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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见抓住门把,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的嵌入手掌心,不觉疼痛,身后传来一丝动静,可能是吴奶奶醒来,但他也没动。

    “苏见,过来,别看了。”吴奶奶招手,虚弱的面容微微一笑。

    怕被发现了,苏见很轻的关上门,只发出了一点声响。

    过了很久,才喃喃道:“他把我给的东西,扔掉了。”

    不出来的无力感,苏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这不是他,他应该是潇洒恣意,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才对,可是他又不舍得,把江勉放走。

    吴奶奶躺在床上,一直在招手,尽管那抬起的幅度很低。

    “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故事,哄你。”

    苏见撇过眼:“骗我的吧。”

    吴奶奶笑了一声,非要让他坐下:“是你太伤心了,孩子。”

    之后就像是进入回忆一样,略微感慨的:“以前后山那还住了一处人家,只不过啊,那个落后且封建的年代,会让他们引来灾祸的。”

    苏见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阿勉,就大胆点,他不经哄的,比你还好哄。”

    “……”这话苏见死都不信,这种荒诞的感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吴奶奶却看透了一样,也没有倔强的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家里有什么人?”

    “就我爸一个。”苏见。

    “他对你好吗?”

    苏见摇头:“不好。”

    他顿了顿,:“还没你对我好。”

    若有人出生就受到不公平待遇,苏见恐怕是深深体会过,生日即忌日,从到大也没过过像样的生日,每到那一天家里总是惨雨愁云,用凄厉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苏见知道父亲很喜欢母亲,所以他没关系,上学,甚至初中,别的同学的生日是去买蛋糕收礼物。

    而他是买纸买香,吃饭的桌上清清淡淡,还多了一份碗筷,阴森诡异,就这样过了十年。

    初中生,叛逆期,苏见越来越皮,正常人的皮,放在苏父眼里就是没有教养,当然他的确没教养,毕竟没妈教。

    父亲的那种硬朗作风与严苛规矩带到家里来,只要苏见犯错决不允许进屋睡觉,大院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

    谁知道避风港也有坏人,会骂他会他,会他是扫把星克星,一开始听好难过,听多了也就那样,只要杀不死自己,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事。

    苏见也不是软心肠的人,私底下做过很多幼稚的事,诅咒人之类的,现在想想也很可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诅咒灵验了,现在的苏父身体也不怎么好。

    他能做的也只有叫他多休息按时吃药,再多的感情就没有了。

    断了对母亲的感情,再断了对父亲的感情,他整个人就没有感情,所以活的很自在。

    江勉的出现破平衡了。

    苏见才发现自己真的挺啰嗦,叨叨絮絮跟吴奶奶了这么多,随后站起身,:“我好像回不去了。”

    “不会的,他会对你好的。”吴奶奶闭着眼,嘴里还在话,“试着改改你的态度,他会对你好的。”

    “他喜欢下棋,我跟他下棋能斗一个下午,但是每次都是我输。”苏见很憋屈,所以他会常常去公园那讨教,挑战残局,然后再一次对他发起挑战。

    “下次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赢他。”吴奶奶鼓励他。

    苏见点头:“一定。”

    *

    吴从厨房那处回来,看见江勉还站在房门口,刚才明明要进去看看吴奶奶,怎么到现在也没进去?

    “阿勉?”

    江勉微微抬眸,眼里的呆滞还未完全缓去。

    “你进去吧,我,再休息会儿。”

    “嗯……”吴摸了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林媛媛的到来让家里气氛活跃了不少,听过几天又要走了,吴奶奶挺高兴的,除了春节,这儿就没热闹过。

    苏见自从那一天后,开始在江勉面前制造机会,像个鬼魂一样飘在飘去,提高存在感。

    没别的原因,还是最初的目的,带他回去。

    久而久之,江勉也被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干劲弄得心烦意乱,他问:“你没事做吗?你现在不应该在这,你应该跟朱颜一起,去奋斗你的事业。”

    苏见点头:“你得对,但我要你陪我一起。”

    江勉转过身:“我过不回去的。”

    “嗯,没关系,待多久都行。”苏见有时候平平淡淡的,才叫人害怕。

    若心理战,苏见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但细心点,又能发现,苏见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而且做的东西,能吃了……做的蒸糕,闻着也挺香。

    吴跟吴奶奶都吃了好几个,他没动,不太想吃苏见做的。

    苏见当时一直抱着期盼的眼神,江勉都没回应过。

    但蒸糕依旧留下一块,晚饭的时候,吴奶奶拿出来,让江勉吃了:“其实他是做给你的。”

    江勉都知道,刚好苏见回去洗澡了,人也不在。

    他勉为其难的拿过来,咬了一口……咬不动。

    江勉皱眉:“什么东西,这么硬?”

    用蒸糕在碗边一敲,哐哐的还挺好听。

    江勉不信了,拿起透明胶袋包裹住,然后往外面的路灯杆子上甩了几下,哐哐哐的贼响亮,跟砖头似的。

    彻底无语,果然苏见的东西,对他来就是致命的毒药。

    可凭什么是他啊,吴跟吴奶奶吃了就没事,江勉有些气,更多的是气自己。

    等苏见重新回到吴奶奶的房子,看见江勉那个样子,还有垃圾桶里的蒸糕,他皱眉,莫名的难受起来。

    日子过去的快,春潮一过,天气就热了,江勉经常帮忙干活,偶尔下水抓鱼,苏见在旁边看的心痒痒,就算是这种刚过膝的河流,他也不想下去。

    直到有一天,江勉从外面回来,听见邻居,吴跟苏见起来了。

    江勉立马丢下所有的工具,跑过去,果然两人居然扭在一起。

    吴干农活多,力不,但苏见同样也是被训练过的,拳拳腿腿人身上太得劲。

    江勉二话不,上前分开他们:“别了,你怎么回事,你不能他!”

    苏见被他吼的一愣,心头莫名委屈:“你看看这是什么?”

    沾着泥土与红痕的手掌分明是一条断了的红绳铃铛。

    江勉一愣,这东西他分明是丢掉了。

    “你扔了就算了,我可以理解,你给吴算什么?啊,话!”苏见分明是被激怒的。

    吴捂着脸:“我捡的,阿勉,我捡的!”

    江勉头疼的问他:“你在哪捡的?”

    吴迟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堆:“是饭饭看到的,我捡的。”

    那上面有江勉的味道,饭饭闻到了也不奇怪,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乌龙,江勉检查了一下吴身上的伤,才发现苏见下手挺重的。

    “你不该他。”江勉对他。

    苏见撩起裤腿,指了指脸,又举起手:“我也伤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

    “他比你,你该让他,而且……为了一根绳子,没必要。”

    苏见心口登时有点酸:“你不要,我要,反正我在这也是碍你的眼,我给我自己留点念想,也跟你没关系。”

    江勉察觉自己话的过了,抿唇的解释:“吴年纪比你,很多事都不懂,你让让他。”

    苏见瞪大眼睛:“你睁眼瞎话呢,他比我大,都三十了,你偏心偏成这样,简直离谱。”

    当着吴的面,江勉不好意思太多,等安置好他后,江勉才去找苏见,吴奶奶已经帮他擦拭伤口了。

    江勉就站在门口,今天阳光很大,逆着光站在那,消瘦的身影异常单薄。

    苏见踌躇了几秒,走过去,带着一脸的伤,从不落人下风的苏见,现在一看,很是滑稽。

    江勉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解释,关于吴那些事,某种程度来,他的确比苏见。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苏见的一声对不起给吓到了。

    “你应该早点跟我的。”苏见烦躁的揉了揉手腕,“我居然跟一个傻……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了这么久,搞得我跟傻逼似的。”

    “……”

    江勉咬紧嘴唇,糟糕,有点想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嘲讽就直,反正我习惯了。”

    江勉越过他看了眼身后的吴奶奶,他觉得苏见好像有点被宠坏的既视感。

    “江勉,我错了还不行吗,啊,你别跟之前那样不话。”

    江勉还是一言不发,反而转身走了出去,苏见垂眸,突然眼前又多了一双鞋。

    他抬头,发现还是江勉。

    手里多了一根坚韧的树枝。

    江勉在他肩膀上敲了几下:“无知者,无罪,我觉得这话能暂时放在你身上。”

    苏见那挂彩的脸,突然就变得更加明亮了呢。

    吴毕竟是孩心性,以前就觉得苏见不待见他,经此一役,他就更加肯定苏见是坏人,对他不好的都不是好人。

    因为阿勉过,没有人会对他差,除了孩子。

    但苏见不是孩子,所以他是坏人。

    “奶奶,想要喝米酒,但是我不想去,你去吧。”

    吴在吃晚饭前,突然主动跟苏见搭话。

    苏见看到他脸上的伤,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可是已经超过晚饭时间,苏见也没回来。

    江勉问:“他去哪了。”

    吴也没瞒着:“我让他去地窖搬点酒上来。”

    起来不应该迷路才对,但是好奇怪啊,两个时了还没回来。

    地窖那地方又暗又黑,还有南方自带的潮湿,是吴最害怕的地方,他就是想让苏见去体验一下。

    可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苏见还没吃晚饭。

    江勉想,他会不会低血糖。

    *

    一滴两滴三滴,落在石头上,在安静到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环境下,流过耳边是如此的清晰,那一滴一滴的水,像是滴落在苏见的心脏上,凉的心肺血管都痉挛。

    “苏见,冷静点。”苏见大口大口的深呼气。

    来可笑,他唯一怕的也就是那些水流,但没人知道,他更怕的是滴水。

    不管是水龙头漏水还是自然形成的滴水,他听不得,恨不得马上找到源头解决。

    暗无天日的地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几罐东西放在那,旁边是自然形成的石壁,还有令人心弦紧绷的滴水声。

    那地窖的门,苏见不开,可能是吴没清楚,那东西需要外力才能开,进去时需要用石头挡着。

    他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吃的,只能干巴巴的等待救援。

    他一开始还能抵抗那种耳边只有滴水声,听久了,就感觉晕眩起来,还有点想吐。

    靠在石壁坐下,手指刮在地面的泥土,留下抓痕,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他找不到源头。

    苏见走来走去都找不到,那可怕的声音,一点一点侵蚀心脏般,神经末梢被挑起了,被刺激着。

    他为什么会怕这些,在他能记事以来,能叫爸爸的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不能过生日只能过忌日的时候,身边正好是挂钟滴答滴答的响,苏见,仔细听听,是不是很像。

    “滚!”苏见对着石壁大喊一声,身体微微发颤,紧接着练拳击那样对着石壁砸了几下。

    肉身抵不过石头,没过多久,手背伤痕累累。

    他抓住一颗石子,需要握住一些东西,来保持清醒。

    九点半,江勉吃不下饭,有点怀疑苏见被困在那个地方,毕竟门的设计太过传统复杂,一般人不会去。

    吴挺担心的。

    “我去地窖看看。”

    吴本来要跟着去,但江勉没让。

    地窖,江勉极其不愿意过去,时候被困在里面过,出来时,直接哭了,抱着妈妈的脖子,哭的一片濡湿。

    所以等江勉开门后,手机的光照射进去,入眼的便是苏见狼狈的模样,他意料之中有点心疼,早该想到他被困住的。

    那个自傲的苏见坐在角落,握着石子,眼圈微发红,十分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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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艳在陨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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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