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都是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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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茵浑身像浸了水一样, 全是汗。

    江砚池摸到她的脸,也是湿漉漉一片。

    轻叹口气,“别怕, 有我在。”

    时茵恸哭,紧紧抓住他手臂。

    江砚池心里竟然一痛, 抱她在怀里。

    良久。

    “我记得了。”时茵哑着声音。

    江砚池身体微僵, “记得什么?”

    “记得妈妈,继父, 时柔,丁浩海, 他们所有人。”

    “我呢?”江砚池问。

    时茵摇头。

    江砚池开灯,看着她,目光幽暗。

    乍见灯光,时茵眼睛轻轻眨着, 躲开他的注视。

    没有听到回答, 江砚池皱了皱眉,审视她。

    时茵泪眼婆娑, 声抽泣着。

    江砚池语气轻轻,“时茵, 向我保证,你会乖乖的。”

    沉默一会。

    时茵闭上眼睛, 声音沙哑,“我累了。”

    须臾,江砚池站起身,“把衣服换了再睡。”

    转身离开。

    时茵呆坐片刻,下床重新找了一套睡衣换上,慢慢躺下。

    她考上北临一个很好的大学, 念的是体育专业。

    丁浩海和他同校,比她大一岁,是继父的得意弟子。继父很看好他,一心培养他走职业路线,他表现也很不错,顺利进入省队。

    丁浩海父母本来看上的是时柔,时母刚开始也觉得丁浩海不错,长相好,性格好,将来要是成为有名的职业球员那也配得上时柔,可惜他后来因为腿伤不能再继续高强度的职业训练,时母就有些嫌弃。

    丁浩海父母却不断献殷勤,再加上时扬喜欢丁浩海,想让他来帮自己理球馆,于是时母主动提起,将来球馆会交给时茵理,时茵和丁浩海年龄相当兴趣相投很般配。

    丁家父母考虑之后也欣然同意,尤其丁母觉得时柔从娇惯,不好伺候,不如时茵话少能吃苦。

    那些年,时茵已经找不到自己,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而操控木偶线的人就是妈妈,她在她面前无比顺从。

    于是,时茵在妈妈的“命令”下和丁浩海成了男女朋友。

    她和丁浩海六七岁时就认识,一起在球馆训练,之后又一起共事做教练。

    丁浩海对她一直有好感,所以刚开始挺热情,会主动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

    时茵却是麻木的,只当这是妈妈交给她的任务,十分配合。

    直到丁浩海对她有身体接触时,她内心才开始排斥,但也并没有拒绝,直到后来丁浩海要求有其它更亲密的举动时,她才表现出强烈的反抗。

    她这样,丁浩海刚开始是有点不高兴,但结合她平常寡言少语穿衣保守,只觉得她是放不开,也渐渐默认把亲密留到结婚以后。尤其想到将来球馆会归自己所有,他便也不再强求。

    所以,他们除了前两次的牵手之外,再没有别的身体接触。

    等到外婆去世以后,时茵的世界变得更加灰暗,更加沉默,除了面对学员,她其余时间基本不话。

    那段时间,唯一让时茵有点开心的就是考到教练资格证,正式成为时扬球馆的教练。

    孩子们信任她,喜欢她,她只有在面对孩子们时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一点意义。

    -

    时茵深深叹口气,拥着如云朵般柔软的被子,有些混乱地想着。

    她现在到底是失忆后的时茵,还是从前那个封闭自己的时茵?

    而且,她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近两年的事情她还是不记得。

    而江砚池,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她不得不猜测,她和他之间必定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她无法承受,所以潜意识里选择遗忘。

    所以,之前江砚池要求她保证时,她没有正面回应。

    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

    她感激他,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完全依附于他。

    亲人尚且能遗弃,她又怎么能全然相信一个凭空出现不在她记忆里的人。

    对了,她想起一个人。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一个人,偶尔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在医院时,护士曾有一男一女去医院看过她。

    男的大概率是于靖 ,女的应该就是赵蕊阳。

    她以前的手机找不到了,新手机上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或者明天问问于靖,他可能会知道。

    ……

    这么想着,天快要亮时她终于疲惫地睡着。

    -

    早,快十一点,时茵才醒。

    方姨没叫她,外边也静悄悄的。

    她洗漱好下楼,饥肠辘辘地就闻见楼下飘来鲜香麻辣的气味。

    她满足地吸了一口,心情开始好起来。

    方姨站在楼梯口,看她状态还好,不由笑着:“先吃饭吧,有位赵姐电话过来,我留了号码。”

    时茵一愣,是赵蕊阳?

    没想到昨夜正想着,今天她就来电话了。

    她点头,撒娇,“我好饿,提前吃午饭行吗?”

    方姨笑着“嗯”了一声,“马上就好,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你最爱的水煮鱼。”

    “太好了!”时茵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对着赵阿姨一顿夸。

    一顿饱食过后,她突然领悟,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时茵。

    那就彻彻底底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吧,留好退路,及时行乐。

    她豁然开朗,踱着步从餐厅出来,手里还抓了几颗葡萄边走边吃。

    突然,她顿住脚,后退一步头往左歪。

    江砚池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而且西装笔挺,一副要去办公室的模样,只是脚上穿的是双拖鞋。

    时茵惊讶地望望时间,十一点五十。

    她以为他早走了。今天不是周末,不用上班的么?而且,他那么早吃过午饭了?

    江砚池看过来一眼。

    时茵想起昨夜,有点心虚地叫,“老板。”

    “嗯。”

    江砚池淡淡应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时茵站在那,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手足无措,欲言又止一会,她抬起脚准备悄悄上楼。

    蹑手蹑脚走到楼梯口,她想起方姨的电话,又转回来。

    扭扭捏捏地:“我……我个电话。”

    “嗯。”半晌,他才应了一声。

    时茵偷瞄他一眼,拨出方姨记下来的号码。

    “是蕊阳吗?”

    时茵嘴角弯起,“嗯,是我,我很好。”

    江砚池的视线落在她后背上。

    “好,下午见。”

    时茵挂断电话,“老板,我一会要出去。”

    江砚池早已收回目光,盯着电脑,像是随口问:“去哪?几点。”

    “育新路,约了两点。”

    江砚池合上屏幕,“顺路,一会送你。”

    “……好啊。”时茵愣愣地。

    方姨这时走过来,“先生,可以用餐了。”

    时茵惊讶,赵阿姨今天做的菜完全是按她口味来的。

    对了,进厨房时她曾看到料理台上已经备好的其它食材,原来赵阿姨是分开做的菜。

    不过江砚池在这,赵阿姨肯定不会擅作主张,除非,这是江老板要求的。

    她不禁有些感动,有些内疚自己昨夜的反应。

    一时也不知道什么,她摊开手心,“老板,吃不吃葡萄?”

    她手心里躺着两颗青青的葡萄。

    江砚池看她一眼,伸手拿起一颗。

    时茵顿时开心地咧起嘴角,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得寸进尺地问:“甜不甜?”

    “嗯。”

    江砚池轻应一声,量她身上的家居服,“不是要出门?”

    “对哦。”

    时茵笑,愉快地挥挥手上楼,“老板,你慢慢吃啊。”

    江砚池望着她的背影,嘴角轻翘。

    看来,她并没有回到过去。

    -

    下午两点,时茵坐江砚池的车到达约定好的咖啡店。

    赵蕊阳已经提前到了。

    她又惊又喜地对她招手,“时茵,是你吗?”

    时茵点头,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如果,她以前有朋友的话,于靖算一个,另一个就是赵蕊阳。

    赵蕊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太阳,开朗温暖,一看就是那种美满家庭出来的孩子。

    而且,她是继父另一位得意弟子,在省队后卫,表现非常出色,并且有望入选国家队。

    赵蕊阳惊讶地看着她,仔仔细细量,“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你终于舍得把你的美貌展现出来啦?”

    时茵笑,“你呢?最近有比赛吗?”

    赵蕊阳抱歉地:“这段时间都在封闭训练,连手机都没有。刚刚出关,我就去医院看你,才知道你出院了。”

    “要比赛了?”时茵高兴地问。

    “嗯,”赵蕊阳面带得意,“明天就要去西京全国联赛。”

    时茵由衷高兴,两手握拳给她气,“加油,你是最棒的!”

    赵蕊阳吃惊地看着她的动作,从前的时茵哪会这样的话。

    她竟有些感动,不禁也握起拳头,“那必须的!”

    她缓声:“时茵,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好,要一直这么开心下去喔!”

    时茵点头,学她刚才的语气,“那必须的,等你凯旋归来。”

    她端起咖啡。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

    时茵想起来问:“蕊阳,你知不知道江砚池?”

    “江山集团那位?”

    时茵心中一喜,立即问:“我在你面前提过他?”

    赵蕊阳摇头,“没有啊,江砚池全国人民谁不知道啊,我是在你出事之后去医院才听你是在江山集团做事。”

    时茵眉头拧起,“我以前没告诉过你?”

    赵蕊阳轻哼,“要不是我这个人主动脸皮又厚,你早就失去我这个可爱又暖心的宝宝了。”

    时茵不由忏愧。

    虽然她是在开玩笑地,但还真是实话。

    可是,有关江砚池的事,她竟然在唯一的同性朋友面前都没提起过。

    想想从前的自己,倒也不奇怪。

    -

    四点,时茵从咖啡店出来。

    忘记叫江叔来接,她算叫辆车回去。

    “时姐!”

    她转脸,惊奇地发现江砚池那辆黑色迈巴赫还在。

    司机下车,已经开后排一侧的车门。

    时茵惊讶,“江先生让你来接我?”

    司机还没回答,时茵就已经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就这样,晚上我会看邮件。”

    江砚池摘下耳机,合上屏幕。

    时茵讷讷,“……老板,你没走?”

    “刚过来,顺路。”

    江砚池示意她上车。

    时茵“哦”了一声,坐上来。

    车子缓缓驶入公路,车内安静得很。

    江砚池闭上眼睛,在休息。

    时茵玩心乍起,突然往他那边挪了挪。

    江砚池纹丝不动,像是没发现她的举动。

    时茵又凑近了些,已经碰到他的肩膀。

    他这才睁开眼睛,转脸,“怎么?”

    时茵羞答答地眨眨眼,“老板,你是不是喜欢我,不自知啊?”

    江砚池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波澜。

    时茵嘴角翘起,凑近他耳朵,“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