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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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茵睡了长长的一觉, 又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她见到江砚池,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催她快点睡觉,声音低低的, 温柔得不像话。

    她记得他温凉的手触碰她皮肤时的感受, 有点酥痒,却又让她觉得安心, 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到彻底醒来, 已经快十一点。

    房间里还是黑压压的,她拿起遥控开窗帘,才发现外面天色暗沉,雾蒙蒙一片。

    睁大眼细看, 原来是下雨了, 淅淅沥沥。

    难怪自己睡得这么久,还一直做梦。江老板昨天才飞往国外, 怎么可能晚上又出现在玫瑰园。

    她伸个大大的懒腰,准备下床, 余光瞧见床头放着自己的手机。

    咦?她昨天下午找半天,怀疑是掉在江政那幢房子围墙外边, 后来还悄悄过去找了没找着,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怀着疑惑快速洗漱完,下楼。

    卷卷着哈欠,从自己窝里跑出来,朝她摇尾巴。

    她笑着弯腰,狠狠挼一把它背上厚厚的卷毛。

    方姨走过来, 悄悄量一眼之后笑眯眯地:“今天睡得好吧,雨从昨天夜里一直下到现在呢。”

    时茵心里奇怪,感觉方姨刚才的眼神十分暧昧,还有明显的揶揄。

    她眨巴两下眼睛,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腰,总感觉腰侧一处好像被什么重物长时间压过,酸疼酸疼的。

    方姨却想歪了,快速瞥她腰侧一眼,脑补很多画面之后掩嘴笑,“一会吃完午饭,我给你来个按摩。”

    啊?

    时茵不明所以地点头,“好……啊。”

    方姨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终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先吃饭。”

    时茵愣愣地往餐厅走,这才想起来问:“方姨,手机在哪找着的?”

    “我不知道啊,找着了吗?”

    方姨奇怪道。

    那……

    时茵心中一跳,急急问:“江砚池昨天回来了?”

    方姨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您不知道?江先生昨天夜里回来,早上七点吃了早餐去机场,没让叫醒您。”

    她本以为时茵今天这么晚起床是因为昨夜两人别胜新婚给累的,却原来她根本不知道,不由有些失望。

    时茵哪知道她心中想的是这个,诧异不已,“早上又走了?”

    “是啊。”

    方姨越想越纳闷,低声:“昨天夜里进门,江先生像是有什么急事直接就上楼了,连我叫他都没听见。不过早上走的时候,我看他心情好像还不错,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走,还叮嘱我不用上楼叫您。”

    时茵心中震惊,瞬间想起那些以为是梦境的情景。

    原来她不是做梦。

    他昨夜真的在她床边出现过,他身上有些凉,手也是,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他问江政碰她哪了,她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告状,他好像有一瞬间很生气。

    她把自己裹在薄被里,他把西装脱了,只穿着一件衬衫,侧躺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腰上,看着她。

    她又困又懵,记不清他们了什么,也可能根本没话。最后的印象就是在他的注视下,她就这么睡着了。

    想到这些恍恍惚惚的细节,她心房某个角落一下子软塌塌,接着又觉匪夷所思,一个男人为她从万里之外连夜赶回来只是看她睡觉?这要不是真爱都不过去!

    -

    日子接连过去好些天,时茵有些度日如年,江砚池没回来,连电话都没一个,像是从人间蒸发。

    昨晚熬夜看篮球培训视频,今天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她坐在餐桌旁,一声不吭地吃着早餐。

    方姨暗暗量一会,问:“是不是不合口味?”

    “嗯?”

    时茵回过神来,刚要话,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机器声,像是从西边传过来。

    她奇怪道,“外头在干什么呢?”

    方姨皱皱眉道,“隔壁弄个挖掘机在院子里挖土呢,吵死人。”

    “江政家?”

    方姨点头,又迅速摇摇头,“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他家了。”

    时茵错愕,傻愣愣地张着嘴巴,怀疑自己这几天胡思乱想把脑子给搞不灵光了,怎么听不懂方姨的话了?

    方姨接着:“我看到江政夫人了。住这么久,江政我见过两三回,他夫人倒是头一次见。”

    时茵闭上嘴巴,耐心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果然,方姨接下来又道,“这里的房子在北临是数得上的豪宅,而且一房难求稀缺得很,很多有钱人专门找人盯着房源呢。听前不久江政夫人透出风声有出手意向,很快就有土豪出了比市场高两百万的价格全款买下,江政夫人今天就是过来做最后交接的。”

    时茵先是惊愕,随即而来的是一些心喜,她不喜欢那个江二叔,以后能不碰到最好。

    她想了想问:“江政下台了现在做什么?”

    “他这样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有生意做的。之前住隔壁的是个网红,搞美妆的,上次抓着我聊了好半天。她江政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答应让她在里面演个角色。听在里面干活的阿姨,这个网红有了!”

    方姨有些唏嘘道。

    时茵不解,“有什么了?”

    方姨失笑,“怀上了啊,听都快三个月了,她一直憋着没。”

    时茵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她那天确实目睹过这一幕。

    方姨摇摇头,“这种人家,家里老婆对这些事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孩子,不闹到跟前来。那网红做三儿不,还贪心,胆大包天地闹到江政夫人面前,现在已经凉了。听江政夫人这次气得不轻,一点面子没给江政留,直接做主把这房子给卖了,这事估计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贪心啊……

    时茵顿时有些后怕,她是不是也贪心了,贪心地享受那个男人偶然流露的温柔和宠爱。

    还好还好,她没有沉溺进去。

    想到这,她心下稍安,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随口问:“那孩子……”

    方姨坐在旁边,推推面前盘子,“这个菜新鲜开胃,尝尝。”

    见时茵动了一筷子,她接着:“孩子当然不可能生的,江政夫人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不会容许这种有损家族利益的事情发生。那姑娘本来想拿孩子做筹码,没想到最后人财两空,身体还得受罪,听是江政亲自叫人给弄到医院去……”

    时茵服了,方姨可真是个灵通。

    听完一整个故事,她笑着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方姨见她没吃多少,又看看她巴掌大的脸似乎瘦了些,想着让赵阿姨中午做道辣子鸡,有这道菜她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碗饭。

    时茵算到外头亭子里坐坐,招呼一直坐在自己脚边的卷卷,“走,晒会太阳去!”

    两人一狗往外走,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阵话声,其中有赵阿姨,还有一个是从没听过的女声。

    两人相视一眼,停在门口台阶上。

    “哎呦,这可真是个美人,跟天仙似的!”

    一个热情带笑略显夸张的声音响起。

    赵阿姨买菜回来,一个长相十分富态的中年女人随她一道进来,此时赞叹不已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时茵,脸上惊艳的表情倒不像是假的。

    毫无疑问,刚才那话就是出自她口。

    离两人两步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女人,身形纤细,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穿着素雅贵气,看向时茵的眼神却有些审视。

    那个胖胖的女人一身行头价值不菲,脖子上挂着翠绿的翡翠,手腕上套着玉镯,手指上还戴着好几个戒指,全身上下昭告着——“有钱”。

    她一手拎着什么,另一只手亲昵地挽住赵阿姨胳膊问:“这是不是就是时姐啊?”

    赵阿姨挣脱不得,脸上表情颇有些无奈,偷偷朝台阶上两人苦笑了下。

    方姨先反应过来,客气地:“江夫人,吴太太。”

    随后,递了个眼色给时茵。

    时茵已经猜出这两人是谁,也不急着招呼,只淡淡笑着。

    那个富态的女人很自来熟地上前,笑眯眯地:“时姐,您好!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是一点见面礼,常来常往啊!”

    时茵瞥一眼包装得十分华丽的礼盒,这才注意到上面的烫金logo,是某奢侈品牌。哪有素未谋面一上来就送珠宝的,这架势显然有备而来,还不知道是冲谁来的呢!

    她没接,只是礼貌地笑笑,“吴太太客气,见面礼就不用了。”

    吴太太不以为意,又往前递递,把那个logo直直杵到时茵眼前,有意暗示,“时姐别客气,只是一点心意,要不开看看?你肯定喜欢。”

    时茵往边上移了半步,依旧抿嘴笑笑,笑容却显得疏离。

    方姨上前一步挡到时茵前面,“吴太太,您那边在挖什么呢?一早上那么大动静。”

    吴太太脸上笑意微僵,她本以为这姑娘家家的眼皮子浅,这礼随随便便就能送出去,没想到人家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瞧一下,不由心里着急这趟是白来了,丈夫儿子恐怕还要埋怨她办不成事。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方姨,“松松土种点花,我也想叫人种一片红玫瑰,红通通的看起来多富贵啊!”

    时茵听着好笑,想,您已经够富贵的了!

    方姨听着也有点无语,正想着怎么消她那念头,就见一团东西突然往自己怀里扔过来,她条件反射接住。

    接着就听吴太太扔下一句,“我想起来那边还乱糟糟很多要整理的呢,时姐下次再聊!”

    随即人已经急匆匆地跑了。

    方姨愣愣地看着手里东西,好笑又好气,“这个吴太太!”

    时茵忍不住笑,“一会给人送回去吧。”

    方姨点头,“行,我知道。”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江政夫人轻声笑起来。

    时茵朝她看过去。

    江政夫人也正看着她,“和吴太太相比,我空手来真是失礼了。”

    她慢慢走过来,目光量,最后点点头,“闻名不如一见,砚池还真是专情。”

    到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不以为然。

    时茵不喜欢她这个笑,暗暗皱了下眉,面上只是扯扯嘴角。

    “这边房子不错,可惜我那边事忙,又要管家又要操心孩子,倒是便宜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可惜了。”

    江政夫人语声轻缓,有着某个阶层特有的傲慢。

    时茵脸上淡淡的,也不搭话。

    江政夫人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想起自己的来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们家那位和砚池没法比,从前还忙些正事,这几年越来越不务正业,我这次把房子卖了也是替他收收心。”

    时茵看着她,依旧不咸不淡。

    江政夫人脸上的傲慢不再,神情开始变得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若是……从前有什么不愉快,还请时姐别放在心上。”

    这话的十分客气,甚至有些卑微。

    时茵暗暗在心里揣度一会,江夫人怎么也是江砚池的长辈,和她并没交集更无过节,犯不着这么放低姿态和她这种话。

    她不由多想,难道是为前些天在江政围墙外发生的那个插曲?

    或许,江夫人卖房也与这个有关?

    时茵不动声色,只是不卑不亢地:“江夫人言重了。”

    江政夫人心下微松,暗暗观察时茵,竟看不出她这话是敷衍还是真心所。没想到自己活到四十岁还要在个姑娘面前看眼色,不由恨死江政,闯的篓子还得她来收拾。

    她面上半点不敢显露,见时茵兴致缺缺,自己也已经表面诚意,适时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是要出去遛狗吧,那我就不扰了。”

    时茵从善如流,弯弯嘴角笑,“江夫人慢走。”

    -

    等遛完狗,时茵来到院子里喝茶,收到一则微信,竟是消失多天的江老板发来的。

    【礼物收到了?】

    时茵疑惑,什么礼物。

    这时,去还东西的方姨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盒子,无奈地:“我去敲门,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院子里的挖掘机也不见了!”

    时茵愕然,接着灵光一闪,对着盒子拍照发过去。

    【这个?】

    【嗯】

    时茵扶额,对方姨:“先放着吧。”

    方姨也明白过来,笑呵呵地进屋去了。

    时茵开盒子,里面是一枚亮闪闪的胸针,竟然也是一朵红玫瑰,绿色的翡翠叶片托着鲜红的花朵,做工十分精巧。

    她不由想起白天偶然刷到的一个视频。

    “限时心动”里,四位男生分别挑选一束花送给心动女生,蒋瑶收到的是一大束红玫瑰,她问男生为什么送红玫瑰,男生她像红玫瑰一样美艳迷人。

    蒋瑶笑得颠倒众生,了一句话——“谢谢你,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江老板这是把对蒋瑶的爱意全投射到她这里来了。

    她心中微冷,先前那点接到微信的雀跃荡然无存。

    她勾勾嘴角,作为一个替身,十分尽责地回复:【谢谢老板,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