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暗星】紧那罗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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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那罗坐在河畔,闪着金光的麻雀为他送来了信。

    信中提及万佛窟被烧,看守万佛窟的迦耶尼已经圆寂,众多僧侣都有烧伤,而那些书籍几乎烧光了,紧紧留下偏窟里还有一些残卷。

    紧那罗拿着信皱了皱眉,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手一挥,麻雀化成细碎的金光消失。

    兵停在紧那罗身后,唤道:“军师。”

    “。”紧那罗道。

    兵一手拿信一手拿使节符,对紧那罗道:“王遣您出使去上党大营,将此信交于上党大营统军,苻容。”

    紧那罗起身,低头看了眼兵手中的信笺,将其拿起放入袖中,问:“还有什么嘱咐没有?”

    兵抬眼量了下紧那罗,道:“鹿野大将军到是有话要。”

    紧那罗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为他准备的马,走过去,道:“那算了。”

    兵转身看着紧那罗,喊道:“鹿野大将军让您一定注意安全。”

    紧那罗跨上马,一夹马腹,奔向上党郡大营。

    上党郡大营粮草充沛,此时正在营中比武。虽都被晋人称之为胡人,但他们之间并非全都和和睦睦,匈奴人觉得自己才是北方之主,毕竟他们在草原上活了百年,而带军的是氐人苻容,氐人又觉得此战自己才是主人。

    两方在营地里殴起来,的均是鼻青脸肿。

    没有人管。他们一贯如此。

    紧那罗的马停在大营外,守军拦住他的去路,又见他胡人长相,只是极为俊美,便问道:“慕容家的人?”

    紧那罗拿出使节符,道:“我乃魏王的使节,速速通报你们将军。”

    紧那罗趾高气昂,那两名守军一听是魏王的使节,又如此高傲,气的咬牙。但使节必须得请进去。

    一名守军放下长枪,跑进主帐内。

    片刻后跑回来,领着紧那罗进入主帐。

    正在两相殴的胡人士兵们抬头看向紧那罗。紧那罗穿着锦衣华服,汉人的衣服,却是胡人的模样。

    “是慕容家的奶狗?”有胡人道。

    “看他这白嫩嫩的模样,应该是慕容家的。”

    “我看不太像。”

    士兵们交头接耳,他们也不畏惧,得很大声,深怕紧那罗听不见。

    紧那罗只是佯装听不见,被带去了主帐。

    苻容正在主帐内温酒。胡人的军队没有特令不能喝酒,他们身在北方,有些甚至从极北的漠河而来,酒能让我们暖身,免受寒冷的痛苦,所以酒便成了药。

    帐内充满了酒香,让人沉醉。

    紧那罗站在温酒的炉子前,道:“入秋了,该喝酒了。”

    苻容头也不抬,自顾自倒了杯酒,问:“家里的狗咬了主人,该怎么惩罚?”

    紧那罗双手拢在袖子里,:“那要看咬得程度。”

    苻容抬头,看向紧那罗,示意他继续。

    紧那罗道:“如果只是轻轻咬了一口,狗会主动去舔主人认错,因为如果不认错,主人就要责罚他,只有主动讨好,主人才会觉得它通人性,会更加疼爱他,所以,如果要咬,一定要咬死,就算咬不死,也要咬到他爬不起来,没办法责罚它。”

    苻容似乎有了些兴趣,他摸了摸酒杯的边缘,问:“然后呢?”

    “主人的亲朋好友定会来责罚。”紧那罗道:“他们拿来绳子,拿来棍子,将它围追堵截,势必要杀死它,但是这只狗可不会乖乖听话,所以,我便来了,为将军你送来一封书信。”

    苻容抬手。守兵走近紧那罗,将书信拿过去,交给苻容。

    苻容仰头将酒喝干,开书信,将里面的图拿出来摆在桌上一看,立时涨红了脸,一巴掌拍在木案之上,木案立时断成两截,沙盘瞬时间成了一堆沙土,摔落在地上。

    “抓狗这种活都是让家里的下人去做,将军见过亲自下场抓狗的主子么?”紧那罗点了点头,故作顿悟似的,:“主子如今占据长安,有意称王呢。”

    自冉闵称王之后,原本赵国各地的刺史纷纷脱离了石氏管制。原本为赵国长安守军军中司马的杜洪在这之后占据长安,归附与晋,并自称晋征北将军。苻健假意与石砥和众胡联军,但暗中早已经拉着自己的弟弟苻雄攻入了长安。

    他们兄弟二人占领了有力的位置,这狗的活当然就交给了不足轻重的苻容,苻容若是被狗咬死他们也无所谓,倘若捉了狗,领奖的也是与参与和石砥联军会议的苻健。

    苻容忍不了自己被当成手,更忍不了被一只狗送来这张侮辱他的图,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兵将冉闵和鹿野将军斩在马下,然后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可残存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要拖下去。

    紧那罗见苻容极力忍耐,便道:“鹿野将军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苻容咬着牙冠盯着紧那罗,因为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双目通红,血丝布满了两眼。

    紧那罗盯着苻容,道:“他他很佩服将军,他和将军一样,都喜欢年长的女性,可对母亲如此……”

    紧那罗的话还未话,仓啷啷一声,苻容拔出弯刀,刀已经割断了紧那罗的脖子。

    紧那罗那颗漂亮的人头落了地。

    苻容咬着牙,对站在一旁的副将喊道:“即刻出兵!捉了冉闵和那不知死活的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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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野,魏国大营

    “报!!!!!!!”斥候兵骑着急马而来,手里举着旗帜。

    冉闵和妖连律走出大帐。

    斥候兵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道:“苻容已带众胡联军三十余万从上党郡赶来,誓要杀了王!”

    “军师呢?”妖连律问。

    斥候道:“军师已被苻容斩首,人头挂在前军之上。”

    冉闵:“……”

    妖连律摸了摸脑袋,道:“真死啦?”

    斥候兵道:“末将亲眼所见!”

    冉闵咬了咬牙,喊道:“三军听令!速速列阵,将战场移至旗山外三十公里!”

    “是!!!”

    “是!!!”

    “是!!!”

    三军拔营,整装待发,只留辎重部队留在樊野。

    远在旗山林中的张正阿从林中走至道上,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片刻,将竹哨放在嘴前吹了一声长两声短的哨音。

    愣头兵接到命令,也吹响了竹哨,埋伏在林中的乞活军迅速纷纷抬起头来。

    乞活军有他们的传令口号。他们都是流民,连一件衣服穿了四五年也没有办法换新,更别要做一大堆指挥旗。

    但他们有他们的方法,那便是竹哨。竹哨声音可以传播很远,且声音似鸟,不易被怀疑。竹哨按照声音长短和节奏来传播指令。

    一声长两声短便是敌军正在赶来,但离得远,让他们放松,但需要有人站岗放哨。

    张正阿对紧跟自己的愣头兵招了招手,道:“猴,北面有棵铁杉,去那边观察胡军动向,风!”

    另一个比猴矮一些的兵跑出来,道:“到。”

    张正阿道:“跟猴一起去,见胡兵来,立马去南面向魏王报道,务必让他们将战场引至林外。”

    “是。”

    两个兵分别穿上了用树枝和藤条编制的衣服往两边赶去。这种衣服便与隐藏,是再好不过的廉价工具了。

    猴将砍柴的镰刀挂在腰上,找了棵视野好的铁杉树爬上去。他爬树很娴熟,农户家的孩子都喜欢爬树,去掏鸟蛋,偷桃子,尤其是生长在中原一带多山的地方。

    胡人南下以后很少还会有人去种田,粮少了,就只能去林子里采野果子果腹。猴九岁那年父亲战死了,母亲被胡人吃了,他亲眼看见母亲被胡人从笼子拖出去扒光了衣服砍去了脑袋,作为食物被挂起来。他原本也是要作为食物被吃掉的,但这之后张正阿带着乞活军赶来了,消灭了这波胡人,救了他,这之后他便跟着张正阿,作为乞活军的一员。

    他的梦想便是杀了胡人。至于杀几个他没想过,他也知道紧紧凭着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杀了全部的胡人,而魏王冉闵可以做到。

    可魏王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猴心里这么想。

    他不懂谋略,只是觉得魏王太急功近利了。

    有这种想法后,猴立刻又摇了摇头,心道算了,自己这种农民怎么会看出一个王是否有大智慧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棵松子放进嘴里。生的松子很苦。

    一只松鼠停在枝头盯着猴,猴的余光看见它,侧头看过去。松鼠很肥,猴咽了口唾沫,瞪大两只眼,心道有吃的了。

    他缓缓将一只手挪到腰处,握住刀柄。

    那松鼠吱吱叫了两声,身后又有一只仅有他半个巴掌大的松鼠探出头来。

    是只母松鼠带着松鼠。

    猴的目光软了下来,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而后摊开掌心。

    母松鼠心翼翼地跳过来,却不敢拿。

    “给。”猴软声道:“我吃不了,太苦了。”

    松鼠自然听不懂人话,猴缓缓把手靠近松鼠。那只母松鼠犹豫片刻,伸出手拿了一粒松子给松鼠。

    猴的目光瞬间湿润了起来,他想起了时候,因为没有粮食,家里只有一碗面了。母亲却把仅存的一碗面给了他,自己饿着肚子。

    那时候野菜都没了,或是被军队踩成了泥,或是早就被人挖了去。

    猴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对这两个松鼠道:“你们要好好活着。”

    松鼠拿了松子后,顺着树干躲藏了起来,猴又抹了把眼泪,忽而看见远处有一支军队,首队着苻家旗号。猴忙把竹哨塞进嘴里,攀着树枝看过去,而后吹起竹哨,一长一短,表示敌人已经近了。松鼠钻见了林中,哨声也传入林中。

    风连忙跑出林子,跑向南边冉闵的大营。一边跑,一边将腿上的铁块卸下来,速度立时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