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暗星】乞活军
干闼婆双手被银丝缠绕,阿依蓝走在她身后。
干闼婆道:“我渴了。”
阿依蓝问:“天人也会渴么?”
干闼婆浑身无一处还是干净的,裙角也被烧去了一半,嘴唇亦已干涩的渗血,哪里还有一点天人之姿。
阿依蓝见她实在可怜,把水囊递给她。干闼婆道了声谢,仰头将水囊里的水一口喝个干干净净。
阿依蓝望着她,似有些不解,她皱着眉,问:“天人都像你这般?”
“这般如何?”干闼婆问。
阿依蓝道:“无用、软弱。”
“我的职责只是跳跳舞,调调香。”干闼婆道。
干闼婆稍稍斜眼,看向阿依蓝。空中迷漫出香味,阿依蓝一甩银丝,银丝抽在干闼婆的身上,干闼婆闷哼一声。阿依蓝道:“别耍花招。”
干闼婆恶狠狠瞪着阿依蓝。阿依蓝回瞪着她,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遇到了个狠角色,吃软不吃硬的狠角色。干闼婆是个俘虏,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处。
阿依蓝见她服软,问道:“你真是天人?”
“是。”干闼婆道。
阿依蓝问:“天人住在哪?”
干闼婆道:“天外天。”
阿依蓝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问:“天外天在哪?”
干闼婆亦抬起头,银河横亘在天空之中,她的目光闪烁,:“云端之上,或许你现在能看见,或许也看不见。”
“我以为天人都会很厉害。”阿依蓝道。
“那只是创世之初的事。”干闼婆道:“因为强大,所以固步自封,人类开始有了自己的圈子,不再相信天人,灭了天人的信使巫,不知天外天有人外有人,开始自封神,所以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怎么教训?”阿依蓝问。
“魔罗不夜天要找悉达多算账,那就帮他算这笔账。”干闼婆道。
“听不懂。”阿依蓝问:“你最后一次见叶归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不在……”干闼婆恍然见远处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双眼一亮,哈哈大笑起来。
阿依蓝问:“你笑什么?”
干闼婆不回答,依旧哈哈大笑,笑道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阿依蓝怒道:“你到底再笑什么!”
干闼婆依旧不回答。
阿依蓝一击手刀在干闼婆后颈上,干闼婆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阿依蓝揽住她,抬头看向远方,见万佛窟那边燃烧了起来,蹙了蹙眉头。
与此同时,正在戈壁滩处等待的多闻天王,看见远处的火光,从的一声站起来。黑夜中无数的眼睛亮起,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皆是夜叉。
--------------——————
邺都外的林间,一队汉人兵马正在前往樊野。
为首之人只有一眼,他便是乞活军首领张正阿。
战乱而生的乞活军最初由司马越驱使,洛阳陷落之后,乞活军变成了民间最强悍的无政府军,与胡人长期的残酷斗争中练出了骁勇善战的本事,他们是汉人。石勒还是将军之时,攻陷长安,亦是乞活军救京师,这才迫使刘聪退走。
后来,因为北方的胡人太过强势,乞活军开始分裂成南北两个部分,北边残存的部分现有由冉闵所驱使,南边的乞活军四处游走,而今,张正阿带领的南边乞活军迎来了他们新的高潮,便汉人冉闵。
冉闵称帝之后,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胡骑七万,如今已将北方诸多郡守收回,胡人的势力被迫向北撤。
张正阿手里拿着冉闵所发布的《杀胡令》:诸胡逆乱中原,已数十年,今我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暴胡欺辱晋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晋者死,杀我大晋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晋室基业,天下晋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冉闵不才受命于天道,特以此兆告天下!
言辞之中杀气似乎已经溢出了羊皮卷。
“老大。”一个愣头兵问张正阿:“跟着冉闵,有粮吃么?”
“有。”张正阿道:“不仅有粮吃,还有美酒喝。”
“那有美女么?“愣头兵嘿嘿笑。
“他有五千名汉家女子。”张正阿道:“此战若是将六夷赶出汉地,别是美女了,美男都是你的。”
“美男我可不要。”愣头兵道。
士兵走至城门下。城头上的守卫喊道:“城下何人?”
“汉人张正阿。”张正阿抱拳,手里举着“杀胡令”喊道:“我有四万乞活军正在山中潜伏,望请向魏王通报。
“汉人?”守卫眯眼量了下张正阿,抬了抬手,随后城门大开。守卫道:“进来吧。”
愣头兵问张正阿:“怎么简单就进来了?”
“你有所不知。”张正阿道:“前三战告捷,各地在北方的汉人纷纷前来投靠,这才使得六夷从晋人之地退出。”
愣头兵点点头。
张正阿只带了百人而来,他们被守卫带去大营。
这一路上,两人看见汉军正在挖地道,有些还在拿着锄头翻地劳作。汉军已经到了襄国城下,久攻不下,不得不在此自给自足。
大营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个巨大的泥塑,泥塑是个年轻将领,手拿一柄长枪,面带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笑容。
愣头兵抬头看着泥塑,问:“这是谁啊?”
带他们而来的守卫道:“魏王手下的大将军,妖连律鹿野。”
两人自是听过妖连律的大名。都魏王冉闵身边带着一位少年将军。
“可为什么要在营中摆放他的雕塑?”愣头兵问。
那守卫嘴角抽了抽,道:“大将军的要求,让来的人都瞻仰他的……雄姿。”
愣头兵看着泥塑,道:“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哪有人能长得这么壮。”
“呵……呵呵……”守卫满头黑线道:“可能吧。”
主帐外众多士兵把守。
几人还未进帐,便有一个只穿着裤靴,裸着上身的大男孩走了出来。男孩长得很俊,只是一双眸子很浅。
张正阿蹙眉,道:“胡人?”
“胡你奶奶!”妖连律喊道。
账内的冉闵喊道:“你走!你有本事走了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妖连律喊道。
冉闵道:“你敢走,老子就把你那泥塑给捣了!”
“哼……”妖连律停下来,看了几眼张正阿和愣头兵,掀开帐篷帘走回去。
守卫怂了怂眉,带着二人走进去,抱拳道:“王,这二位是前来投奔的乞活军。”
冉闵正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听是乞活军来投奔,立马转怒为喜,看向张正阿。张正阿却在看着妖连律。
冉闵见张正阿盯着妖连律,一拍桌子,对妖连律道:“像什么话,还不去穿上衣服。”
妖连律嘁了声,坐到木案上不走,把头上的面具摘下来扔到地上,道:“我不带!”
冉闵本就是着拯救汉室的称号,可他的大将军却是个胡人,这话出去是个笑话,但妖连律就是不想带这个面具,带着面具谁还知道胜仗的是他呢?他写给哥哥炫耀自己的书信都已经潜商旅送了回去。
冉闵对妖连律也无可奈何,摆摆手,无奈道:“不带就不带吧。”
妖连律这才高兴起来。
冉闵问张正阿:“你以什么来投?”
张正阿道:“四万乞活军。”
“现在何处?”冉闵问。
张正阿走近,在沙盘上点了个位置,:“于此处。”
妖连律低头看了眼,位置在旗山。
冉闵的目标是在襄国的石砥,可三十余万众胡联军在樊野与襄国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党郡。旗山与樊野护城掎角,一个可牵绊众胡侧翼,一个迎面冲击。
冉闵的汉军仅有七万,一时不敢冒进。他与妖连律争吵也正为此事。
冉闵想要速战速决,彻底把石砥斩杀,但妖连律却觉不妥。而乞活军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也是张正阿给冉闵表的决心。
冉闵问:“此次带兵者为何人?”
一个暗影倏然出现在张正阿和愣头兵身侧,单膝跪下,道:“氐人苻容。”
仓啷一声,愣头兵拔出刀,张正阿以手搭在愣头兵手背上,将他拔出的刀推回去。这柄刀的刀鞘已经裂了,刀柄处满是疮痍,虽然是个兵,但这是一把已将退役的老兵器了。
张正阿给愣头兵脑袋上来了一下,道:“莽撞。”
“无妨。”冉闵问暗影:“苻容乃是符洪之子,曾多次随符洪出战,这子有点谋略。”
“他不愿出战,便是想拖我们的军粮。”妖连律道:“得让他快些出战。”
七万个士兵,七万张嘴,一天两顿消耗的都是军粮。众胡联军有六路兵粮补给,而冉闵只有赵国先前留下来的国库才有军粮。冉闵为了在汉人中提高自己的威望和恩德,早已经把仓库储蓄的粮食散发干净,光靠投靠而来的汉人的补给根本不够吃,所以冉闵想要快点进攻襄国,夺了他们粮草。
妖连律问暗影:“调查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么?”
暗影道:“苻容是符洪与汉人所生,他的生母原本是个歌姬,在他出生三年时,其母与其兄长苻健有染,被符洪看见后,将其母送去军营充当军妓,在他十五岁时在军营中与其母发生关系,得知后羞愤难忍,将其母杀死。”
愣头兵听得面色发青,表情极度难忍。
妖连律哼笑一声,道:“与自己的母亲发生关系……啧啧啧。”
冉闵蹙眉,一时间亦难以接受。
妖连律起身,摩拳擦掌,笑道:“我有一幅画想要送给他。”
冉闵抬了抬手,挑挑眉,给妖连律让位置。
妖连律拿起毛笔在舌尖上舔了舔,沾了点笔墨,在纸上开始作画。
冉闵低头看着他的画,越看表情越难看,最后吭哧一声,继而摇头苦笑。
张正阿和愣头兵想要看,但视线被沙盘给挡住了。两人等了好一会,妖连律放下笔,弹了弹画,似乎很满意。他躬身吹了吹画,将纸拿起来,对身边的兵道:“晾干了,遣使者送去上党大营。”
张正阿和愣头兵抬眼看向那副画,两人都不自觉皱起眉,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妖连律画了一对裸身男女,男女以羞耻的姿势正在苟合,那男人旁边还写了一行字:母已白乳养之,子以白乳爽之。
无耻至极,低劣至极。
这种画送过去,怕是是张仪在世,也劝慰苻容吧。更何况那苻容相当引以为耻。如果他觉得这事寥寥草草马马虎虎就能过去,当年就不会杀了自己的母亲。他觉得是自己的母亲让他蒙羞,而自己跟母亲的这点事更让他羞愤。
妖连律就是要逼他,把旧事重提,让他恨不得将冉闵生吞活剥了。
而这个使者,妖连律已经想好了让谁去。
他看向冉闵,搓了搓手,道:“王,使者我已经想好谁可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