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有办法了。”……
沈从容与沈见月的面容有五分相似, 所以关孟洲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想到当年聪明伶俐的姑娘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沈见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神医?”沈从容见他许久没有话,又喊了一声。
关孟洲这才回过神来, 神色不明地看向沈从容。
坐在一旁的石荣心却紧张地提了起来,这位神医的性情极其古怪, 十分喜怒无常, 石荣就从来没见他笑过。
因为沈罪是为了救他才掉下悬崖,他这些时日还多了几分耐心, 只是被他们问得多了,态度又逐渐暴躁了起来。
他今日刚发过火, 心情正不好,石荣怕他没了耐性,逮着沈从容骂一顿。
“当然可以。”关孟洲语气柔和地道,态度几乎称得上和善。
石荣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惊讶得睁大了眼。
沈从容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异常, 神色自然地道:“请讲。”
关孟洲将整个经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甚至出了他那天采的药材是水崖花。
“水崖花?”沈从容从来没听过这种药材。
关孟洲于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沈从容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世上竟还有如此珍宝, 它有什么药效?”
关孟洲接着道:“有古籍记载,水崖花和罗草, 衣芝,静叶以及红芜按照一定的配方制成汤药, 有起死回生之效。”
“起死回生?”沈从容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关孟洲笑了一下:“只是夸张的法,它应该指的是能救治濒临死亡之人。”
“或者让长久昏迷的人醒过来。”关孟洲没有出来,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石荣揉了揉眼,才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那个冷若冰霜的神医真的笑了。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许久没笑过了,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如今微笑着和沈从容话的神医, 和他认识的神医,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石容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也太差别对待了。
沈从容若有所思地道:“药效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关孟洲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还不知道。”
沈从容察觉了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不安,很快意识到,他之所以冒着那么大的生命危险去采水崖花,肯定有自己拼尽全力也要救治的人。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声安慰道:“古人的智慧不容觑,既然记载了这么一个方子,就肯定是有道理的。”
关孟洲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自然了很多,他看着沈从容,别有深意地点了下头:“你得对。”
前几日他已经按照古方熬制出了一碗汤药,并用它成功救治了一只濒临死亡的梅花鹿。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心翼翼地让沈见月服下了一口,等过了一天,她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他又给她喂服了一碗。
只是如今还没有什么效果。
关孟洲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这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这些年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这点挫败于他而言早已经不算什么。
只要沈见月还有呼吸,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放弃。
他经常会做梦回到落魄凄凉的少年时光,他的家乡闹了饥荒,一家人离开家乡谋求生路,却全都死在了路上,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埋了家人,独自麻木地向前走,在别人的白眼和厌恶里讨一口饭吃。
后来他无知无觉地走到了一个镇,因为生病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瘫倒在一个桥洞里。
他颤抖着身体蜷缩在冬日里,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饥寒交迫地死去时,一个清瘦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将手里的竹篮放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温柔和担忧。
“快吃点东西吧。”沈见月轻声地交代了一句,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别放弃,总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转过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关孟洲哆嗦着手开篮子,里面装着几件厚实的衣物和一些食物,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
那个人给予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从此他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他后来靠着做苦力维持生计,有空时就站在学堂外跟着认字,后来又无意间得到了一本医书,或许是因为天性聪慧,他跟着医术自学,竟也慢慢地治好了很多人。
他的生活慢慢得好了起来,可他依旧不敢靠近沈见月,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他只敢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沈见月可能早就忘了他是谁,可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他本以为两个人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际,可那一日他从外地回来,习惯性地走到了沈家门口,却只看见大门紧闭,很久都没有人进出。
他向人听了一下,才知道沈见月得了怪病,沈从容两日前哭着被几个男人带走了。
他疯了似地冲到了沈从容的家,就见沈见月人事不知地昏睡在床上,手里还牢牢地攥着着一床已经绣好的喜被。
上面是一个女孩手里握着一只毛笔,正趴在书桌上酣睡着,神态俏皮灵动。
关孟洲知道这是她的女儿,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可如今她的孩子被人带走了,她也沉睡不醒。
关孟洲心疼地握着她冰冷的手,整个人快要被失去她的恐惧所淹没。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是他活着的意义。
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又该怎样活下去。
他沉默地在她的身边从天黑做到了天亮,然后他轻轻地将喜被从她手里抽出来,叠好后和其他喜被一起放进了床下的木箱子里,又将木箱严实地藏在了床下。
他希望沈从容回来时可以找到这些沈见月留给她的喜被。
然后他心翼翼地将沈见月抱了起来,踏着破碎的光走出了房间。
这一恍竟然就十多年。
眼前的火光飘忽了一下,脑海里的回忆逐渐淡去。
关孟洲心里自嘲一笑,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她的女儿,所以今日他竟怀起旧来。
这些年来他始终没能治好沈见月,可依旧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她昏睡不醒,依然给了他无可替代的陪伴。
如果不是她生了病,他可能永远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机会,可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个机会,只求她平安健康地活着。
他正这样想着,沈从容突然喊了他一声:“神医。”
关孟洲皱了皱眉:“别这样喊我,我不是什么神医。”
沈从容从善如流:“那该怎么称呼?”
关孟洲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面无表情地道:“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还不想这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从容一时无言,心想蓝竹和石荣果然没错,这人性情是有些古怪。
她接着问道:“神医,你知道沈罪找你有什么事吗?”
关孟洲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他没来得及。”
他其实已经猜出来沈罪的目的,却下意识地对沈从容做了隐瞒。
虽然他其实也瞒不了多久,毕竟沈罪和香泽寺的僧人们都认识他。
也幸好今夜僧人们都在另一个山洞里休息,没有直接喊破他的身份。
他先看见了僧人们,又见到了沈从容,立马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沈从容应该是从慧通大师那里知道了沈见月和他在一起,便一直在找他们。
沈罪不知怎么猜到了他的身份,那日去找他也正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正好碰上他险入险境,沈罪证实了他的身份,为了沈从容才会不顾一切地救下了他。
关孟洲想到这里,看向沈从容,好奇地问道:“你和沈罪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沈从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朋友?”关孟洲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意味深长地道:“什么样的朋友能为你这样出生入死?”
沈从容一时无言,沉默下来。
其实沈从容有时候能感受到沈罪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朋友范围,可他不,她便装作不知道。
更何况沈罪过有自己的爱慕亏欠之人,于是她就不再纠结。
她只想好好地把孩子抚养长大,不愿意深想这些有关感情的事。
只是现在想来,这样或许对沈罪并不公平。
沈罪对她的感情肯定不简单,可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情,而她又对他是什么感情。
经过这次的事,她的确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这时蓝竹抱着安然走了进来,沈从容将孩子抱在怀里,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
关孟洲掩饰不住自己震惊的眼神:“这是你的孩子?”
他长年待在山里,也没想起听沈从容的消息,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嫁人生子了。
沈从容睁开眼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和沈罪?”
“不是。”沈从容冷淡地否认了,她重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理他。
她不理解这个神医为什么总是觉得她和沈罪有什么亲密关系。
关孟洲见她不愿多,便识趣地没再追问。
只是想着等沈见月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非常吃惊。
而沈从容担忧着沈罪的情况,就这样在焦灼不安的思绪中睡着了。
第二日天没亮,她就醒了过来。
将安然交给蓝竹,她和姚松石荣重新来到了悬崖底部,关孟洲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看向上方,神情异常地凝重,心里也觉得十分奇怪:“沈罪到底会在哪里?”
众人都一筹莫展,今天已经是沈罪失踪的第八日,形式越来越不乐观。
沈从容心情也十分沉重,只是在看向天空中飞来的一只巨大黑影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