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吃饱就跑
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脑袋,怜舟愣在那,确定躺在床上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大白狐,心里炸开惊喜,随之而来的又是浓稠化不开的疑惑:白狸怎么会在这?
她一向知道这只雪团团通人性,可江南距离浔阳路途遥远,白狸是怎么跟来的?
一抹惊疑在心尖刻了痕。
吃饱喝足的景大狐狸抱着爪子睡得香甜,丝毫意识不到真身早已不合时宜地暴露在少女眼前。
按捺着激荡之情,怜舟坐在床沿,手指抚过狐狸松软干净的长毛:“白狸,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喃喃自语:“阿景也不知去哪了,你睡在他床上有失妥当,不如来我怀里?”
少女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大白狐。
昼景陷在梦境无法自拔。
幽静的山林,淙淙溪水,她喜欢放肆奔跑的感觉,爪子踩在青草地,阳光照在她毛茸茸的身子,没事在草地两个滚,吃过鸡胸肉,再去欺负隔壁新来的猫崽子。
那是昼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她才几岁?七岁……
七岁的昼景是只软绵绵的白狐,不谙世事,养在深山里吃了睡,睡了吃,她生得聪明,独特而霸道的狐妖血脉使得她偶尔听人捧卷而读,听过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梦境内的狐狸在日光下白得发光,狡猾的猎人拿着香喷喷的烧鸡引?诱天真无邪的狐,那是昼景第一次下山,果不其然,被逮住了。
像她这样漂亮的狐狸任谁见了都舍不得伤害,几经转卖,她被卖给一位贵妇。
贵妇是江南人,乘船回乡,昼景也被带回江南。
桥流水,青石板铺砌的道路冗长,一眼望不到头。
赶在黑漆漆的深夜,她逃了出来。月光映照在雪白狐身上,有一瞬间她是迷茫的。
人间似乎没有想象的有趣。这里的人,太无趣了。抓住她对于人类来讲是很简单的事,但被抓住了,再逃出来,对于天赋异禀极擅变化之道的狐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阳光明媚,她误入一家院,院里姑娘坐在大青石偷偷背书。她冷不防跳到姑娘膝盖,惹来一声稚嫩惊呼。
昼景得意地摇了摇尾巴,蹭吃蹭喝三天,走就走,甚是无情。
没走出那条街,就被拿着寻踪铃匆忙赶来的花姨逮回去。
回到深山,见过山下世面的狐狸越发了不得,欺负起隔壁花猫,每天都能有令人捧腹的新花招。
梦里昼景开心自在地不得了,这份开心延续到梦醒睁眼看到少女温柔怜爱的表情,嘭地破灭——开心化作震惊。
“白狸,你醒了呀。”
白狸?
昼景眼睛睁得圆圆的,毛茸茸肥大的尾巴被少女捞在掌心,她无语凝噎。
行罢……
场面……
走南闯北昼家主什么场面没见过?哪怕现出真身来也只是的慌了一下,慌过之后感受到少女怀里别样的温软。
她淡定地别过脸,嗅觉里充斥着甜香。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白狸,你给了我好大的惊喜!”怜舟抱它坐在圆凳。
蓬松雪白的狐狸不可一世地趴在少女腿部,长长的狐身,一对狐狸眼懒洋洋眯着,任由少女将编织好的花绳戴在它脖颈。
“还有不会发出响声的铃铛哦,有人和我,你会喜欢的。白狸,答应我,不要再把它丢掉了,好吗?”
她揉搓狐狸平滑细长的软毛,没忍住脸在上面蹭了蹭。
昼景合上眼底的无奈,作为友好的招呼方式,她站直身子,两只前爪搭在少女左肩,眼睛明灿可人。
怜舟被它取悦地眉开眼笑,红唇落在白狐狸额头,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舟舟啊……
昼景无声叹息:你好爱轻薄狐狸呀!
“不开心吗?”怜舟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鬼才会喜欢。
昼景做狐狸时总比做人时要任性,蓬松的大尾巴不客气地甩在怜舟身上,少女笑容璀璨:“可我真的喜欢白狸啊,白狸太漂亮了,抱起来暖暖的,比人还聪明。”
啧。昼景听得扬了扬头颅,矜持优雅勉为其难地回蹭少女额头,换来对方更为热烈的欢喜。
舟舟待狐狸比待人热情多了。
作为朋友,哄朋友开心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大白狐狸故作乖巧享受少女爱抚,抚到耳朵时,它呲了呲牙,表示出抗拒。
“好,不摸这里。”怜舟笑意吟吟。
其实也不是不能摸。昼景心道:你的手太软了,摸起来耳朵麻麻的,酥酥的,还有点烫。
眼看要到中饭时间,怜舟抱着狐狸坐在门前台阶,问:“找到阿景了吗?”
春花秋月摇摇头,平安握刀而立:“属下好像没见到家主出门。”
“怎么会没见到?”
“这……家主轻功盖世,可能是故意要想瞒过属下眼睛。”
怜舟摸狐狸的手继续先前的动作,她松了口气:“继续找,只要他还在镇子,不可能找不到。马上要开饭了,快喊他回来。”
“是!”
昼景窝在怜舟怀里晃动脑袋,浑身雪亮的长毛在日光下洁净的刺眼。
她是狐妖一事被瞒得死死的,除了养大她的花姨晓得,再无第三人知悉。
看着平安大步迈出门,春花秋月隐有担忧的模样,她满意地翘起腿,还算没白疼他们。
饭菜摆上桌,对面空无一人,怜舟看起来食欲不振,反观昼景,被扑鼻的香味诱得眼睛亮了又亮。
狐妖饭量本就异于常人,见少女没有动筷的算,甚至魂不守舍地一直在抚摸狐狸毛,她张口咬在少女手背。
怜舟微微吃疼,却无恼意:“白狸,你咬我干嘛?”
雪白的爪子按在桌沿,昼景指指碟子里圆滚滚的虾球,回过头来扑在她身上哼哼唧唧,怜舟的心霎时软化:“是饿了吗?抱歉,刚才忘了你。”
她执起公筷将各样荤菜夹了一些装满碟子,又额外取了干净筷子稳稳夹起昼景当下最想吃的虾球:“白狸,我喂你吃好不好?”
昼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欲言又止:舟舟你好腻歪!养只狐狸罢了!
被养的狐狸迫于美食诱?惑,乖乖张嘴,一人一狐配合的相当默契。
怜舟心喜愈甚,投喂上了瘾:“再吃一个?”
一碟子鸡肉鱼肉虾球吃光,为表感谢,昼景一爪子拍在少女瘦窄圆润的肩头,不等怜舟笑意从唇边溢开,大狐狸身手敏捷地跳到地面,眨眼跑没了影。
“白狸?!”怜舟大喊一声,急忙追出去。
狐狸有心要跑,她怎么可能追得上?
寻了僻静处,昼景躲进草丛现出人形,担心回去没法交代,踏起轻功又往白桥边酱婆婆那里了壶酱油。
两刻钟后,拎着酱油回来的昼景恰好和追狐狸未果的少女在院门前东西相遇。
见到他,怜舟委屈地红了眼眶,声音压着哭腔:“阿景,你去哪了?”
“我去镇子转了转,厨房酱油快用完了,顺便壶酱油回来。你怎么了?”她上前两步:“怎么眼圈红了?”
走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她不提还好,提了,怜舟按捺不住将大白狐狸来了又走的事和她道明,末了耷拉眉眼:“是我做的不好吗?我真心想养它,它好像不是很信任我。不知它是怎么从浔阳跑来这的,它长得那么漂亮,胡乱跑多危险,很有可能它就是被人逮住带到这的!
它竟然能找到我,我原以为这是缘分所至。就在之前,我喂它吃东西,它明明很开心,可吃饱就跑了,你它跑什么?”
面对少女的困惑低语,昼景耳尖微不可查地窜出一抹绯红:“狐狸这种动物本身就很难相信人啊,除非那人值得相信。也许它是吃饱跑去玩了,舟舟,不要想那么多。”
“所以还是我做的不够好?对了,以后出门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否则平白教人担心。”她兴致缺缺,嘱咐完就进了院,中饭都没吃。
上天掉下一块馅饼,还没吃到嘴里又被收了回去,空欢喜一场。这大概就是怜舟此刻的心情。一半懊恼,一半担忧。懊恼它跑就跑,担忧它再被坏人捉住。
昼景捏着筷子坐在饭桌前罕见地没了食欲,先前被喂了半饱,眼下看着满桌子饭菜,想到做饭菜的人,她放下筷子,陷入难以言的纠结。
午时,出去寻人的平安看到家主安然无恙坐在家中,一颗心落回肚子,翻身到树上假寐。
春花秋月你一言我一语着先前之事,频频夸赞大狐狸聪明。之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昼景不知么?她比谁都清楚,是以站在房门前几度徘徊。
没想好怎么安慰失去爱宠的女孩子,房门开,怜舟从里面出来。
“想开了?”昼景讪笑看她。
“嗯,我总有种预感,它还会回来。”
抱着这股念头,她回到餐桌,斯文用膳。
昼景忧喜参半,舟舟姑娘大概就是话本子里写的毛绒控罢。笃定她会出现,那她到底是出现还是不出现?若出现,又该以怎样的方式?
“阿景,是我饭菜做的不合口味吗?”
经历了被大狐狸吃饱就丢,怜舟心思比往常稍加敏感,想起她红着眼眶大狐狸丢了的画面,昼景笑道:“没有,这就吃。”
怜舟莫名叹了口气。
午后闲暇时光,院陆陆续续来了几波客人,街坊四邻排着队来宁家蹭茶喝,无一不道怜舟好福气。
好福气的怜舟入夜还是没等来她心爱的大白狐,一觉睡醒整个人透着不出的失落。可怜兮兮的。
看得昼景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大白狐不是不信任你,是她有难言的苦衷。念头在脑海绕了半圈被消。
用过早饭,日上三竿,袁丽瑰提着新鲜出炉的米糕来宁家串门。大周不讲究男女大防,镇更没那么多规矩,她来时,昼景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逗猫。
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妇见了树下气度翩然的美郎君,春?心萌动:“昼公子,怜舟呢?”
“在里屋练字。”昼景头也不抬,正想着该怎么从别处弄一只与她真身相似的白狐,没注意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压也压不住的悸动暗喜。
女人俯下.身,紧致的衣裙裹着诱人身段,出门前她特意涂了口脂,唇瓣微张:“昼公子喜欢吃米糕吗?很甜的……”
米糕?
昼景抬眸,猝然望进女人痴缠热切的眼眸。
胭脂味飘来,她身子后仰,兴致残存的凤眸悠悠一转,漾出散漫不羁的疏冷情致。
不知何时站在门内的少女提裙而出:“丽瑰姐,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昼景: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