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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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的门关闭,浴桶内备好的热汤蒸腾着白雾,潮湿的热气萦绕空中,昼景尖尖的狐狸耳朵在听到身后簌簌响动时,倏地软塌下去。

    长着细绒毛的耳朵耷拉着,乖巧有趣。

    似是害羞了。

    怜舟眼尾淌出三分娇柔媚意,花骨朵绽放般的美。

    昼景背对着浴桶,看都不敢看。

    爪子捂脸,是以根本看不到怜舟清丽脱俗的笑,更看不到衣带解开,儒服层层褪去后的鲜嫩白皙。

    玉肩雪团,柳腰细腿,如枝头轻颤的花,花香摇曳,弱柳扶风,堪堪撑起少女最美的姿态,长腿迈开,越过半人高的浴桶,一霎显露的娇柔粉艳,在水雾笼罩中释放出惊人的稚嫩。

    一声舒服的低吟浅叹破昼景的胡思乱想。

    无从晓得错过了什么,向来随心所欲的性子,这会也无法厚着脸皮回头,需知道,她可是正经狐狸!从不主动占人便宜的!

    大狐狸留给少女毛茸可爱的背影,怜舟寻了舒适姿势,坐靠其中,眉间扬起点点惬意,纤细的手臂微抬,撩起一阵水花,她笑着逗趣:“你怎么这时候晓得乖巧老实呢?”

    冤枉!本家主何时不乖巧老实了?

    “嗯,白狸,你怎么连看我都不敢了?”少女独处时声音都裹了一分甜软,不撒娇也像撒娇,她身子后仰,姣好的身材肆意暴露在重重水汽,肌肤紧致细腻,水珠从花尖抖落,划过瘦削平坦的腹。

    她自言自语:“你可真不像只狐狸。鬼灵精怪的。”

    着她自个笑了起来,笑自己异想天开,分明就是只狐狸,怎么就不像狐狸了?

    无非过分灵性罢了。

    昼景磨了磨牙,傻了似的蹲在那,动也不动,偶尔耳朵支棱起来,偶尔又害羞地塌下去。

    怜舟嘴里哼着江南缠绵软糯的调,没再逗弄她的爱宠,长腿随意交叠,末了,又害羞地将左腿翘起,搭在桶沿,腿绷直。

    没有哪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不喜欢自己的身体的,怜舟因了少时不算美好的经历,心眼里对自己娇美的身子存有芥蒂,怀璧其罪。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若生得寻常一些,甚至丑陋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惹来令人作呕的觊觎贪图。

    可阿景了,这不是她的罪过。

    道理怜舟都懂,她感激昼景的清醒坦然。

    盯着瘦白的腿,心里蓦地浮起两分庆幸,她想,阿景为男子尚且生得比女子还美,她若生得丑陋,哪怕为友,两人站在一处也是不相宜的罢。

    她忽的释怀。

    是了,她该走出来了。

    若她都不爱自己,还能指望谁待她如珠如宝?

    唉。糟糕透了。大狐狸认命地叹了口气,想她快点,还想她慢点,整只狐狸陷在纠结的心绪,没留意身后的少女早已擦拭干净身子,穿好衣袍。

    一道阴影伴随着一阵香气而来。下一刻,昼景被人抱进怀。

    少女长发如瀑,一头乌发缠绵在腰际,耳边碎发攀过圆润的山峦,半遮半掩,昼景耳朵蹭的红了。

    挣扎着要下来,被怜舟从容不迫地按在胸前。

    “别闹,白狸,天气太热了,不洗澡会生病的。”

    听你鬼扯!

    大狐狸凶巴巴地冲她呲牙。

    怜舟眉目清媚:“不洗干净我以后还怎么抱你?乖了,好吗?”她指间把玩狐狸悬在脖颈的银色铃铛,龙眼大的铃铛干净地折射着太阳光。

    昼景低头望见她雪嫩的赤足,再细看,还能看到半截细瘦腿,耳边尽是温言低语,她心道,这可比枕头风吹得高明多了。

    “你答应了?”

    狐狸尾巴得意地翘起:快点!我要沐浴!

    ……

    浴室的门开启,昏昏欲睡的大狐狸蜷缩着身子被怜舟抱出。

    视线落在这人身上,宋染眼里腾起丝丝惊艳,世人只道昼夫人上辈子积福,这辈子才有幸嫁给昼家主为妻。

    昼景的美貌九州皆知,而在她看来,怜舟许是太懂得如何遮掩自己的美了,若旁人见了此刻轻松自在清水芙蓉的少女,定然不会,怜舟配不上昼景。

    起码,以宋染的眼光来看,怜舟皮相上佳。

    柔弱无骨,笑颜动人,最是低头抬头那抹风情夺人魂魄。

    半睡半醒的狐狸警觉地睁开眼,怜舟摸它脑袋:“饿了没有?”

    昼景仗着狐狸形态,在她怀里翻滚两下,蓬松的尾巴轻轻在少女臂,怜舟不知从哪取了份食,贴心地投喂狐狸。

    宋染看得叹为观止。早知怜舟温柔,崔知那样欺负她,她都能当做没事人一般,不与之计较。这样的人心性温良,养宠物都有着寻常人养孩子的耐心。

    毛茸茸的大狐狸在眼前不停晃,宋染捏了捏掌心,抿唇道:“怜舟,我能、我能摸摸它吗?”

    “那要看它的意思。”少女眸光爱怜。

    正在品尝食的景大狐狸想来对这回答很是满意,它停下动作,赏赐般地看了宋染一眼,下巴微抬,大发慈悲的将洗的白白发亮的爪子交到宋染掌心。

    软软的。

    “它好乖啊!”

    怜舟笑意渐深:“它很聪明,对不对?”

    昼景简直爱死了她炫耀的口吻。

    扭头留给宋染一道背影,重新跳回她肩膀,食都不吃了。

    “要留它在书舍吗?”宋染恋恋不舍地看着舍友的爱宠,很是羡慕。

    再过半刻钟要回学堂,怜舟犹豫一会,将狐狸放在自己的床位:“你睡一觉,下学后我带你回家。”

    她亲了亲狐狸耳朵,招呼宋染准备出门。

    脚步声渐远。

    躺在少女馨香的床榻,狐狸脸埋在软枕,好长一段时间,消化掉内心的羞耻和几欲沸腾的掠夺欲,昼景耳尖恢复常态,下床,越过花窗,眨眼消失无踪。

    学堂内,怜舟做足了好学生的作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并不晓得,窗外一只白狐陪了她很久很久。

    碍于骑射课十七殿下一反常态对怜舟的维护,以崔知为首的世家女想要有所动作都颇为忌惮,怜舟在女院痛痛快快过了一天。

    下学钟声响起,快步朝书舍走去。

    果不其然,床榻之上并无白狐的身影。

    她难掩失落。

    “白狸呢?”宋染找遍了书舍没找到那只漂亮的大狐狸,怜舟压下淡淡的委屈,轻声道:“又走了。”

    她应该习惯白狸的任性高傲,可谁不想被自己的爱宠依赖呢?

    如同儿时精心喂养了三天的狐,多么希望它能留下来。可惜,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从头到尾都属于她。

    心底蔓延的情绪顺着一对水眸连绵溢开,怜舟眨眨眼,抱着书袋同宋染分别。

    夕阳西下,完成了「陪舟舟读书」的任务,昼景玉带白袍地站在书院,成为白鹤最亮丽的风景线。

    看到她,狐狸又跑了的沮丧稍稍被安抚,怜舟穿过乌泱泱的人群走过去,没有马车,两人并肩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景色真美……

    书房,四角摆放冰鉴,昼景用最快速度处理好摆放桌案的折子,跃跃欲试等着舟舟向她请教课业。

    白鹤书院作为大周

    传道授业解惑,两人亦师亦友。很快,在昼景故作淡然的神情下,怜舟忘却进门时那分忽如其来的羞赧,彻底沉浸在晦涩的史书典章。

    烛光通明,她拧着眉头,和声细语:“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这里。”白嫩的指尖点在某处,昼景眸色微深:“这里啊……”

    “为何渊文公长大成人从边关归来,得见庶妹却目不敢视,渊文公不是姜妃兄长吗?兄妹之间,连看一眼都不敢吗?”

    “你看这里。”昼景随手一指:“姜妃貌美,妖娆,有祸国美姬之称。渊文公姜折十八岁子承父业,乃国之帅才。

    元初三年,二十一岁的姜折千里追凶,杀敌国虎将耶律竭,斩其人头于烈江。姜折一生勇武,其人磊落、宽厚,你道「他」为何拼着重伤灭杀耶律竭?”

    她慢悠悠道:“元初二年春,耶律竭于王庭摆设宴席,左右美姬常伴,然耶律竭道:世上之绝美在江北敌国之深宫,此生若大败炎国,必夺姜妃为宠,日夜相伴,惜赏把玩。淫?词妄语,无所不用其极。

    姜折杀耶律竭之心日久。

    你看她兄妹二人,一个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被军民爱戴的帅才,一个,乃四国有名的祸国妖姬,身负骂名。兄长护国,庶妹祸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又岂止炎国国君一人?

    但凡垂涎姜妃者,但凡言辞不敬者,耶律竭便是下场。这,就是姜折的态度。

    姜折凯旋,身受重伤,作为唯一能护住姜妃的人,你她若是得知自家「兄长」为一时意气不顾己身,冲动行事。好在杀了耶律竭全身而退,若是杀不了呢?若是中了埋伏呢?你,见到隐藏伤情不敢抬头的姜折,姜妃会如何想?姜折一不敢看她,二不敢被看。”

    昼景笑出了声:“怪好玩的。”

    好玩?

    怜舟哑然:怎么,越听越暧昧。

    是她想多了吗?

    她道:“渊文公待庶妹当是极好。”

    千夫所指,万人咒骂,只要姜折在,世上无人敢动姜妃。实难想象史书上沉默寡言,为人光明,有君子、战神美誉的渊文公如此护短?

    护的,还是一个一心祸国,魅?惑君王的妖妃。

    “是不是感天动地兄妹情?”昼景歪头看她,凤眸上挑,挑出意气风流,雅正清至,眉梢悬着微晃的媚。

    怜舟心里的鹿又不安分了。

    “感、感天动地兄妹情?是,是啊。”多感动啊,若有人偏袒她如此……

    她心地觑了某位世家主一眼:“你怎么笑得那么坏?”

    有吗?

    昼景摸下巴。

    怜舟借此身子往后挪动寸余,轻呼一口气,拂去遗落心尖的那点子暧昧。

    “逗你的。”昼景目光下移,看着史书隐晦深沉的记载,她嗤笑一声:“哪来的什么兄妹情呢,姜折,是女儿身啊。”

    “什么?”

    “上至兴盛朝天观在世间建立道统的灵渺道尊,再到稳固皇图霸业的道子姜槐,一扫六国加速天下统一进程的凛春侯淮纵,试问她们哪个不是女子?多一个女扮男装驰骋沙场的渊文公算得了什么?

    阴盛阳衰,有她们在,往后多少年,胸襟气量不够的上位者,哪个肯对女子放权?

    姜折身体里流淌着姜家血脉,十二岁其父兄惨死沙场,家中唯有一年幼庶妹,姜折十四岁从军,十八岁子承父业,其中艰辛难以赘述,你道她拼死拼活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她的庶妹罢?”怜舟心翼翼发问,换来昼景散漫一笑:“还真是。”

    “怎会如此,渊文公不是一心为国,忠心赤胆?”

    “她姜家上下皆为国捐躯,难道这不算忠?忠心的人太多了,她想护着唯一的庶妹,又怎么了?不是很合情合理嘛。”

    昼景毫无防备地在少女心海炸开惊涛骇浪——

    “她喜欢她……”

    谁?

    谁喜欢谁呢。

    姜折-丰功伟绩足以史官立传的渊文公-身为女子,喜欢同为女子且为庶妹的宠妃?

    “这……”怜舟唇瓣微燥,猛地想起先前连番入她梦的、改为女儿身的阿景……

    心咯噔一下。

    慢慢地扑腾。

    咚!

    她耳垂泛红,浑浑噩噩:“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不会在骗我罢?”

    “骗你作甚?不过怎么知道的现下不告诉你。但我敢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信,史书上也可以找到许多蛛丝马迹。姜折喜欢自己的庶妹,喜欢到为她隐忍不发,喜欢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敢,至于姜妃,她真是个聪明狠辣、擅长玩弄人心、绝情又痴情的角色。”

    “此话作何解?”

    她眼里闪烁好奇的碎芒。

    昼景凑近她:“知道渊文公是个违逆礼法的女郎,你还崇拜她吗?”

    到正经事,怜舟收敛慌张,言辞笃定:“渊文公再是违逆礼法,可她创下了常人几辈子都创不下的丰功伟绩,除了喜欢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子,她的一生有何可指摘的呢?谁又能指摘她?”

    “女子喜欢女子,你也不反感?”

    “这话来奇怪……”少女促狭地和她眨眼:“我又不是姜妃,有什么好反感的?”

    她沉思片刻:“依我看,姜妃也不见得会反感。”

    两人答疑解惑至深夜,被灌了一耳朵的秘闻,怜舟睡前还在想:渊文公爱得该有多累啊。

    除去爹娘之间的生死缠绵,这是她第一次,去深思「爱」这个字眼。

    渊文公爱得隐忍,还是爱呀。不然怎么去解释她屡次为了姜妃舍生忘死,屡次为了庶妹,公然和朝臣据理力争?那么温和的人,也有雷霆震怒的一面。

    若非甘之如饴,哪能痴缠一生。

    阿景讲的,她已经信了。

    聪明地用一桩禁忌秘闻撬开了她内心对于爱情的好奇渴慕,此乃阳谋,当时不觉,现下冷静了,察觉了,心门已开。

    再关上,难了。

    她叹服昼景的心思精巧,唇角噙了一抹不自知的暖笑。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幻想属于自己的爱情?

    晚风轻柔,溜进少女香甜的美梦。

    昼景掩好门,在月光与花色前停下脚步。

    “花姨……”

    妇人依着往常习惯细致分辨她的眉目,她笑了笑:“阿景看起来很开心。”

    年轻俏美的家主扬了扬眉:“是呀,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发现天地辽阔,鸟语花香。”

    她没是何心事,妇人眼神宠溺:“想明白了,那就放手去做罢。”

    狐妖的天性里面也有人性的阴暗面——自私、掠夺、强势占有。

    爱能治愈一切。

    作者有话要:大狐狸?景:先启蒙一下下,步步为营,把舟舟姑娘收入囊中√

    姜折和姜妃的故事不知道可爱们感兴趣不,是另一本书的内容,想看的话以后会写的,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