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抢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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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停了三天,李十七将怜舟堵在书舍前的杏树下。

    “看来你还算识趣,没告诉景哥哥。”

    趾高气昂的态度怜舟听听也就罢了,没往心里去,她一介民,面对当朝受宠的公主殿下,自然是能忍则忍。来书院是求学的,不是为了树敌,她笑而不语。

    柔柔弱弱和朵一碰就折的娇花似的,李十七眸子睥睨地看她,冷哼一声率先迈进书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书舍长廊,宋染守在寝舍门口东张西望,嘴里细细喊着「白狸」的名字,见了怜舟,焦急道:“怎么办?白狸又跑了!”

    没好意思拿了碗鸡丝投喂,结果被狐狸翻了好大一道白眼。

    东西来了又走,时而乖巧,时而任性,怜舟丝毫不觉得惊讶,耐下心来安抚:“无碍,它会回来的。”

    “宋染!”

    “嗯?十七殿下?”宋染望着折回来的公主殿下,神色茫然:“殿下有何贵干?”

    宋家乃纯臣,一心效忠君王,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身为宋家嫡长女,宋染完全有挺直腰杆话的底气。

    李十七盯着她瞅了好一会:“咱俩换寝舍,我住你这。”

    没有任何理由,公主殿下喜欢,所以两刻钟后,哪怕宋染不愿,也得乖乖让出寝舍,君君臣臣,如此而已。

    怜舟声叹了口气。

    对今后的书舍生活产生或多或少的担忧。

    或许该庆幸罢,沈院长新颁布了全新指令,未婚学子需住在书舍,不到休学日无故不得离院。她名义上还是世家主夫人,好歹下学能回府过夜,有不少人私底下羡慕嫉妒。

    李□□概见不得情敌好,见缝插针地讨人嫌。

    即便不住一间书舍,也不影响宋染抱着书袋邀请怜舟一同前往学堂。

    昼景晾在太阳底下,慵慵懒懒半眯着眸子,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幅度甩动。

    看了有几天,最大的感受舟舟脾气太温和了,被人欺负到眼皮子底下都不带吭声,以柔克刚,拳拳在棉花上反而气得崔知等人咬牙跳脚。

    坐在学堂的少女聚精会神听夫子讲授史书,还是讲的《姜公传》,渊文公一生曲折跌宕极具传奇色彩,要不是听阿景的头头是道,她绝不敢想象渊文公是女郎!

    史书记载渊文公温润如玉,是男子里少见的阴柔相貌,气质绝顶。十六岁从军被兵丁误认为女子,为此两人了一架,出一段生死交托的友谊。

    每个遇见姜折的,哪怕对手,都免不了发自肺腑地称赞姜折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

    独特的个人魅力也是她之后能统领三军、屡战屡胜的重要因素。

    一堂课结束,怜舟思绪仍未收回。过往名人事迹,引人神往。不知是谁喊了声“狐狸!”将她从浮想联翩中惊醒。

    狐狸?

    “真的是狐狸呀!谁给本公主逮过来,重重有赏!”

    十七殿下发号施令,响应者众。

    学堂瞬间变得乱糟糟。

    昼景压着厌烦逃过女孩子们的掌控,灵活的身躯,雪白柔软的毛发,尖尖的耳朵,松软的尾巴,无一不是绝好的品相,李十七激动地暗暗握拳。

    崔知在捕捉狐狸这件事表现的尽心竭力,最为英勇,差点就要抓住狐狸尾巴了,眨眼,又被它逃了。

    “欸?是白狸!”宋染低呼道。

    怜舟一眼看出这是她心心念念任性来去的爱宠,担心有人伤了它,急忙喊道:“白狸,到我这来!”

    众目睽睽,大狐狸欢快地跳进少女怀抱。

    崔知一心媚上,到手的狐狸跑了,恼羞成怒:“宁怜舟,你什么意思?!”

    她骤然发难,几步外的李十七也沉下脸,气氛闹得剑拔弩张。怜舟从容自若:“白狸是我养的宠物,你们不能捉它。”

    “你不能就不能,十七殿下想要也不能吗?”

    怜舟默不作声,抱着狐狸

    的手却是慢慢收拢。

    她用行动表明了,这是她的。没她的允许,公主殿下又如何?

    简直是挑衅!李十七冷声吩咐:“崔知,把狐狸夺回来。”

    崔知领命……

    宋染看不下去了:“殿下——”

    “崔知,动手!”

    根本不容人多一字,大周皇室顶顶骄纵的十七殿下,她想做什么,当世没几个人能拦。

    同为公主殿下,李十五作壁上观看好戏。

    郑苑趁人不备,偷偷跑去找沈院长。来之前二哥哥了,要她帮衬这位嫁入世家的嫂子。

    她不敢和殿下正面起冲突,但她会告状啊。

    “我劝你最好识相。昼夫人……”

    昼夫人从崔知口里吐出来更像一种明晃晃的嘲讽,怜舟不知坊间究竟如何传她和阿景,可看崔知的态度,是定主意仗势欺人了。

    白狸是只狐狸,恰恰因为它是一只狐狸,不懂得自保,很容易受伤,所以她不能放手,交到崔知或者李十七的手里,她的白狸还能活吗?

    见识过怜舟忍气吞声的同窗面露不解:先前那些刁难都忍了过来,怎么为了区区一只狐狸就忍不得了?

    怜舟面含如霜,她护着狐狸倒退一步:“你也晓得我是「昼夫人」,冒犯了我,不怕得罪昼家?”

    她冷眼扫过看热闹的众人,视线定格在崔知一瞬僵硬的面孔:“那我也劝你最好想清楚。”

    “笑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

    区区一介平民,福泽深厚嫁给大周贵女最想嫁的世家主,崔知早看她不顺眼了。只她嘴上的厉害,不忘朝十七殿下投去求助的眼神。

    想到昼景,李十七心里忍不住发虚。骑虎难下,她烦躁地挥挥手:“看我本公主作甚?”

    恶声恶气的。

    崔知不想两头都得罪,昼家亦或公主,总要站一头。

    她抬手去夺——

    昼景心底冷呵,扬起利爪在她手背急速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烦死了……

    当她死了不成?

    敢欺负她的人!

    “啊——”

    “白狸!”

    “这个畜生!竟敢伤我!”崔知目眦欲裂,面目痛苦扭曲,甚是狰狞。

    怜舟看得心惊肉跳,抱着狐狸呈警惕状态。

    学堂乱成一锅粥,郑苑趁乱溜回座位,抬头,沈院长冷着脸同授课夫子及时现身。

    窗外钟声回荡,沈端狠狠蹙眉:“闹什么!”

    沈自洁生就一身嶙峋傲骨,铁的不畏权势,十七殿下夺人所爱在先,崔知无礼在后,两人都没占了便宜,狼狈地忍下这口气。

    回到书舍,怜舟抱着狐狸进入浴室,心为其清洗爪子。

    昼景不顾形象地四脚朝天,在少女的温柔呵护下露出柔软的肚皮——原来舟舟这般在意化作狐形的她啊。不感动未免过于铁石心肠。

    几日以来她见过崔知不止一次的蛮横挑衅,原想着到了关键时候舟舟总会与她诉。没想到,她都含笑忍下。

    却肯为自己,面带霜色,敞开护卫的胸怀。

    对狐狸如此,若哪天真将某人放在心坎,怕是更甚。昼景迫不及待想做被舟舟放在心坎的良人。

    “白狸,你怎么能抓人呢?崔知那脾气,凶巴巴的,不讲理,你惹了她,她不会给你好果子的。这些天你就不要来了,躲一躲。反正我要带你回家,你总能在半路逃脱。你你,身为一只狐狸,太任性了。”

    语气嗔恼,裹着浓浓的担忧。

    爪子洗干净,怜舟拿了手帕为它擦拭,不急着出去,坐在圆凳顾自发呆。

    昼景前爪老老实实搭在少女肩膀。

    “你呀,胆子真的好大。”葱白的手指点在狐狸额头,怜舟忽然莞尔:“不过我还是要夸你,抓得好,我其实也不喜欢她。她惯爱欺负人,也该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这话她只敢偷偷和狐狸,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像是不习惯在背后人。

    “我的大白狸都晓得为我出气了,奖励你。”

    一个香吻落在毛茸茸的爪子。

    浴室的门被敲响,十七殿下不耐烦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你好了没?本公主要沐浴!”

    怜舟抱着狐狸躺回自己的床榻,大白狐狸雀跃地踩着少女肚腹,李十七看得眼馋,心里痒痒的想把狐狸抢回来,可她刚被院长训斥一顿,想到这她恶狠狠地瞪了怜舟两眼,气冲冲地关了浴室的门。

    该死!沈端这个家伙,也太放肆了!敢那么和她话!!

    崔知这个废物!连只狐狸都抢不来,要她有何用?

    哎呀,气死她了。

    “阿景懂得好多。”

    大狐狸松开圈着少女脖颈的蓬松尾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怜舟枕着细瘦的臂:“我近来总梦见她,却不是穿着长袍的他,是穿着长裙的她。我开始变得很奇怪,每次见到阿景,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笑,心还会扑通扑通乱跳。

    美色惑人,我究竟喜欢他的脸,还是他的人呢?是喜欢男子的他,还是梦里女儿身的她?

    于我而言,阿景是和任何人都不同的。他是我的知己,是我的伯乐,还是我求学路上必不可少的良师。人的感情怎么就能那么复杂……”

    她躺在床榻侧过身子,呆呆的狐狸低头舔?舐她的侧颈。

    “啊,好痒,不要闹……”女孩子笑着将狐狸搂入怀,下巴搁在它脑袋轻轻蹭了蹭,“什么才算是爱呢……”

    李十七披着轻纱踱步而出,耳尖地听到这一句,红着脸道:“不知羞耻……”

    怜舟大度的不和她计较,身份放在那也没法子计较,她可以借昼家的势反驳崔知,对上这位以任性出名的公主殿下,俨然秀才遇到兵。

    她抱着狐狸笑问:“殿下对阿景算不得爱吗?”

    提到昼景,李十七沐浴后本就红润的脸颊登时红透,磕磕绊绊:“我、我对景哥哥当然是爱!”

    “那爱又是什么?”

    “啧,你这人真麻烦。爱,当然是想和他长相厮守,想睁眼看到他,闭眼梦里也是他。想到他会喜会忧,甜蜜酸涩,忘也忘不了……”

    她一副思念情郎的模样,怜舟心尖莫名发酸:“如此的话,怪不得殿下看我不顺眼。”

    “你与景哥哥和离,要本公主拿你当亲姐妹看待都行。你会和离吗?”

    和离……

    怜舟粗略一算,惊觉时光流逝太快——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阿景,独自过活了么?

    作者有话要:今日份八千字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