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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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舟吃疼地被迫仰头,眸子凝出发光发亮的水雾,波澜轻晃,溅出一片迷离娇妍。

    阿景……是从哪天起,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强烈占有的意味?

    心跳怦然,有了短暂而漫长的眩晕,她想不清,痴然望进昼景势在必得的温情漩涡,压抑克制的情感一股脑似是下一刻就要疯狂宣泄而出。

    “你放开我……”

    细弱软糯的嗓音,鹿般哀求的水眸,昼景了然,没算摧拉枯朽地攻破少女快要溃败的防线。

    她松了手,低眉浅笑:“哦……”

    乖得不能再乖。

    若非少女白皙的下颌此时还残留浅浅的红痕指印,或许真要被她完美的伪装骗过去了。

    “来吃荔枝……”昼景剥好果皮,白嫩嫩的果肉喂到怜舟嘴边,怜舟嗔瞪她一眼,别开脸,忙着平复混乱的心潮。

    她不理人,年轻又时而恶劣的家主张张嘴,荔枝在她唇齿间斯文咀嚼:“舟舟,很甜的。”

    怜舟捂脸,耳朵也跟着红了:她怎么会把心给了这么可恶的人啊。沉迷美色果然要不得!

    当然了,这人有的不仅仅是美色。

    可看着那张笑脸,怜舟可耻地动了心,松了口。

    啊……

    红唇张开……

    果肉破碎在齿贝。

    清甜……

    “没骗你吧……”

    她点点头,从果盘选了一枚红透了的,剥开粗粝的皮,递过去:“张嘴……”

    昼景笑嘻嘻地凑到她指尖,嘴一叼,熟练地不像话。

    做狐狸的时候,做惯了这事了。

    “甜吗?”

    昼景点头:“甜死了……”

    怜舟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她媚俏容颜,身子轻挪,倚在她肩膀,音色软绵:“借我靠靠……”

    温柔的女儿香裹挟了周围的空气,昼景半边身子都僵了,猜不透对方忽然转化的心思,肢体相触,温热感蔓延而来,引得她一阵鹿乱撞。

    也不是没有效果。怜舟恶劣地想。阿景屡次三番占她便宜,于情于理她也该占回来了。放着这么称心如意的大美人变着花样地捉弄她,不如换她主动好了。

    女色撩人,于两人而言,道理是共通的。

    看谁先忍不住罢了。

    昼景第一次体验到甜蜜的负担,身子发麻,侧头看少女满有光泽的唇瓣,唇缝微微泄了一道,看得人克制不住想将欲?望填补进去。

    狐妖对于动心之人,唯有将其身心狠狠掠夺才能安抚血液灵魂的躁动,才会得到独属于他们从心上人这里汲取的安全感。

    疯狂的占有需要疯狂的克制。

    如当下,她的掌心攥紧,指缝浸出细腻的汗。闭了眼,不敢再看,心底细浪翻腾。

    要命……

    想亲她……

    昼景恍惚变得不像自己。心里藏了人,心就不再是自己的。

    起码此刻,能掌控她心的姑娘借着她的肩膀睡得香甜。每一个呼吸,都带着狐狸喜欢的自然清新。是那么美好。

    不忍扰……

    马车直接驶进府门,停在宽敞清幽的庭院。昼景闭了眼同少女肩并肩,哪管他天昏地暗,暂且歇在此处,静享短暂安眠。

    怜舟醒来时这人睡得怡然。肩侧贴合,交替着温暖的体温。

    看了好一会儿,她伸出指尖,白净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美人下唇,不可思议的软。

    这是唯一一个能披着男子的外壳,突破她防备,闯进她心门的人,虽则喜欢和她玩暧昧的游戏,但不可否认,怜舟是心甘情愿的。

    她是男子时,轰塌了她高高的心墙,她是女子,那么她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世间男女,她犹爱灵魂散发馨香的美人,阿景是美人,还是再美不过的女儿身,怜舟指腹捻磨在那唇上:“阿景,该醒了。”

    接连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柔,昼景迷蒙着惺忪的眸,揉揉眼:“舟舟啊……”

    嗓音微哑,少了素日清亮,怜舟心跳漏掉一拍。

    “别动,我扶你。”

    这么好的美人,合该哄着宠着,免她蹙眉,免她心忧。

    别再否认了。

    怜舟叩问心门——你想和她度过漫漫余生。

    苍穹星子一闪一闪,月亮高悬,昼景睡意散去,歪头恰好对上一双星光熠熠的杏眸,她笑了笑:“好看……”

    有趣,且好看。

    沉迷女色的舟舟姑娘,你看着我的眼神有多缠绵,你晓得吗?

    怜舟不晓得,是以她用过晚膳,洗去一身疲惫,坦然地抱着书袋踏进书房,来请教博学多识的昼家主,为她答疑解惑,争做女院最优秀的学生。

    沉浸学海的光阴一晃而逝,昼景好整以暇地看她慢条斯理地收拾摊放桌案的书卷,怜舟头也不抬:“白日十五殿下来找你了吧?”

    亲手被喜欢的人推开是件极其残忍的事,而在这件事上,怜舟没有任何同情对方的立场。

    想到李十五,昼景不免想到那页泛黄纸笺,她「嗯」了一声,侃侃而谈:“云国三皇子是个很乖巧不错的人。至于这门婚事成与不成,不在我,在陛下所思所想。

    身为疼爱女儿的父亲,想必不会放任女儿痴缠恋慕一个注定无法得到的人。陛下是一国之君,亦是慈父,会给公主殿下最好的。但绝不会是我。”

    昼景为世家主之首,没法子妥协于大周律法,可选择心爱的人与之共度一生的权利还是有的。

    在这件事上,一国之君也无法左右。

    世家丰厚的底蕴给了她自由的土壤。哪怕是赐婚,也有不的能力。

    “她为人偏执,手段狠辣,需要一个能包容她、秉性温和的人来感化,这事本家主做不到。”昼景慢饮一口清茶,笑道:“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万一云三皇子不喜欢咱们这位十五殿下呢。”

    周皇宫……

    何楸脑门挂着冷汗,被十五殿下阴森森的目光凝视,「他」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一脸假笑地应付大周君臣。

    心中警铃大作!

    要不得,要不得,这个公主要不得!知道她女扮男装来求亲,会生吞了她的!

    九重阶上,大周陛下满意地看着身穿胡服的俊俏少年:“三皇子,请。”

    何楸举杯便饮。

    斯斯文文,如传一般听话乖巧。

    胡人少有这般白净,性子乖顺的儿郎,陛下看起来很喜欢云三皇子,不知会把哪位公主嫁给他?

    宴会之上,群臣各怀心思,太子一脉当然不愿嫡亲皇妹远嫁,平白少了一个助力,明摆着吃亏的买卖,不做,不做。

    太子冲李十七眨眼:安分点,莫出头!

    李十七努努嘴:晓得。

    至于李十五,更没人担心她了。没见十五殿下死死盯着云三皇子,快把人家吓哭了吗?

    怜舟坐在昼景身侧,目睹了如此滑稽的场景,心下暗道十五殿下不会轻易被嫁出去,云三皇子看起来就是个胆的。

    趁宴会之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她以袖作掩,声道:“阿景,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温顺、俊俏。”

    前者夸性情,后者赞相貌,怜舟抿抿唇:“在你眼中,这世上竟还有其他人可称之为俊俏?”

    “怎么,我夸「他」,你醋了?”

    怜舟身子移开,恍若未闻。

    李十五嫉恨的视线快要穿透她的骨头,她抿了口酒,冷不防撞上太子失神呆愣的量,手腕一抖,酒水洒在手背。

    她低了头,厌烦地皱了眉。

    下意识凑近某人,鼻尖轻嗅,气息都是香的。

    心神宽慰……

    “不怕……”昼景掏出锦帕细心为她擦拭手背溅落的酒水,“舟舟在我身边,凡事都无需怕。”

    声音浸着深深的宠溺,怜舟心尖被羽毛撩了一下,声细如蚊:“嗯……”

    使臣举盏,声音洪亮:“十五殿下貌美倾城,若为三皇子妃,我国愿每年向贵国赠送三万战马、珍珠玛瑙一车。”

    群臣窃窃私语,却是陛下询问云国一

    方属意哪位公主。

    何楸气得心肝肺疼,娶哪个公主也比娶十五公主好啊!她看起来那么凶!

    老仆在身后轻扯她衣袖,何楸知道他的意思,孟将军是大哥心腹,大哥心眼比针,哪能坐视她娶回一位能耐娇妻辅助她夺位?可若不听孟将军的,就是和大哥作对,回国绝对没好果子吃!

    十五殿下不待见她,成了亲,不她女子身份新婚夜就得泄露,泄露了身份,再被十五殿下含恨捅一刀,单看方才李十五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娶回去根本难逃一死!

    她的婚姻大事,绝不能被安排!

    何楸捏紧酒杯,赶在使臣话前高声道:“不是的,尊贵的皇帝陛下,十五殿下乃天之骄女,非在下能高攀。我云国与贵国联姻之意真诚,不拘皇室贵胄,在下此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相伴。”

    “哦?有意思……”男人高坐龙椅。

    据探子来报,云三皇子在云国饱受大皇子压制,兄弟争权,如火如荼。

    他不愿亲生女儿嫁去他国受苦,云三皇子性子软,嫁给他,指不定要委屈他哪位掌上明珠。

    扬声大笑:“好!少年意气,愿得一人心,甚好!朕准你逗留浔阳,直到找到共度一生之人,无论是何出身,她都会以大周盛颜公主的尊荣身份出嫁!”

    金口玉言,震得朝臣愣在当场。

    云国使臣孟将军刚要开口,少年皇子感恩戴德,俯身行礼:“拜谢大周陛下!”

    “云三皇子倒是个狠人。”

    “怎么?”

    出了宫门,昼景幽幽道:“她存了真心来大周娶亲,那句「愿得一人心」不像是假话。为了婚姻大事不被算计,干脆鱼死网破。

    今日宴会上一席话,她口称十五殿下天之骄女不敢高攀,此行她是娶不了任何一位公主了。也对,退而求其次,或许云国那位大皇子能多容她片日。”

    她笑了笑:“一计不成,再想其他法子,十五殿下留在浔阳,我总觉心里不安。”

    “不安?”怜舟思绪从「阿景似乎对云三皇子颇为赞赏」一事摘出来,沉吟道:“没必要一定逼她出浔阳,你已经替我出气了,大不了,以后我见了殿下绕道走。”

    “那不行……”

    怎么个不行法怜舟没问,她笑看世间绝顶貌美的年轻家主:“我已经没那么委屈了。”

    “我委屈……”昼景可怜巴巴声嘟囔。

    李十五害我好惨,还欺负我的人,我驱她出京怎么了?一时心软为今后留下祸患,才不做这蠢事。

    “嗯?你委屈什么?”怜舟躲开她意图凑上的手,红着脸躲了一次:“你别闹……”

    躲了一次没躲过第二次,昼景如愿勾着她的拇指:“被人如狼似虎觊觎着,我能不委屈吗?”

    须臾,她眉眼明媚多情,音色婉转:“这世上,我只准一人觊觎。便是眼前的舟舟姑娘。”

    宋染陪同爹爹赴宴,宴会散后,踏上回家的马车。

    行在半路,心血来潮挑开轿帘,没防备风吹开对面繁美掩映的绣帘,眼尖地看到昼家主与怜舟一霎调?情的画面。

    默默捂了脸,脑子里倏地冒出宴上少年字字清冽高喊愿得一人心的场景。

    得一人心,守其终老,真是无比温暖浪漫。

    帘子放下,她陷入沉思。

    李十七摆脱了自家太子哥哥的纠缠,追出来时,昼景带着娇妻马车都已到了家门口。

    没成功截住人,她怨恼地瞪着太子:“都怪你!”

    “是,是,怨我。”

    太子生得剑眉星目,为人谦逊有礼,对皇妹宠爱有加,哄好了暴躁的皇妹,他又想起宴会上昼夫人娇美的面容,气质纤弱,和昼家主坐在一处简直天作之合,分外养眼。

    只是,他应是不心冒犯对方了。

    罪过,罪过。

    日子像是套上了八匹马,于他人而言是寻常,然而对怜舟来讲,意义非凡。

    因为三月之

    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