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定情
在听到年轻道人喊出「长烨星主」的一瞬间,怜舟身子蓦地冰凉,完全出于本能地扣紧那人的指,指缝相贴,肌肤相触,才能缓了那份心头窜出的凉。
宿命般的,她心里闪现一道念头:来了。终于来了……
温柔娇弱的少女一对杏眸看向白衣白发眼睛年轻又深邃的繁星道人,莫名地起了浓浓敌意。
没人能把阿景从她身边抢走。
像是护食的猫,遇到对手高高拱起了背,毛发倒竖。
这分战栗惶然直到昼景轻柔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怜舟回过神,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抑制不住地眸子凝了一层水雾,她道:“阿景……”
不要离开我。
傻姑娘。昼景握紧她的手,从容不迫地仿佛要将少女的心揉进每一道掌纹,霸道强势的占有,抚平少女无措茫然的心。
十指相扣的年轻妻妻并肩而立,昼景音色冰凉:“道长,请罢。”
青玉道长狠狠皱了眉,不解道:“昼家主,我师父他……”
“青玉……”
不算大的声音,青玉道长闭了嘴。繁星道人面上挂着从容微笑:“星主何时想听了,吾辈再来。”他看了秀美情深的少女一眼,微微欠身:“冒犯夫人了,看来,我等来的不是时候。”
星主并不愿听那些陈年往事,又或许人间过于美好了,「他」不愿回返星河。
妇人抬眼迈出门,意味深长地问道:“就这样赶走了?”
昼景心情不佳,无所谓道:“不赶走,难道要听他们那些陈词滥调?”
长烨的魂觉醒的那一刻她就晓得,这一天逃不过。但,能晚点为何不呢。星河浩荡,神明的威严笼罩苍穹,眼下,她只想做昼景,不愿做星河之主。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在抗拒什么。
人间没有那么美好,可有我的舟舟姑娘。
她一笑:“舟舟,回家啦。”
回到家,万事都无需怕了。
坏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听懂她言外之意,怜舟挽着她的手臂进了门,入了内室,一反常态地柔软的双臂环在心上人脖颈,昼景眼眸清湛,手不自觉攀上她的臂细细抚摸。
透过衣袖,怜舟被她不老实的动作羞红了脸,忍了忍,忍着心尖酥麻悸动:“没怎么,要我好好看看你。”
“那你好好看,最好把我装在眼里,时时刻刻记挂心上。”
她嘴甚甜,起情话如连绵细水永不会干涸,怜舟「嗯」了一声,起初是红了脸,慢慢的耳根也红了,修长优美的脖颈细白的肌肤爬上浅浅粉红热意。
阿景无意是生得极好的。
不动?情时她的眼眸清明如冷泉水,偶尔饮了酒,微醺时眸子方会起了波光,妖冶,缠人的媚。
动了情,平湖起了涟漪,层层跌宕不会休止,一眼看得人失神,不诱你交出身心不会罢休,温柔噙笑,温柔的尽头勾着致命的危险。
这样的眼睛是不能多看的。
这样的人是属于她的。
阿景,她心上人、梦中人。怜舟呼吸漫着热,勾缠了某人脖颈的手渐渐收紧,她身子微微前倾,咫尺之距,自投罗网地陷入那身清新的香草味。
鼻尖被香气萦绕,心里眼里被满满地侵占,从那双眼睛落到那对薄唇。
昼景一动不动地被她看,双手自然垂落,碍于舟舟还在恼她不经允许「碰」了她身子,此刻她乖得不得了。
然而心里却早已禁锢住了那把纤腰,将她揉碎,将她狠狠占有,看她丢了魂魄,看她迷离水润的眸,听她哭求,听她破碎了音节讨饶……
“别这样……”怜舟轻柔道:“别这样看我。”
“好。那我闭上眼。”
她一下子变得很乖,看不到那双眼,怜舟转而看她纤细浓密的睫毛,看着看着,踮起脚尖吻在她左眸。
“阿景……”她矜持着、心着,唇瓣擦过她的唇,一个不算吻的吻。
揽着她脖颈的姑娘声音软得不像话:“阿景,我原谅你了。”
一声闷哼。
昼景禁锢住那把纤细软腰,她睁开眼,笑:“傻舟舟,本家主来教你如何献吻。”
后背抵在窗前,窗外有花盛开,怜舟心尖也有花开,阿景笑得比花艳,比花美,第一次意识清醒地感受她的掠夺,怜舟快要喘不过气,唇齿微启,将将泄了一个又低又媚的音。
再之后,识海昏沉,颤颤悠悠,被席卷,被逗弄。
挑去她唇边水?渍,昼景餍足地绽开笑,气息微乱:“学会了吗?”
怜舟恍恍惚惚摇摇头,杏眸晃动着水波,眼角湿润,一副被摧残狠了不堪折弄的意态,年轻的家主眸色如墨,深沉不可测度,怜惜抚?慰她:“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学。”
长街秋雨不歇,青玉手持拂尘走在回道观的路上,不解道:“师父,为何不同昼家主讲明?星主归位乃天命所归,浩渺星河还等着圣君回去呢!”
“时机不到,是为师唐突了。”不该,不该大意地当其夫人的面道破星主真身。
长烨星亮,星主当知道自己的职责。
装糊涂罢了。
何苦难为不愿醒的人呢?
青叶也是一筹莫展:“观主,咱们白跑一趟了么?”
“怎么算白跑,确认了星主在人间的身份,往后做事岂不容易多了?”青玉道。
“是这个道理。”
昼府,书房。
灯火通明,怜舟认认真真坐在心上人一侧,听她答疑解惑,厚厚的古籍被一点点领悟消解。
结束了半个时辰的补习,她娇唇慢启:“圣贤都活得如此累吗?”
昼景笑看她,轻轻揽过她肩膀教她倚靠着自己,沉吟道:“圣贤活得累,是因为他们以此为乐,舟舟想做名震古今的大儒,不也是汲汲进取不畏高山之远?”
“那你呢?长烨……”
烛光明亮,窗外青竹挺拔,书房光影交错,晚间的风绕窗而过,泥土味钻进来,昼景身子一僵。
“长烨,阿景。阿景如斯美人,果然是天上的神仙吗?”少女喃喃低语,靠着心上人的肩膀,深觉自身无比渺:“你会、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昼景迅速清醒,却也晓得此刻哄人为重中之重——放任喜欢的人胡思乱想最是要不得。
她眉心一动,扶稳怜舟微颤的肩膀,眸光一闪,掀起轻佻不正经的调笑:“神仙有什么好?我只愿做舟舟身上的神仙,日夜缠绵,销?魂欲死。”
坏透了!
怜舟羞愤地推开她:“你总这样!”
“哪样?我是认真的。”为了表明认真,她将手贴放胸口,怜舟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估摸李十七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她气急:“流氓!”
“啧……”昼景习惯了她动不动羞得拔腿就跑的情景,瞬间笑得眉眼灿烂:“当流氓也比当神仙好。”
“巧言善辩,油嘴滑舌……”她收拾好书卷装进书袋,转身之际却在想,是啊,她宁愿阿景当她一个人的流氓,也千万不要去做天上的神仙。
不然,她怎么办?
为此事,昼景暗暗在玄天观老道头上记了一笔。
少女羞得抱着书袋跑开,书房,昼景临窗看向浩渺苍穹,今夜有风有雨,无星。饶是这般她也看了良久,一声喟叹:“星河啊……”
最初的来处,以前的家。
她忘记当初为何要离开了。
怜舟坐在书舍发呆。
窗外雨已经停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花窗紧闭,她裹着料子上好的一衣裙,是出门前阿景为她选的,执意要她穿来书院,好要人看看她的娇妻有多美,看到吃不着有多难过。
按照她的话来讲,便是不能她一人难过。
但这人又很矛盾。
但凡那些世家子多看她几眼,威风霸道的昼家主就要登门去找茬,瞒都瞒不过,好似一天十二个时辰这人眼睛都放在她身上。
被保护、被霸占的感觉很奇妙。
白狸今日仍没来。怜舟撑着下巴看窗外一簇簇的秋
菊,脑子里又被「长烨」两字占据,长烨,长烨,她烦闷扶额。
李十七走上前来,郑重地将一方玉匣交给她:“好的,你帮我完成课业,我为你搜寻世间稀奇的美玉,可不能反悔。”
“当然不会反悔。”怜舟接过玉匣,没急着开。
李十七抽出地站在那:“那你快写啊!仿着本公主的字迹,大冰块还等着看呢。”
行罢……
第一次替人代写课业,怜舟足足被她催了一百八十遍。
几乎每过半刻钟,十七殿下都会像无头苍蝇在书舍乱转,一边转,一边嗡嗡:“不能写太好,也、也不能写太差,否则丢了本公主的颜面我要你好看!千万不能被看出来,否则大冰块要人的。哎,你看着我作甚?写啊!快点!”
怜舟叹了口气,捏着笔杆子继续埋首。
李十七的心思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又很细腻。譬如在追求沈端这件事上,很懂得投其所好。
至于之后怎样便不是怜舟能管的了,哪怕被沈院长发现训斥一顿,她还是会做。
半个时辰结束,李十七欢欢喜喜捧着厚厚的课业去往沈端的院。
怜舟轻揉手腕,开玉匣从里面心取出一块无瑕美玉。
玉质温软,极适合在上面刻字。
她在木牌上尝试了许多次,有了完全的把握才敢拿着刀笔在玉面动手。
可惜白狸今天没来。
可惜了没多久,午后时分,大狐狸溜溜达达地跳进窗户,见了它,怜舟喜不自胜。
昼景正为“身为人时本家主能迷得舟舟神魂颠倒,做狐狸时,还能迷得她心花怒放”感到兴奋,哪料得下一刻,她最温柔、对动物最有爱心的舟舟竟看上了它雪白柔软的毛发!
天啊!这可怎生是好?
大狐狸慌了神,一不留神被少女逮住。
怜舟一脸愧疚:“好白狸,求求你了,就让我拔几根毛罢,我有大用!”
几番哀求都没效果,她亲在狐狸尾巴尖:“好不好嘛……”
你撒娇的样子真好看!
昼景软了身子,生无可恋地躺平,眼睁睁看着她的舟舟对心上人下狠手。
被拔了毛,担心现下这样子不够优雅俊美,大狐狸走就走,跳出窗外。
可谓来去匆匆。
是以根本看不到,少女所的「大用」是何用。
连续三日的闲暇时间,怜舟做好了送给某人的定情信物。
光是想要送什么来表达情意便花了许久,后来适逢与昼景闹了别扭,又在十七殿下的「循循善诱」下接下替人代写课业之事,兜兜转转,换来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美玉无瑕,她对阿景的心也无瑕。
是日,从宫里回来昼景被少女含羞地拉进内室,她眼睛一亮,及至眼尖地看到玉佩穗子上的修长毛发,昼景:“……”
“喜欢吗?”怜舟羞怯地问。
有了想法后练习刻字花了七日,编织穗子又用了三日,她眸光似水,缠缠绵绵地将昼景包裹其中,她轻声道:“阿景,我们定情了,可好?”
指腹捻磨玉面,一笔一划蜿蜒秀美,清晰刻着——「吾爱」。
她喉咙微哽,笑容璀璨:“好……”
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