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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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怜舟在学堂表现的心不在焉,沈端几次喊她起身为众人解惑,少女对答如流,面色平静,可怜舟晓得,她的心不静。

    尤其衣袖里藏着毛茸茸巴掌大的狐,可谓实实的击中了她喜爱毛茸茸的那颗心。

    狐得不可思议,毛发雪白,尾巴能完全地将身子裹上半圈,怜舟手不禁伸向衣袖,触摸狐的脑袋,指尖捏着尖尖的耳朵,头低垂,俏脸死死压着那分薄红。

    这是阿景啊。

    到一只手就能抱住的阿景。

    能被她放在衣袖,装进口袋的阿景。

    这人,怎么能如此可爱呢。

    怜舟唇边含笑,李十七被圣贤的大道理烦得一个头两个头,无意一瞥,看到最是好学的舟舟姑娘一个人低着头似乎在傻笑。

    她挠挠头,叹了声读书能把脑子读傻的。但没办法,谁让沈端喜欢读书人呢。

    她一叹再叹,叹得快要未老先衰前,眼神不自觉去捕捉沈端的身影,看上两眼,顿觉沈院长冷冰冰的样子也很有味道。

    昼景藏在少女衣袖,细细地亲吻她的臂,尾巴尖扫过臂弯,怜舟幅度地制住她的动作。面上仍是笑着的。心下含羞……

    一想到阿景在她衣袖安然躲藏,而这又是求学的学堂,同窗都在苦读诗书,就连李十七都捧起书来看,而她呢,被心上人准备的惊喜弄得心神摇曳。

    她觉得这样不好。

    不是阿景不好,是她求学的态度不够好。少了分端正。

    念头闪过,少女背脊挺得越发如青松寒柏,书卷平摊在书桌,右手掩在左袖,一边爱抚狐狸,一边认真诵读圣人言。

    两不耽误……

    昼景最后睡倒袖内,醒了便是正午。怜舟带她回书舍,心投喂一番——身子变了,吃得也不多,很好养活。

    李十七还没有回来,大抵又在沈院长那蹭吃蹭喝,无人搅扰,怜舟享受这般温情氛围,对着了许多的白狐,语气温柔地有了甜腻:“不变回来吗?”

    狐眸子映着笑:“变回来舟舟就不准我上你的榻了。”

    可可爱爱的外形,吐露人语,怜舟耳根子红了,又想起一个月前这人压着她在床榻厮混。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她道:“阿景好厉害,变化之道着实神奇。”

    “道罢了……”

    吃饱了,昼景窝到她掌心。

    这当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怜舟一手托着一手护着挪到床榻,纤纤玉手为她抚平细软毛发:“你今日一整日都会陪着我吗?”

    “自然,我舍不得离开舟舟。”昼景狐狸眼转了转,睡在她肚皮,隔着精致的衣料,许是占了狐形的便宜,怜舟倒也纵着。

    那么一团的狐狸,谁忍心拒绝?

    她眼睛发亮,问:“阿景狐身也可以变大吗?”

    她已经在想象冬日枕在一人?大的大狐狸肚皮就寝,杏眸弯作一拱桥。

    聪明狡猾的狐妖和少女心有灵犀,眯了眼:“以后那样子哄舟舟睡,未尝不可。”

    怜舟抱着她含蓄害羞地亲了她尖尖的耳朵:“一言为定……”

    指节绕着尾巴卷了两圈,少女天真烂漫,玩得不亦可乎。

    能哄她开心,昼景做这一切也值了。

    还是头一回变得这么来讨人欢心。她了哈欠,被怜舟抱着睡。

    怕不心压坏狐,怜舟这一觉睡得格外心。她睡相好,睡时如何,醒了也如何,倒是睡得昏天暗地的某人以她胸?房为枕。

    怜舟又羞又笑,为昼景讨欢的心意感到动容。

    堂堂狐妖,尊贵的长烨圣君,为她一介凡人做到这份上。

    素手心地抚在狐脊背,少女清润水眸染了化不开的怅然,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纱帐,叹天意弄人,要她因着一句「戏言」来到阿景身边,又要让她恋上来头极大的苍穹星主,一抹叹息顺着唇畔流泄,心事在心尖添了霜。

    昼景午睡醒来

    听到少女含混在喉咙的细浅嘟囔:“阿景若在,会如何看待这一事呢?”

    学堂内,沈端以极高的素养带领学生进入浩瀚史书,耐心听了一耳朵,昼景眼睛微眯,感叹沈端肚子里有点能耐的同时,也庆幸她的舟舟有一位良师教导。

    怜舟好似忘却了袖内藏狐一事,专注到昼景谨慎地探出头都不晓得。

    李十七扭头看去,只觉看花了眼,那毛茸茸的白团是——她走了神,被沈端逮住,等被为人师长的沈院长冷然望了眼,李十七委委屈屈坐回位子,再去看时,哪还有雪白的团子?

    定是看花眼了罢?

    她散了疑窦,心底怨恼沈端翻脸无情,昨日还抱着她为她讲解史书,这才过去多久,又对她冷冰冰的!虽则抱着她时也冷冰冰的,可是……

    李十七腹诽:可是,那不一样啊。抱着和故意罚她站哪能一样?

    翻脸无情沈端端。

    早晚本公主要你好看。

    她恶狠狠地瞪着书卷,好似要活生生将其啃了似的。是以根本没注意站在高台的沈院长冷眸深处一闪而逝的无奈。

    该拿你怎么办啊。

    一日陪读结束,金乌西沉,怜舟带着狐回家,坐在车厢上,昼景顽劣性子上来,一味往她广袖钻。

    毛茸茸的狐狸爪子盘着细瘦肤白的胳膊马上要到腋下,被羞极了的少女不客气地逮住:“不准胡来……”

    又是不准。

    她话音方落,手中被按住的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更,拳头大,可可爱爱地从衣袖探出头,看得怜舟没法和她置气。

    阿景化作狐狸时,难免比做人时多了一分自然纵性。

    怜舟双手捧稳她,一路提心吊胆,怕将其摔了,入府,进入内室,她无奈道:“你快变回来。”

    白光闪过,拳头大的狐狸摇身一变化作锦绣衣衫的美郎君,长发及腰,白袍儒雅风流,昼景一笑:“舟舟,把我捧在掌心的感觉,如何?”

    看她容颜美艳,一笑动人心魄,怜舟上前两步克制不住地抱她腰肢:“踏实,又不踏实。怕把你摔了,也喜欢你被我保护。”

    直白露骨的话她很少,了,脸颊通红。

    “好啊……”昼景埋在她颈窝:“以后舟舟要好好保护我,冬天冷了,我给你取暖。”

    她又在不正经,怜舟浅笑,宠她之心愈燃愈烈,两两相顾,她呼吸发紧,有那么一晃明白了阿景忍?欲的艰难。手指沿着昼景脊线一点点描摹,她道:“我想看你现出真容穿女装。”

    “好,我穿给你看。”

    昼景在成为昼家主以前,更偏爱能衬出女儿身段的华美裙裳,难得心上人对她提出要求。很快,昼景前往「洗心池」沐浴,长袍轻解,她眉眼笑意深沉:“舟舟,怎不回头看一眼?”

    怜舟羞臊地厉害,被她逗弄地抬腿出了「洗心池」,守在浴池外,一颗心激荡不平。

    年轻的家主洗净白玉般的身子,动作缓慢熟稔地将精贵裙衫一件件套在身上,狐妖的美与媚,生为妖物的睥睨傲然,眼尾悬着一丝丝漫不经心的轻佻,婀娜窈窕,身段玲珑。

    估摸着时间,怜舟踏进「洗心池」,入内,一眼看到的是美人执樽慢饮的画面。微仰的头,颈线流畅,酒水浸染过的唇,薄而红,冷情妖媚,狐狸眼细腻流转,唇瓣绽开笑,她道:“舟舟?”

    轰的一声!少女温软羞怯的眼神被她勾出了燥。

    步步生莲……

    秉着端庄持稳,她接过昼景手中杯,脖颈后仰,清凉酒水漫入喉。饮罢,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敢看一身白裳的妖艳女子。

    雪白素洁的长裙被她穿得齐整雅致,月神般皎洁的清丽脱俗,眉眼一勾,又是迷死人的慵懒诱?惑。妖异、邪气,引着人去染指。

    怜舟被她美色冲击地头脑发晕,狼狈低下头,被长裙下玉嫩双足勾了魂,鬼使神差地想起阿景昨夜捞起她赤足耐心把玩的一幕,脸热得要烧起来。

    “舟舟在想什么?”狐妖昼景浅浅一笑,傲人的身姿微微弯折下来,带着零星的烫:“舟舟是想对我意图不轨么?”

    少女羞得口不能言,即便能言也不出否认的话。

    她咬着唇,眸子晕出大片水雾,一滴泪浸染在眼尾,她委屈道:“狐狸精……”

    昼景笑得花枝乱颤,直把人笑得想不管不顾跳进洗心池,泠泠笑声忽止,她弯了眉,指节不客气地擒了少女白皙的尖下巴:“那么舟舟想不想惩罚这只狐狸精呢?”

    怜舟脑子发热,被蛊?惑地咬了牙:“趴下!”

    月上柳梢头。

    李十七抱着书袋煞有介事地叩开沈院长的门,门开了,沈端一脸漠然:“这时候了,殿下来做什么?”

    “我、我、我来请教问题!”

    她嘴上着「请教问题」,奈何沈端眼睛洞若观火,一眼看出她蹭饭的意图。忍着扶额的冲动,她侧了身,将人迎进来。

    数不清是多少次踏入这座院了。

    庭前种着梅花,还不到开花的时节,这里的一草一木李十七都是熟悉的,唯独眼前这人,是她怎么也没法再进一步。

    想要征服沈端的意念与日俱增,想要她眼里有她离不开的心绪折磨着这位皇家娇女。

    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院长身后,进门看到摆放在桌子的饭菜,三菜一汤,几乎全是素菜看不到荤腥,李十七瞥了沈院长削瘦的身板,嗔责:“怎么没肉,不知道本公主无肉不欢吗?”

    她理直气壮地挨着沈端坐下,左右她人已经进来了,沈端若敢以下犯上的赶她出去……李十七默了默,暗道:那我死缠烂也不能要沈端如愿。

    皇家的尊严被她抛之脑后,面对沈端怎么冷情的人,她总觉得,这人比起她来,更适合当尊贵的嫡公主殿下。

    一身气度,冷峭如寒梅,凌然天地,百花叹服。

    沈端口读诗书的贤能之辈,读书育人最为尽心竭力,想要将这不省心的学生调?教成材,是她另外一个执念。眸子淡然,一眼看清殿下不遗余力发挥她睁眼瞎话的本事,面上神情冷淡:“夜了,禁食荤腥。”

    她穷讲究,难怪瘦得只剩下一把傲骨,李十七撇撇嘴,向天借了胆:“粗茶淡饭,难以下咽,沈院长,你来喂本宫。”

    沈端捏着筷子顿了顿:“今日讲的《长怀赋》可会了?”

    “会、会了!”

    似是晓得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李十七紧张地嘴皮子磕磕绊绊。

    换来沈端似笑非笑的一眼:“殿下,过来坐。”

    坐在她腿上,后背贴着柔软的胸膛,李十七浑身的骨头酥软颤?栗。青嫩的竹笋喂到唇边,她张开嘴,这才想到这笋是宫里特意培植的,为此请了玄天观的道人布置暖房。

    待她咀嚼下咽,沈端眉眼仍是一派淡漠风姿:“诵读一遍……”

    “是、沈。沈院长……”

    一下子从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老虎成了被拔了牙的猫,沈端无甚情绪的眼眸在她开口的瞬间染了一丝笑。

    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宠。

    “长、长怀、长怀赋……惜吾凛春……”

    颤抖的声线时断时续,遇到不记得的当口沈端便喂她一筷。微妙的是,十七殿下脑子转开,为了那一口粗茶淡饭竟也能不大流利地诵下去。

    《长怀赋》诵完,不知是温柔乡催人,还是那晦涩高深的儒家文章消耗了殿下仅有的那点精气神,沈端垂眸看着睡倒在她怀里的公主殿下,轻轻启唇:“殿下?殿下?”

    那人依旧陷在熟睡。

    沉默半晌,沈端眸光辗转,收紧了揽着腰肢的手,音色去了一分寒凉:“十七?”

    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蛮横地闯入她的生活,吃饱了喂熟了赖在她身上不走。养猫的人过惯了肃然正经的日子,乍见幼猫挠人,也觉得新鲜。降服之心愈甚。

    她抿了唇:“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啊十七。”

    皇家养废的殿下不少了。

    你可千万不要步那后尘。

    她冷了眸:既在你身上花费心思,本院也不准你泯然众人。

    “端端……沈端端……”李十七轻声呓语。

    沈端笑了笑:“大逆不道。端端也是你能喊的?”

    洗心池……

    先前咬牙勒令人「趴下」的少女,此刻伏在心上人美背无措地眼角含泪,一声声低诉:“阿景,阿景,你怎么如此诱?人……”

    被她称赞鲜诱可口的美人乖乖地任她施为,柔声安抚:“舟舟,哭什么?”

    怜舟摇头,指腹划过脊背那寸寸肌肤,却不敢将唇贴上去,她不懂女子之间如何行事,可繁星观主的话时时刻刻环绕耳边,她也只敢饮鸩止渴般地抱着她的阿景。

    为她美色心神摇曳,为她身骨流连忘返,为她一颗愿意交托的心自惭形秽。

    “我恋慕阿景。”她道。

    昼景七窍玲珑心动了动,暗道可能是她心急了,上好的美味献给她的舟舟,没予她一场欢喜,反而把人急哭了。或许她的舟舟根本不晓得怎么欺负她罢。

    “好……”她笑:“我知道,我知道舟舟恋慕我,我也喜欢舟舟。”

    怜舟伏在她背上好一会,气息渐稳,被美色冲晕的脑子慢慢找回理智,睫毛犹挂着泪,她羞得音节破碎,仗着一对好耳朵,和极大的耐心,昼景方听清她在何。

    她的傻姑娘。

    这等事哪还需要赔礼?

    况且,半点不该有的都没发生。

    实属她失算,没算到舟舟纯情至此,更没算到,她独爱美色的舟舟能隐忍至此,仅仅趴伏着她都能感受到她翻涌的情。却能忍着什么都不做。

    昼景不明白。

    下一刻身上顿轻,少女眉眼含?春,羞愧地将她搀扶起,音色缠绵婉转:“阿景,我没压疼你罢?”

    昼景直接被气笑,指尖轻拢微敞的衣领:“你呢?”

    是气是恼,道她不解风情。

    怜舟局促地低了头,不敢看她,诚然有那么一刻她压制不住满身欲?气想对阿景……

    可,世事不如人,观主字字如刀悬在心头,她不敢动,不敢污了她的水中花、镜中月、天上仙。

    下颌被挑起,她睁着满含愧疚的眸看向那人。

    昼景叹了一声,亲她水润娇唇,一触即分,笑道:“是我不美吗?舟舟竟不多看两眼,出了此地,我可不是这般模样了。”

    她出言提醒,怜舟幡然惊醒:是啊,她是想看阿景穿女装的。阿景穿女装和穿男装,判若两人。

    她专注仰望,想多看几眼。视线绵延,却又定格不肯移开。

    昼景捉了她的手:“喜欢为何要放开呢?我就在这,整个人都是舟舟的。有何好愧疚的呢?”她温柔浅笑:“偏要我帮你「看」得更仔细一些吗?”

    怜舟指尖发颤。

    出了洗心池的门,神思仍陷在不可挣脱的恍惚。强忍羞涩看向身侧之人,怜舟顶着通红的两只耳朵,迎来了星月当空。

    “你、你化作白狸好不好?”

    憋了一个时辰,到了歇息时分,她才红着脸攥紧昼景的雪白衣袖,面上带着恳求。

    “这是为何?”她神色迷茫,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这种感觉并不好。满身的心眼转起来,几个呼吸间思绪飘到玄天观的那群老道身上。

    她微微沉吟,拥人入怀:“舟舟,旁人和你甚,都不是我的意思。”

    怜舟讶异她惊人的敏锐,声细如蚊:“没有,我只是,只是见到你就羞得发慌……你变作白狸,教我缓缓可好?”

    亲手感受了她的美,冲击太大了。

    这话算不得假,昼景看不出任何不妥,扬唇逗弄她:“舟舟,这样子可不行,你要做不为色所动的寡欲君子,把我憋坏了,不心疼么?”

    她当真什么话都敢。怜舟简直怕了她,娇态尽显,幅度摇晃她衣袖,如水的嗓缠绵耳畔:“求你了,阿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