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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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舟姑娘一撒娇,狐狸精也得为她折腰。昼景有何办法?老老实实化作白狸,尾巴散漫翘着,一晃一晃,晃得少女松下心弦俯身抱她。

    “好白狸,好阿景,我就这样抱你睡罢。”

    对着活?色?生香的昼家主她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对着毛茸茸漂亮的大狐狸,怜舟不至于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夜就此过去。

    身为狐狸的昼景在温柔乡里睡得昏天暗地。

    日子如流水蔓延而去,十一月下旬,清早醒来,浔阳城被初雪覆盖,青砖绿瓦,薄雪晶莹,风一吹,雪花徐徐从半空飘落,冬日的冷洋洋洒洒席卷而来。

    白鹤书院,院。

    李十七再次从沈院长床榻醒来,没了初次的羞窘慌乱,惺忪的眼缓缓睁开,察觉到枕边人的温度,她意识昏沉地想:沈端端面冷性冷,身子倒是暖的。

    犹记得上次醒来看到沈端睡在她身侧,她慌得尖叫了一嗓,直接吵得为人端庄冷肃的沈院长拧眉醒来,含了霜雪的眸子不满盯着她,不客气道:“再吵你就下去!”

    沉迷读书育人的沈院长有起床气这个毛病,李十七竟是头一个发现的。

    惊慌之后被她冷斥,李十七裹着锦被一角怎么也舍不得走,好容易到了她身边,哪能前功尽弃?只是她没想过沈端真是待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不晓得睡在她身边的学生心里藏着一头狼吗?那头狼叫嚣着要吃掉沈端,亦或被沈端吃掉。

    惊慌散去,羞涩和窘迫纷至沓来,李十七目光下移看着自己一身里衣,再去看沈端明显没睡醒的模样,冷然里裹着淡淡慵懒。

    她心躺回去,手臂试探着搭在沈端腰间,那人半睁半阖着眼眸,无甚温度地看她一眼,没计较,昏昏睡去。

    然后李十七亲吻了她眉心。

    不晓得有没有被发现。

    沈院长睡得很沉。

    摸不透是真睡还是假睡。

    等了好半晌,李十七才确信她是真的睡下了。再是如何冷情的人,被人偷吻了,哪怕同为女子,哪怕为人师长,也该睁开眼好好训教她一番,甚或直接踹她下床。

    这些都没有。

    于是李十七闭上眼,再也睡不下了。

    沈端身上有她想要降服挑衅的权威,有她向往敬佩的文人风骨,有她可望不可即的凛然无畏,冷冰冰的,无甚人情味,最能激起人的反骨,也最能在落魄无助时给她旁人给不了的信靠感。

    李十七见过不知多少成名的学士儒者,可像沈端这般有强烈责任感、对学生掏心掏肺的人,这是第一个。

    第一个在她任性娇蛮的时候用最严厉的辞、最果决的行为,挡在她面前的人。无惧皇家威严。

    这是挥起鞭子都无法服的人。

    同样的,也是第一个用笃定傲然的口吻,:“殿下,非庸才,缺的只是一个良师。”她下颌微抬,眼睛直视当朝公主殿下:“譬如,我。”

    何等骄傲的人啊。

    何等看得起她李十七!

    窗外的雪缠缠绵绵,李十七眼底睡意消散,看着沈端的侧脸,心里也缠缠绵绵。

    有多久没想到景哥哥了呢?

    自从沈端闯入她的心门,自从那夜火起景哥哥不管不顾地冲进火海,她就知道,这辈子她没办法得到他了。

    遗憾有之,伤心有之,担心有之,可要撕心裂肺的痛,远不及她看着沈端冲向火海时的崩溃。

    那一刻,她真怕沈端死在里面。

    沈端做了她想做不敢做的事,似乎这个人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攻陷她的心房。

    罚她也好,斥她也罢,在她眼里,自己是尊贵的十七殿下,也是惹得师长费心最需要调?教的学生。

    “沈院长……”她声喊道。

    今日书院休假日,沈端难得放松,哪怕听到那猫般的呢喃,也没在意,直到李十七不老实地用发尖轻撩她下颌。

    一声低呼,公

    主殿下被扯进温暖的怀抱,丧心病狂的沈院长嗓音微微沙哑,眼睛闭着,面上带着没睡醒的疏懒:“《行难记》会背了么,《治政十策》呢?”

    李十七一颗心怦怦跳,方才沈端扯得力道大了,她撞在她胸前,唇擦过颈侧,她暗恼沈端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克星,却又为这样的沈端不可抑制的心动。

    正经地,想让人将她染脏。

    睡着还在想要她读书,李十七磨磨牙,果然声着贴着她耳朵,抑扬顿挫地口诵出来。

    声调,哪怕一个细微的停顿,都带着某人的影子。

    满腔情意,在落了初雪的冬日,慢慢炽热。

    直到将足足五千三百八十字背完,她用唇蹭了蹭沈端耳尖,蹭得痒了,沈端懒懒嗯了声:“应是错了一字。”

    李十七气得想咬她,又爱又恨。

    “不过……”沈端抱着她翻身,唇贴在她耳畔,拥着她腰肢喃喃自语:“还是不错的,十七,可以变得更好……”

    “因为,有我。”

    她再度陷入熟睡。

    被她抱着,微热的气息钻入耳朵,李十七整只耳朵红得鲜艳。

    她想,睡着了的沈端端可比醒了板着脸的沈端好多了。至少,夸人的时候不用就晓得抱着她。

    入梦的人总会醒来。

    睡饱了的沈端抿着唇看着床榻衣衫不整的十七殿下,瞧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皱着眉似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一幕,思来想去仅有几个零碎的片段,依稀记得李十七长进了,连《治政十策》都会背了。

    她赞许地点点头:“殿下继续努力。”

    李十七笑得意味深长,知道了知道了,学生会更加努力讨得沈院长欢心。

    不喜她吊儿郎当的坏笑,沈端冷声道:“下去,本院要更衣了。”

    清醒了,时刻端着师长的架子,唯有被意哄着才可待她和颜悦色几分。李十七看透了她假正经的本质,鼻孔发出一声轻哼,果然乖乖下榻,却是正大光明地拐进浴室。

    夜宿的次数多了,柜子里都有她厚厚一叠衣物了。

    沈端没法和她计较,叹了口气,细嗅衣衫,竟满了殿下身上的香。

    她愣在那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半晌,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一场雪算上昨夜足足下了七个时辰方止。

    书院休假日,适逢雪落浔阳,怜舟在府里陪了昼景一整日。

    “好舟舟……”

    少女细?喘着后腰抵在书房的长桌,红唇浮了薄薄水润,微张,气息不稳地吸纳新鲜空气。身子受力后仰,两条细长的胳膊无力环在昼景脖颈。

    “阿景、阿景饶了我……”

    她身子敏感,亲狠了都受不住,昼景动.情后眼尾也悬着丝丝媚,眉心火焰忽明忽暗,无需在书房摆放火炉,更无需脚下铺着地龙,单单她的吻险些将怜舟烧起来。

    热……

    长烨星主命格主火的能耐有着驱散寒冬的霸道,昼府上下,同样是雪铺了满地,却总给人一种比别处暖和的感觉。

    她方才险些又失控。

    昼景自责地拧了两道眉,却见舟舟仅仅是出了身热汗,其他的不耐,亦或损伤,寻不见一分一毫,她放下心来,柔声哄道:“是我冒失了。”

    为她理好微皱的衣衫,昼景抱着她回到软榻。抬眸望了眼她日常处理政务的书桌,叹了声少女有把过分柔软的柳腰,惹来一声娇斥。

    “我的不对吗?”无端被斥责,她笑着为少女顺气,爪子下一刻被拍开:“别乱摸……”

    “舟舟啊,这可不算摸。”

    怜舟耳朵被她羞得如火,那地儿越发气鼓鼓的,昼景被她嗔恼的眼神看得心虚,不自招:“我什么都没想!”

    少女哪受得了这份调戏,眼圈晕着方才遗留的红:“快不要话了,否则你就……”

    昼景捂了嘴。

    她可不想睡书

    房。

    “舟舟,我来为你画幅丹青罢。就画你现下的样子。”

    现下的样子?

    怜舟一愣:她现下是什么样子呢?

    看出她意动,昼景贴心地放她在榻,起身取了铜镜来。

    怜舟揽镜自观,被里面红唇饱满、娇态毕露的自己惊了一跳,方才阿景压着她一通胡闹,以至于鬓发微散,活脱脱勾人模样,她不满意,倒扣铜镜在桌上:“不要。”

    果断拒绝……

    “为何不要?甚美……”

    昼景心痒,继续哄道:“我心思之,寤寐求之,惟愿舟舟姑娘允我提笔勾勒绘于纸上,景这一生必不忘舟舟姑娘大恩大德。”

    越越不像话,越越羞人……

    怜舟被她逗笑,观她神色也增添妩媚,沉吟半晌,竟当真允了。

    少女再度郑重地整理衣衫,被阻拦,昼景笑她:“舟舟书读多了,给哪学的这古板木讷?”

    听出她在取笑她不懂风情,怜舟觉得有道理,阿景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不正是因着她有趣么?她停了手,害羞地冲她一笑:“你好好画,画不好,休想我再陪你胡闹。”

    可不是胡闹么,□□就压着她在书房索?吻,怜舟一阵脸热。

    起笔勾勒,佳人早已在心上,挪于纸上,不过花了半个时辰。

    精心描绘的春?情画卷,昼景献宝似的交于她手。

    捧着这幅画,怜舟暗道:原来与阿景在一起,动.情的自己模样是这般……娇柔绮丽。

    画被昼景作为珍藏,悉心放好。

    回过神来,怜舟似笑非笑看她:“阿景,我忽而想起一事。你可愿予我解惑?”

    她笑得甚为惑人,昼景一时间警惕地狐狸毛快要竖起,换为一副温文尔雅的清直正派:“何事?”

    她这会装得雅正,怜舟忍笑:“当初,你是故意诱我入网,被我撞见女儿身罢?”

    这事她早就想明白,只不过今日想逗逗她,她心细如发,在定情后的第晚,就忆起此事。

    也怪喜欢的人过于磨人,一度缠得她脑子不甚冷静,一旦冷静,刻在骨子里的谨慎在细致发挥作用,只需几念,窥破了某人的算计。

    当时她正处于对阿景动心却也明白两人身份地位悬殊的矛盾阶段,狠心欲断情,将断不断,爱意纠缠。

    做不出成熟的决定,阿景在她心头适时地添了一把火,借着「沐浴」、「送药」,暴露女儿身。算准了她爱她一身娇媚,爱她入骨的女儿香。

    昼景佯装不知:“是吗?曾有这回事?”她伏在少女肩头:“舟舟,我头晕。”

    喉咙压着渴望垂怜的委屈。

    怜舟笑她手段繁多,也感叹于她肯一步步将她套牢,心机深沉,耐性十足,有着狐妖的狡猾机敏,不动则已,一击必中。

    她轻声叹息:“万幸你当初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