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雨
紊乱的呼吸拍过颈侧,少女隐忍难耐的气息激得昼景心火直烧,怒极疼极,双臂绕过两条细长发颤的玉腿,将人横抱而起。又不知从何处取了女子的帷帽遮住怀中人春?情涌动的娇容。
周身泛起凛冽暴躁的杀气。
且在最得意的时候见到世间最绝色的人物,几乎在怜舟以万分信赖的姿态倒在「男人」怀抱、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那人后颈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冷寒侵袭了秋华庭的心。
来人是昼景!错不了,九州第一殊色,唯一能使得骨子里满是矜持清高的昼夫人主动投怀送抱的,除了昼家主,还能有谁?
膝盖骨在她眸子瞥来的一瞬仿佛碎成齑粉,秋华庭一身冷汗跪倒下去,便见一团火汹涌燃在秋家的大船,趁风而起。
明亮的焰火中,不断有「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响起,昼景恍若未闻,步步逼近,凤眸滚荡星火,浩大的威严碾压而来,秋华庭一口血呕出,只觉心脏就要被人狠狠捏碎,他痛苦弯腰,求饶的力气都被掠夺。
“阿景……”帷帽下,少女秀眉紧蹙,脸颊想要去蹭昼景却不得其法。
一只手适时地抚在她脊背,沿着脊线轻柔诉尽满心柔情,她渐渐被安抚,咬唇不肯发出一个音节,似是记起了当下难堪的一幕。
“舟舟,我带你走。”昼景气急攻心喉咙泛起一丝腥甜,话音刚落,少女揽着她的力道愈甚,恍惚绵软的身子全部的力道都用在「抱紧阿景」一事。
药效之烈,她神思愈发恍惚,鼻尖涌动的清新的香草味成为她追逐的烈火,被她席卷,被她焚尽,便是死在她怀里都是好的。怜舟昏沉沉地想。
秋家大船燃起熊熊焰火,下了船,昼景没回客栈,反而纵马直往西行。
几年前来过斩秋城,她记得有处隐秘寒潭。
马背之上,被药效所控的少女发出细弱低?吟:“阿景、是阿景吗……”
“是我……”昼景环抱她腰,免得人侧坐马背一头栽下去,她挑开罩在怜舟头上的帷帽,薄唇朝那两瓣润泽重重碾上去。
最后却是被少女哀求的哭声惊醒。
昼景瞧她一副不堪摧残的柔弱娇态,猛然惊醒自己是在趁人之危,强忍着自责纵马狂奔。
下马时怜舟面色如蒸腾云霞,仿若红透了的果子散发出水一般清冽的骨香,昼景被她弄得心慌意乱:“舟舟,舟舟再忍一忍……”
走不过几步便能感受到寒潭之冷,彻骨的寒意使得怜舟昏沉的头脑有了短暂清明,意识到是阿景抱着她入了寒潭,她水眸含了委屈,软声哀求:“不要……阿景,不要……”
昼景拔除挽发的白梅簪,毫不客气地扔在一丈之外,簪子入土三寸,方圆十里自成禁制,如瀑的长发流泻开来,少女埋在她颈窝哭得惹人怜:“我不要,阿景,脏,药脏……”
她轻声哽咽,唯恐过不了半刻自己再度陷入更深的沉沦,她摇摇头,睫毛被泪水湿:“不要这样给阿景,不能脏了我的阿景,千万不要,求你了。”
她甚少像现在这般求人,昼景心疼欲死。
“答应我……求你了阿景……”
滚烫的热泪浸入精贵衣衫,谁能面对心上人苦苦哀求而无动于衷?
她哑声道:“好……”
怜舟却听不真切了。
她无意识地保持幅度摇头的动作,樱红的唇微张,素白衣衫如绽放的白花飘浮水面,寒潭之中,至冷与至热彼此冲撞,昼景抱着她,不知听她隐忍哀泣了多久。
而她怀里的姑娘身受欲?焰煎熬,哭都不敢大声哭,忍到下唇被咬出血,最大的放肆也只是死死抱紧了她的阿景。
不能、不能在阿景面前现出丑态。
她喜欢她,愿意与她彼此交融,该是圣洁不能有一丝污垢的,可药是脏的。
亲眼看着喜欢的姑娘以极强的念力去忍欲、誓要与体内的情涌抗争,昼景心尖火种生生裂开了一道缝。
就在她无助无望忍不住要将少女融入骨子来
抚慰了她的痛苦。
没有哪一刻,她的魂魄如此舒服。
她喟叹一声,抬眸,发现少女眼尾勾了媚,睫毛悬着晶莹泪珠趴在她怀里疲惫睡去。明明那模样是惊心动魄的娇妍妩?媚,偏偏神态给人的感觉纯洁不可玷?污。
极烈的药与酒,竟真被她咬牙忍了下来。
昼景抱着她长长一叹,亲吻她红软的耳垂:“不脏,再找不到比舟舟干净的姑娘了。”
她动作轻缓地抱了累极了的少女迈出寒潭,无形的焰火蒸发彼此湿?透了的衣衫,又动用本源之力调和怜舟被寒气侵袭的筋骨血肉,从储物袋取出一床锦被和要更换的裙衫。
把人安顿好,看她睡颜美好,昼景隐下眸子深处的沸腾杀意,闭了眼,借助山洞尚未飘散的圣洁水意,修复心尖火种裂开的一丝缝隙。
却李十七饮了秋华庭递来的酒,下了大船路走到一半酒意袭来,一阵眩晕,手撑在大柳树身,下一刻竟如何想不起到底要做何事,脚下不自觉往客栈走。
没等她理出一个头绪,身体里蓦然烧起的燥使得她腿脚发软跌在客栈门前。
骤然袭来的不安致使沈端没了与诸位院长交谈的心思,心神不宁的往客栈赶,路上听闻潋秋湖上秋家的大船无缘无故被烈火焚烧,心一咯噔,不出的惶恐,惊得脑门生汗。
若她记得没错,十七也去游湖了?那她有没有回来?
一瞬间怜舟屡次提点的关乎秋大当家的话回荡耳畔,沈端失了二十四年来的沉稳,走着走着竟觉慢吞吞,踏起轻功往客栈去。
在望见那道身影跌下去的一瞬,心没来由的一痛。
李十七昏昏沉沉被沈院长抱着,面色潮?红:“端端……”
明显遭了算计的容态看得沈端面色复杂,犹豫半晌,顾忌到殿下的清誉,终是面沉如水地抱人回房。
“端端,端端……”
“殿下,莫要闹。”
“端端,我好难受……”
沈端为难地坐在床沿,目光清寒:“殿下想要臣做什么?”
白鹤书院女院院长,五品官身。称臣也理所应当。
但这是沈端第一次在李十七面前称臣。
俯首方可称臣。
李十七神志昏迷地揽了她脖子:“做、做本公主……裙、裙下臣……”
“殿下不悔?”
“端端……”李十七耐不住药效,声声央求:“端端……”
斩秋城,春?雨淋?漓,浇开了春日明艳的鲜花。
怜舟醒来时苍穹还在落雨,雨水淅沥沥的,在花木,在柳梢,在坚硬的岩石,也在她惶恐不安的心房。
白日遭遇的恶事慢慢清晰浮现脑海,秋华庭的阴险算计,十七殿下的池鱼之殃,她、她又是如何抱着阿景在寒潭哑声哭泣……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手指紧紧攥着身下柔软的蚕丝被。
“醒了?”昼景调好蜂蜜水喂到她唇边:“来,润润喉。”
“阿、阿景。”
甫一开口,怜舟红了脸,倍觉难堪地低了头。
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多了往日没有的风情,知道她羞耻心比寻常人要强烈许多,即便没有借着药效做了那等事,也引以为耻,昼景怕她胡思乱想钻了牛角尖:“听话,喝一点。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嗯……”怜舟羞怯忐忑地微启红唇,蜜水的甜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她不敢看昼景的眼,声道:“你也、你也喝。”
“好,我们一起喝。”昼景放下瓷碗,擒了她的下颌,温柔以渡。
蜂蜜本就是甜的,混合那分许久未尝过的软,怜舟水眸迷离不自觉搂了她腰。良久,唇分,昼景笑她:“好舟舟,你竟不想我,连看我也不愿吗?”
“不是的……”少女揪着衣袖,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全然被换了新,羞意爬上脖颈,也不是第一次被她看,将将算起来已有两次。
意识到两人关系早就不一般,杏眸渐渐含了泪,她声道:“我好怕……”
怕你
不来,怕我失身于人,怕身上染了洗不去的脏,污了我最最爱惜的心上人。怕堪堪远航的凌云志向被折断翅膀,怕我行止放浪再也配不上我的阿景景。
“我好害怕……”
眼泪跌进昼景衣领,她轻抚少女发颤的娇躯:“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谁也不能欺负我的舟舟。舟舟很厉害,我的舟舟冰清玉洁有着傲然风骨,既没有被坏人得逞,也没输给那卑劣的手段,舟舟很好,舟舟是我一个人的舟舟。”
她亲吻她含泪的水眸:“没人能伤害你。若有,那就是我的错。”
怜舟隐忍的委屈在她怀里发泄了干净,哭到不能自已,抱着昼景声抽噎:“我好想你、我、我做梦都在想你,与人论道的时候想你,在、在秋水山庄的时候更想你,我好怕你来晚一步我再也不能和你做夫妻了!”
记起她脖颈那道刺眼的血痕,昼景身子也跟着发颤:“不,舟舟,即便我来晚一步,你都不能寻死。”
少女在她怀里不住摇头,倔强、烈性,却生了好一副水做的身子。
她情绪过于激动,红着眼晕了过去,胳膊依旧没从昼景脖颈离开,她抱得紧紧的,像溺水者抱着拯救她的浮木。
以前的舟舟是怎样的呢?昼景抱着她想:以前的舟舟,防备心强如惊弓之鸟,对男女之事厌恶到骨子里,少时因了美貌遭人觊觎,心生阴霾。
她的志向埋在柔弱的身骨花容,需要一个懂她的人借予东风乘风九万里。她的路还长,可毕竟年轻。
她想,这件事还是对舟舟造成了影响,而消除这场影响,便是身为伴侣的职责。
消除她的不安,驱散她的惊惶,昼景在她颈侧深吸一口气,怕她损了心神,奢侈地动用本源之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周天。
眼看少女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禁不住爱怜地在她耳畔喊了一声「舟舟」,咬字缱绻缠绵。
睡梦中,一身里衣的少女若有所觉,浅浅地「嗯」了声。
一霎,寒潭时耳闻目睹的娇?吟媚?态涌上心头,她收敛心念,此时此刻不得不做那清心寡?欲的长烨圣君。
想要她……
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压抑的愤怒撕扯着她的心,煎熬愈久,愈使人疯狂。
狂烈的焰火在幽深的眼眸不停翻涌,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昼景立时散去暴戾,重拾满腔宠溺温柔:“好,好,陪你好好睡,不想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