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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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她知道我在这事上瞒了她——阿景生气了!

    强烈的念头在脑海肆意翻腾,少女俏红的脸渐渐被苍白覆盖,后腰被抵在长桌,大半个腰身柳条似地叠在桌上新铺的宣纸,柔软纤弱。

    她喜欢这人,自然晓得如何最快泄了她的火,眸子慢腾腾晕了委屈,唇瓣微张:“阿景,你弄疼我了。”

    她身子还未完全爽利,昼景心里的恼怒一滞,涌出大片心疼,可心疼归心疼,总得改了她这一身「舍己为人」的臭毛病。

    她轻哼,身子压得更低,与她鼻尖快要相对:“舟舟,你太看我了,你当我与你定情是儿戏?你若当是儿戏,就把信物还我罢。”伸手去捞少女悬在腰间惜之重之每日都要把赏无数次的玉佩穗子。

    怜舟被她举止吓了一跳,面白如纸,急得眼眶滚出泪来,死死捂着腰间不要她得逞,声音哽咽,又急又慌:“不要阿景!你、你不能把它收回,你已经送我了,怎能再夺回去?”

    大滴大滴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昼景硬着心直视她:“是,我是送予你了。可这东西是为了和你定情,不是要你「舍身」。若旁人随便一句话都能要你和我生分,这劳什子情,定了有何用?”

    她斩钉截铁,音色生寒,怜舟明白她动了真怒,当下更慌,眼睛通红,她抱着身前这人,哭声都哑了:“不,你不要收回去,我是真心和你定情,也是真心和你过一辈子,阿景,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只是不想绝了你的后路……”

    “后路?”昼景睫毛微颤,眼圈隐隐泛红,恨不得堵了她这嘴,要她尝尝惹怒敢对狐妖「始乱终弃」的滋味,她强行忍着,眼角滑落一滴泪:“你竟不知我的后路也是你么?没了你,前路后路与我又有何干?”

    她们定了情,可这人竟能因着繁星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定了主意不要她。不要她的身子,和不要她这个人有何区别?

    她气恼。咄咄逼人:“是不是你还在想着有朝一日我飞升上界,归位圣君,你抱着往日那点好,再大大方方恭祝我一声风光无限?宁怜舟,你当我傻么?我早晓得你和繁星那老道有事瞒我,却不知你藏了如此心思……”

    昼景气得喉咙涌上一丝腥甜,冷着眉松了手,起身,撤开:“你也是星主,你身子给了我,这一世无法归位,怎的,你就这么豁达,那往后你荣登上界见了身为圣君的我,是否还要颔首行礼,装作无动于衷?”

    “你自己想清楚,我有事忙,先走了。”

    她快步出了书房,一口气走到花圃前,喉咙里的血哇的一声吐出来。

    血溅在开得正艳的娇花,花瓣眼看要被灼伤,昼景蹙着眉手指拂去那滴血珠,救下这朵险被殃及的蔷薇。

    她不想那番话来刺痛舟舟的心,可不吐不快,一旦试着去设想她的舟舟背着她进行了怎样「周密」的安排,怒从心起,还有扯不断的疼。

    她挫败地想,是她昨夜表现的很差劲么?若舟舟尝到了那销魂入骨直登云霄的滋味,怎么就不想着要她也尝尝?

    是我不配么?

    家主郁闷地站在花前,慢慢蹲下身子,美艳嚣张的脸多了一分细不可查的脆弱。

    她害怕舟舟离开她。

    更害怕舟舟肯眼睁睁地送她离开。

    这算什么?

    她歪头又吐了口滚烫的鲜血,这算什么?为何要在她最开心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繁星也是,舟舟也是,且不赶在二人之前刚从风倾那得知前世不得善终的情缘,一而再再而三,她难得喜欢一个姑娘,招谁惹谁了?

    家主躲在角落生闷气,书房内,怜舟好半晌脸上寻不见血色。

    手脚冰凉……

    “阿景……”

    她还在捂着那玉佩穗子,指尖颤抖,爱惜地捧起她们的信物,睁着对含泪水眸瞧着玉佩背面雕刻的「吾妻」二字,她想:阿景在刻字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她想到了自己。

    她为阿景准备回送的信物时,满脑子想的“这是我爱的人,我要和她永生永世在一起,一辈子太短,而爱深长,短短百年,不够我来疼她。”

    一声哀泣……

    “阿景……”

    三月天,好端端的又下起了雨。

    晚膳是怜舟亲手做的,有心哄人,哪怕身子还是酸疼,她的一手好厨艺却没受任何影响,满桌子美酒佳肴都是她对昼景的歉意讨好。

    书房静思许久,她认识到自己错了。就看阿景肯不肯原谅她。

    显然昼景没那么好哄。

    吃是吃了,喝是喝了,照样不爱理人。

    怜舟心里一痛,悔意更深。是她托大了。阿景不理她她都觉得难以忍受,若哪天生离……她脸色煞白,顿时便不觉某人火气大,阿景生气不正是因着爱她?

    爱她,所有无法忍受她对两人感情不负责的处置。

    观她脸色委实不好,昼景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唇边沾了酒水,薄唇抿着,执了长筷为她夹菜:“多吃点……”

    声音淡淡的。

    “嗯!”

    她转忧为喜,昼景提起的心悄悄放回去。

    “阿景,你也吃。”少女眼里闪着光亮,明媚璀璨,夹了一块鲜嫩的水豆腐喂到心上人唇边,顾不得左右仍有侍婢,也忘记了害羞。

    勾人的水眸殷切注视那人抿紧的唇,声音放软,带着点子乞求:“阿景?”

    “……”昼景哪受得住这份娇?掩在广袖的手攥紧,张开口,由着她投喂。

    怜舟眉间喜色更浓。

    晚膳结束,侍候在旁的春花秋月也觉出不对劲了。夫人这是在哄家主?家主这是和夫人闹别扭了??白日不是还好好的,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照这情景,晚上岂不是要分房睡?

    分房睡是断断不可的。

    天大的委屈,天大的火气,怎能要夫人独守空房?昼景在书房处理下面递上来的折子,一不留神熬得有些晚。

    内室,怜舟盯着漏壶手里的帕子渐渐被揉皱,侍婢看不过去,心疼道:“夫人,天色已晚,家主可能在书房歇下了,您……”

    “你下去罢。我再等等……”

    婢子不敢再多嘴,轻手轻脚出了门。

    一刻钟后……

    怜舟裹紧身上的衣衫,等得心焦。

    两刻钟后……

    她叹息着垂眸,心里酸涩懊悔。

    三刻钟后……

    拿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精美铜镜,从里面看到一个眉眼间略染哀怨的少妇。

    她很少时间会这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观其骨相气质,以及初被情?事留下的稚丽风情。想想昨夜,再思及当下,她想:没有阿景在的闺房很冷。

    想被她暖着。

    她上了榻,锦被存着那人身上的香。也有她身上的。许是内心偏爱极了,总觉得阿景身上的香味更好闻。尤其在动?情时。

    她闭着眼,忍着害羞回想阿景那时的眉目神情。

    内室留了一盏烛火。昏昏的,一如昨夜,昏暗而暧昧。

    昼景着哈欠迈进来时,躺在榻上的少女痴痴然朝她投来一瞥,愣把人心看得火热起来。按捺着被她挑动出的情思,昼景解了衣带,拐去浴室。

    她回来了……

    怜舟捏着被角欣喜地扬了扬唇,黯然一扫而空。

    昼景穿着寝衣从浴室出来,一身的俊俏风流掩也掩不住,长发流泻瘦削的脊背,绣了花鸟青竹的里衣为她整个人增添活泼生机,唇红齿白,窈窕的身段几乎要刺破拢在身上的薄衫。

    心惊肉跳的美。

    怜舟难堪地并紧双腿,心道:她确实很过分啊,家有如此美艳娇妻,竟然不想着要她?

    昼景淡淡地瞥她一眼,察觉她面色绯艳,眸子一转想明白其中因由,她笑着褪了鞋袜,岂不知怜舟又被她一笑惹得芳心悸动。

    “阿景……”

    嗓音柔媚,昼景忍着径直压上去的冲动,掀开锦被,不露声色地将人搂入怀,没忍住蹭了两下。

    “阿、阿景。”到底

    依偎在她软香的怀抱,想哄她,也想被她哄,红着脸抬起头,趴在她耳边颤声讨?欢:“我、我身子已大好了……”

    昼景被她勾得气息一乱,没话,只是抱她更紧。

    等了又等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怜舟羞极火热的心渐渐冷下去。

    阿景这是存心给她一个教训啊。

    顾自煎熬了一夜,天明,昼景疲惫地睁开眼,枕侧的人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她歪头瞧那柔美纤背,难受地将脸埋在她睡过的被衾。一霎动摇:要不要就此原谅她?

    电光火石间她抬起头:不行。不能这么容易。没个教训,若是再犯呢?

    察觉到背后火热的视线,怜舟施好妆容莲步轻移到了榻前,弯下腰亲她会使坏的眸子,嗓音如水:“我晓得错了,阿景景,饶了我可好?”

    昼景猝然抓紧身?下的被褥,别开脸不去看她。

    美貌的少女有一晃的失落,很快振作起来:“阿景,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饭食,我扶你起来,你吃两口,好不好?”

    湿软的气息扑面而来,昼景回眸,唇瓣不经意擦过她尖尖的下颌,两人皆是一怔。

    “扶我起来……”她哑声道。

    “阿景,我服侍你穿衣。”

    被哄得脑子发懵,恍恍惚惚看着她的舟舟姑娘为她整衣束带穿靴,昼景心情复杂。

    指尖划过她细滑的颈侧肌肤,怜舟心绪也复杂。

    很快,下颌被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她无辜抬眸,等着这人吻上来。

    昼景心跳如鼓,忍了忍,指腹偷偷摩挲一二,撤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没等来她的亲昵,怜舟倒被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气笑,服侍着这人穿衣、梳洗,为她整好衣冠。

    用过早膳,坐上去书院的马车,免得她颠簸,昼景仍然像往常一样抱着她,两颗心紧贴着,悸?动连绵。

    目送人抱着书袋迈进书院,回了府,赌气的家主入了内室,一头倒在床榻,深吸一口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要我,可恶!我那么疼爱你,你却做好了随时欢送我离开的准备,宁怜舟!你过分!你在挑衅本家主!”

    她气狠狠地拍在锦被:“哄我,你得好好哄我!等你身子彻底好了,看我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冲着被子发了好大一顿火,昼景沮丧地低吟一声。整理心情,出了内室的门往书房走去。

    金匣里的酒坛子被心取出,心头滚烫的血珠顺着薄而锋利的刀尖淌下,她白着脸碎碎念,眉间带了分明的喜色:“阿娘,您有儿媳了。可她不听话,想放开我的手,您,她是不是很笨啊,沾了我的榻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岂不知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我得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