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和好
白鹤书院,早课结束,学堂人声嘈杂。
怜舟望着窗外成双成对的喜鹊,捏着笔杆的手微微收紧,秀气的眉添了一分愁索:该怎么哄得阿景原谅她呢?
“想什么呢?”李十七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只可怜身上拔来的尾羽,羽毛尖轻撩自个掌心,漫不经心地抬眸,笑得天真无畏:“让我猜猜,你这么魂不守舍,莫不是和我景哥哥闹别扭了罢?”
她声道:“端端常和我闹别扭,这事我有经验,你问我呀。”她挤眉弄眼,言下之意要怜舟开口求她。
将儒服穿得温柔文雅的少女神色颇有几分怀疑,心下揣摩,端姐姐那应当不是闹别扭罢,定是李十七经常做错事惹她。她和阿景的情况哪能一样?
她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李十七深觉公主殿下在某些事上的「权威」遭到冒犯,眉一抬:“别不信我的,论起哄人来,我确实比你有经验。”
她和端端虽然没有妻妻之名,可这实总归有了。比之寻常的夫妻能差了多少?她且等着怜舟开口,然后再赶在她开口前主动同她道,这样,算是的做出补偿。
毕竟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她又接二连三欠了怜舟天大的人情。
相识、相知、相恋,这还是阿景第一次和她生气。生气的法子也甚是磨人,没有全然不理她,会抱她,会送她,会为她夹菜,嘘寒问暖,但怜舟就是知道,她心里憋着气。
是以连昨夜她主动相邀都不肯了。
距离下堂课还有一刻钟,她动了动嘴唇,耳根染了一抹红,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少女白玉般的耳,连同那抹红也被渲染的鲜嫩通透。
李十七啧了一声,看出她意动来,见好就好:“来,我与你听。”
怜舟余光看了看四围,宋染和郑苑两人正在头探头悄悄话,她抿了唇,身子凑过去,支棱着耳朵,一副虚心好学的端正模样。
这一刻,李十七似乎稍微懂了为何有人会以读书育人为乐。
她想,她这也是「育人」。
真弄好了,没准明年就能抱到景哥哥的孩子。
她压着激动,压着嗓子,侃侃而谈:“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
怜舟听了一耳朵不正经的歪话,看着李十七的眼神又是一变。暗忖:她就是这么哄端姐姐的?端姐姐竟然也吃她这一套?
她思绪跑得有点远,待绕回来,心口酥痒发麻:阿景定然也是吃这一套的。
可她昨晚拒绝了自己……
“哄人最怕没把人哄好,自己先气馁……”李十七继续道:“景哥哥与你闹别扭,心里自然不会好受,你若半途而废,他估摸会更气。这事不能缓,得一鼓作气,哪怕他罚你,你也得认了。”
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你昨儿个没来,还是花姨给你请的假。啧,别是你把我景哥哥折腾坏了,所以他才与你置气?”
什么和什么啊。
怜舟藏着羞窘不教她瞧出来,又想,阿景那身骨在外人看来多半柔弱,可事实根本反了过来,她哭笑不得。
“你就按着我的法子试试,万一把人哄好了呢?”
她深觉李十七不靠谱,刚要道谢,沈端从门外迈进来。
李十七老老实实坐回位子,竟是改了那不爱读书的性子,认认真真,积极求学。
起初怜舟不信她真的往好里好了,哪知半日下来,李十七让她大吃一惊。念头在心里绕了一圈,她眼里露出了然,心想:十七殿下总算有点担当了。
李十七都有这份誓死都要和心上人厮守、不管天下人态度如何的决心,那她呢?
她自责不已。
在思量如何要阿景原谅她的事上,越发用心。
正午,回到寝舍,李十七兴冲冲关好门,从枕头底下摸出她精心准备的画册。画册背在身后,她笑眯眯道:“怜舟,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怜舟步子一顿,大
致猜到了是什么,想拒绝,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肯过来,李十七顿时用一种看待同道的狂热眼神看她,价格不菲的画册被她摊开放在书桌,线条优美,笔锋动人,画风清新,没有那点惹人厌的淫?糜秽乱,美中不足的是怜舟对男女之事提不起丝毫兴趣。
懒洋洋地瞥了眼,很快移开视线,倦倦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让李十七受到了挑衅,她自觉拿出了很好的东西。
她努力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对人好,语气惊讶:“不喜欢吗?”
怜舟轻点下巴头,半晌,问:“还有更好看的吗?”
“嘿!”十七殿下笑了笑:“有是有,你等着。”
她扭头去了书柜翻找,趁她转身,少女一阵脸热,缓步走到窗前,任凭春风拂面,拂去不可与外人道的羞臊。
“找到了!”
一声欢呼……
李十七抱着厚厚的一封册子疾步而出,想到怜舟帮了她天大的忙,忍痛割爱,故作轻松:“送你了。要现在看吗?”
她很想和沈端的宝贝徒弟分享这等子「好玩」的事,哪知一句话惊得怜舟抱着册子倒退半步:“不、不了。”那也、那也太羞人了!
“真的不用吗?”
“不用了……”她深呼一口气。
“好罢。你去看罢,我进浴室了。”
浴室的门掩上,怜舟抱着烫手的册子纠结好一会,坐在书桌前颤着手开。
竟是上下两册,一册男女,一册女女,直接忽略掉上册,她开下册,只看了一眼,羞得将册子合上,呼吸起伏,面若桃红。
是、是阿景那晚对她做的事啊。
书舍静悄悄,捂着心口好生平复半刻钟,她咬着唇狠心将其翻开,却见玉门敞开,娇蕊樱红……不敢多看,快速翻到下一页,手抖着才没把李十七的「一番好意」扔出去。
真是……
真是太……她合上册子不肯再看,素手扶额,一个人静坐桌前。
李十七美滋滋地从浴室出来,以为解决了好同窗好舍友的心头大事,哪知少女并未如她所料地满脸羞容地研究闺房之乐,而是安安静静背脊挺直地坐在桌前,长发被金簪挽起,背影不出的寂寥。
她挠头:还不喜欢吗?
怜舟没有哪个时候这样无可救药地思念她的心上人。
可她惹恼了阿景,她不该惹她生气的。在她最雀跃欢喜的时候,在她忍受心魂精血顾养「阿娘」的时候。
耳边回荡起昼景在洗心池过的话——她心情好,一月之内只要不在她底线蹦跶,多大的事她都能容。
如何都没想到,最先越了阿景底线的,竟是她。
念头至此,眼睛氤氲了水雾,泪意朦胧,不敢教人看见,垂眸用帕子抹了泪。
临到走出书舍前往学堂的空当,李十七回眸一瞥,看她眼角似乎泛红,难得将喉咙里要的话咽回去。她想,她这法子或许不适合怜舟。
没等帮到人,她微微怅然,捡着能的开了话匣,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下了学,迈进沈端那处院,她问:“端端,你怜舟哪里惹景哥哥不快了?”思来想去,也不像是房?事出了问题。
沈端沉吟一番:“以家主对怜舟的在意,大抵是轻易不可容必须要给个教训的大事了。”
“这样……”
日落黄昏,怜舟看着守在书院门口前来接她的那人,鼻子发酸:“阿景……”
眼泪吧嗒砸在青石砖,昼景心像是被撕扯开,疼痛难言,迎上前执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将人抱上马车。
怜舟搂着她脖子,头埋在她颈窝,心尖颤颤。
车厢内,昼景抱着她不放,低头吻去她眼角泪珠,气息灼?热:“知错了?以后还敢不敢把我推开?”
“阿景……”
细声哽咽……
潋滟的水眸哭成了兔子眼,通红。
昼景修长的手抚弄她软绵敏感的腰肢,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她柔声笑道:“你看,不过一日你就受不了我的冷淡,若我真的去了上界,你该怎么活?你如此,我不也一样么?
你我两心相同,何苦要听那繁星老道的,到头来,折磨你,也折磨我。好好当我的夫人,被我疼被我宠,反过来,我也巴不得你来疼我,宠我。还是,我就配不得你的好吗?”
“不是的……我、我知道错了,阿景……”她的心被熨帖地滚烫,上身抬起去寻她的唇。
佳人献吻,勾着她在马车内纠缠,还是头一遭。昼景享受她的热情,趁势将人吻得七荤八素,下马车时怜舟腿都是软的。
她担心阿景火气未消,撒娇地摇晃她的拇指:“你原谅我了么?”
昼景抬起指腹抹去她唇角水痕,下人们规规矩矩不敢抬头,她哼了声:“但错了,还是要罚。”
怜舟被她看得浑身软了力道,半倚在她怀抱,便听这人缠着她问:“可好了?”
声音压得极低。
话里的深意,却把人羞得不行。
彼时天光未完全退下去,金乌颤巍巍地将落不落,眼看她就要抱自己入房,怜舟趴在她耳边,声讨饶:“入、入夜了可好?”
娇弱风情,招得昼景心尖更痒。
“好……”
换来少女如释重负的浅笑。
她肯认错,肯哄她,昼景弯了唇,本来她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可站在书院门口远远地看着她快步走来,又在几步之外,看她的姑娘慢腾腾红了眼。
那时候她就在想,饶了她罢。她的舟舟是再聪明不过的女子,自然晓得她为何与之置气,她懂了,她不敢了,她知道错了,那就原谅她罢。
何苦放着好日子不过。
折磨她,不也是折磨自己么?
开了,心里何止是敞亮,昼景晚饭吃了不少,看着她吃,怜舟看得舍不开移眼,身旁的侍婢单单用余光瞧着夫人看家主的眼神都莫名觉得脸红。偏偏夫人丁点都没察觉到。
“阿景,慢些吃。再尝尝这个。酸甜可口……”
她这么哄着,昼景难免恃宠而骄,她也是软得不能再软的女郎,怎么就不能要自家夫人疼了?使了眼色,春花领着下人鱼贯而出。
没了碍事的人,她干脆坐在少女腿上,顶着张苍白脸,眼里洋溢着喜气:“舟舟,你喂我。”
怜舟被她这等撒娇的容态搅得鹿乱撞,好在除了她,这里没闲杂人等,她宽了心,不再担心她的阿景被旁人白白看了去,眸光轻软,心眼里生出一种无措的欢喜。
不知该怎么疼她。
一想到惹她生了闷气,自责极了,也后悔极了。
她慢吞吞应了一声「嗯」,搂着那把纤瘦的腰肢,一点点喂她。
倒有些期待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