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等到回了和颐殿, 薛陵婼这才发现崔原还在后面跟着。
这一路的风很凉,把她都给吹的冷静下来,看到崔原, 她便想到了齐晗, 平心而论,其实齐晗的做法没错,将大家公开召集在一起,将事情开, 总比私底下各想个的, 搞什么人心算计要强得多。
到了门口,薛陵婼谢过崔原,又忍不住替齐晗向他解释:“今日之事, 那位让我同您道个歉,原不该未提前明便直接将此事爆出来,不过, 正是如此,才能还您一个清白。”
死崔原都不相信这话是在齐晗嘴里出来的, 即使有,这也是在薛陵婼处后期加工过的。
“谢过薛娘子宽慰, 我自知此事如同跗骨之蛆, 稍不留神便病入膏霜, 悔之晚矣, 倒不如现在挖出来, 免了后顾之忧。”
他拱手,咽下心中有些发苦, 却更确定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二人悄悄溜进了殿门,有着崔梦的令牌, 倒也畅通无阻,崔梦压着声音问她:“表姐,是不是七皇子表哥惹你生气了?”
薛陵婼默。
她一路想了很多,其实她明白,真正错的人是自己,她有心借着齐晗的手隐瞒一件事情,现下被别人发现,自然是又羞又恼,不仅如此,她利用着别人,却发现在利用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工具。
就像齐晗所的那样:整日雁,终被雁啄了眼。
而齐晗呢?
如自己这般,发现自己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工具,心中全是恼怒,而作为工具人的他,又岂会甘心,讽刺上一两句难听的话也不算什么,毕竟自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沉默良久,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道:“大人的事情,孩子别管!”
崔梦:……?
回了房间,阿墨和香梅一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立时被吓到了,忙扶上来问道:“娘子怎么受伤了?”
薛陵婼没有回答,看向阿墨:“当初家中出事,我顾不得你,害得你四处流落,险些被卖到那肮脏地方,幸好遇到阿碧才算周全,你可曾很过我?”
阿墨摇摇头,宽慰她道:“怎么会,当初那番情景,家中慌作一团,奴婢那时候又不在家,娘子顾不得我也毫无怨言。”
她看向薛陵婼,眼中一片诚挚,她自幼父母双亡,时候没地方吃饭,只能栖身到乞丐窝里面,直到有一天,薛县令家的娘子被奶嬷嬷抱出来玩将她带了回去。
那时大人还没有当上刺史,只是彭州治下的一方的县令,家中并不方便养一个除了陪娘子玩什么也做不了的四五岁的女婢,倒是主母心善,加上娘子恳求,这才被留下来,和娘子一起长大。
“那就好。”薛陵婼点头,向她招了招手,阿墨依言过去,拉住她的手。
哪承想方才还笑盈盈的女郎瞬间变了脸,她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让阿墨不由得吃痛嘶了一声。
薛陵婼平静的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阿墨大吃一惊:“娘子这是何意?”
薛陵婼想起齐晗那句“家贼难防”的话,心里头呕的要死,却又很是伤心:“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
着,她甩开阿墨的手,从袖子里头把从香炉中捡出的那两截断掉的玉钗扔了出来。
阿墨一见,明白了薛陵婼话中何意,她连忙跪下来:“奴婢以为这是殷娘子要送给娘子的礼物,而且殷娘子交代过此事不能告诉娘子,奴婢以为她是要亲自给您?”
她素来口齿伶俐,现在一提起殷采碧却将这一番话的颠三倒四,薛陵婼心中不大好受,喝到:“一口一个殷娘子叫的谁?是不是都忘了谁才是你主子!”
阿墨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她:“可是……殷娘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啊……”
薛陵婼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边的白瓷杯子一下子向地上砸去,怒道:“愚蠢!实在是愚蠢!”
她的声音极大,一旁看着的香梅赶紧迅速地将门窗都关上,生怕声音传了出去。
香梅哪见过这种情景,她所见过的娘子即和善又温柔,基本上没有红过脸,从她被老太太指过来伺候娘子开始算起,这是她所见的娘子第二次发火,也是最严重的一次。
不比阿朱阿墨,从生活在等级森严的侯府的她更明白背叛主子,这是什么罪名,最好的结果是发卖出去,坏的自然就是乱棍死。
她不敢替阿墨求情,只劝慰薛陵婼道:“娘子切勿动气,仔细身子。”
薛陵婼叹了口气,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阿墨,她时候早产,胎里虚弱,先天不足,父母生怕她养不大,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老天额外送的一世也还是个倒霉命,也没有什么好好活下去的心思,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
家中看得很紧,以至于她长到四五岁了还是要被嬷嬷抱着,一天嬷嬷抱着她出门玩,那对于她来是难得的从母亲眼皮子底下放风的机会,偶然间让她看见了在街上乞讨的阿墨。
她穿的很破旧,脸上满是泥尘,整个人浑身都脏兮兮的,又瘦又黑黢黢的像只从囚笼里逃出来的猴子,同她这个穿着精致漂亮的绣花襦裙,脸上干净又白晰,整日要被父亲母亲哄好多遍才能吃饭喝药的县令家千娇万宠的娘子截然不同。
可是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对生存的渴望,于是她便恳请嬷嬷将她带回府中,母亲发现,有了这个女娃在旁边陪着女儿进食,自家女儿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饭,便将她留在了女儿的身边。
很快阿爹成了彭州刺史,阿娘又买了阿朱陪她玩,等到她再大一些,身体也在慢慢变好,便进了女学,然后认识了殷采碧,殷采碧时候就是一个特别爱当英雄的人,又爱操心,见到她身体不好,便在女学里面主动照顾她,实则自己比她还要大上一些。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开始熟悉了,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从回忆里出来,薛陵婼心中有些唏嘘,对阿墨道:“罢了,此事我与你不再计较。”
阿墨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她,及欣喜又感动,道:“娘子……”
薛陵婼却面无表情的断她:“等过些时日和颐殿解了禁,我会请大郎君设法将你送出宫外,届时你去寻主母,就是我的意思,让她把你的身契给你,从今以后,不论是留在长安还是回归祖籍,与我都再无瓜葛了。”
阿墨浑身一震,继而一下子匍匐到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口中哭嚷道:“娘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子饶我一次,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
薛陵婼蹲下身子将她慢慢的扶起来,冷淡道:“再也不敢了?饶你一次!可我不敢赌呀,况且,你你从未怨过我,我确是不信的!”
阿墨的哭声渐渐停住,忍不住想要扯住她的衣袖,薛陵婼却以转了身,声音有些轻,:“走吧!趁我还对你留些情谊的时候,对你我都好。”
莫名的,香梅觉得娘子好像变了一个,从一个活泼轻快的女郎变成一个高高在上冷漠又威严的上位者,让人忍不住低头。
阿墨抹了抹脸上的泪,在模糊中看向她削瘦却挺直的背影,心中问自己:当初真的一点都没有怨过她吗?
自然是怨的,她将自己带到府中,却又大难来临的时候无情地将自己抛弃,怎能不怨,这个时候,她的心自然就偏向了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人。
她不是一直标榜着自己被她视为和殷娘子一样的好姐妹吗?可是,为什么她在和殷娘子在玩乐的时候,自己只能在一旁服侍,还不是的好听,所以殷娘子让她将那玉钗偷偷放入妆匣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我就要看你们如何撕破脸!
处置完阿墨,薛陵婼便洗漱了,又遣走了香梅,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她原本想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应该会失眠,但脑袋一挨上枕头瞌睡虫就来袭了。
在睡着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嗜睡,怎么也睡不够,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
不知睡了多久,薛陵婼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脸上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又凉又滑,似乎是什么软体动物——
想到这,她猛地睁开眼,入眼是一张放大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彭州,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才确信这是在长安,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再回到眼前那张脸,她无奈道:“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晗正坐在床前,一提起睡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唤了你那么多遍都不醒,原以为你今晚是睡不着了,现在看来,到是我多想了。”
他一提这茬,薛陵婼一下子想起来睡前想到的:自己最近,跟天天吃安眠药似的。
看了看窗外,她了个哈欠,随口一问:“现在是几时了”
齐晗一边回答,一边淡定的掀开她的被子:“正是子夜,约莫有三刻了。”
薛陵婼只觉身下一凉,一只手掀开她被子不算,还撩起了她的裙子……
她反射性向后一缩,狐疑的看向他:“你这是——发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