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回宫后, 薛陵婼先去了皇后寝宫面见皇后,一进去,她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皇后正靠在榻上不住的长吁短叹。
等薛陵婼一进来, 她来了些兴致,同薛陵婼了会话。
薛陵婼便把今日自己逗阿娘的一句“哥哥虽然是六品官,但你女儿我也不差”的笑话讲给皇后听。
惹得皇后开怀不少,才让她先行回房休息, 薛陵婼自然乐得遵从。
皇后的异样, 她看在心里,转去找韦萱询问。
原来是因为齐晗,今日中秋, 圣人一家子自然要一起团圆,可等了许久,七皇子迟迟没有出席, 皇后派人去请,元宫的人才敢禀告, 自家殿下前几日偷偷出京师了,至于去哪了, 他们也不知道。
圣人没什么, 倒是太子当场大怒, 太子妃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皇后在宴席上忍了下来, 一回到蓬莱宫就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停也停不下来。
到这里, 韦萱轻轻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不过也真是奇怪, 整个大明宫竟无一人知道七皇子殿下的去向,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薛陵婼微微垂首,目光一沉。
不,自己知道他的去处,齐晗走之前告诉过她,他去了蜀地,至于到底去做什么,她还不知道。
她抿了抿嘴,看向韦萱:“贵人们的事情,我们又如何得知?”
韦萱脸上浮现出一抹饱含深意的表情,看向她:“是吗?”
薛陵婼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点头:“当然。”
等到薛陵婼离开,韦萱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皲裂,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记忆中,七皇子没有捉到真正的凶手,殷四娘之死的真相到最后也没有揭开,作为嫌疑人的薛陵婼为此脱罪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她没有做上女官,甚至被赶出了皇宫,此后远赴岭南,直到如今的七皇子,未来的秦王殿下登基后才重回长安,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齐晗的假皇后。
而本该成为秦王侧妃的崔芷也跛了足,退出了王妃之争。
自己仗着通晓未来之事想要掌控一切,可是事情却换了另一个方向发展,未来的事情,连她也不定了。
韦萱面色微寒,难道世上不止自己一个人通晓未来之事?
过了中秋又两三个月,天气渐渐转凉,薛陵婼换上了夹袄,渐渐熟练了大明宫的事务,行起事来驾轻就熟,与韦萱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她和韦萱刚认识的时候,因为齐晗便对对方心存芥蒂,现在长时间接触下来发现对方着实是个好姑娘,不仅生的好看,而且通情达理,重点她和对方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等她适应了大明宫,齐晗终于回来了。
齐晗一回来,消息便传到了蓬莱宫,齐晗梳洗过后,见过了圣人与太子,才来给皇后请安,皇后自然想儿子想得紧,一看到他不仅嘘寒问暖起来,让人不禁感叹拳拳慈母之心。
薛陵婼心思敏感,心中不免泛起嘀咕,只觉得皇后未免对齐晗太过客气,若是自家哥哥失踪了好久后回了家,她阿爹阿娘必要先抄起棍子骂一顿,再抱着儿子仔细检查,生怕少根汗毛。
可如今齐晗回来,圣人和皇后都没有斥责,倒是太子,据一看到不省心的弟弟便要拿鞭子抽,底下人劝了好一通才让他消了气。
这一切,让人不由得深思。
还没回宫时,齐晗便收到了毕极传给他的消息,“薛娘子如今可厉害了,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到哪里都有面子,咱们元宫的人都替她高兴。”
齐晗却高兴不起来,原本的计划中大约这个时候娘子都去岭南找爹娘了,现在却成了皇后的女官,不免让他束手束脚,乱了他的一盘棋。
在蓬莱宫要常见面,两人极有默契,未免让人怀疑,装出了一幅大家不熟的模样。
崔梦这日刚好进宫给皇后请安,给薛陵婼带来了薛家的消息。
中秋过后,徐氏行动迅速的去崔家提亲,她以为此事板上钉钉,谁知道崔四夫人直接给拒了。
她前日还在嘲笑嫂子,自己转眼就碰了钉子,气的她一连好几天吃不下饭,看到儿子就头痛。
崔梦悄悄透露,她家阿婶还记得当初薛家拒了与崔原的婚事,那件事当初了崔家的脸,如今可算是能找补回来了。
薛陵婼只能表示无可奈何,这就是风水轮流转的道理,由此可见,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把事情做绝。
崔梦劝她,自家阿娘和祖母正在劝阿婶呢,如今崔芷跛了足,从前多的能踏破门槛提亲的人变得门可罗雀,还都是些看上崔家门第的歪瓜裂枣,这个时候,薛陵澈显得格外出众。
皇后很高兴,儿子和侄女都在身边,她在蓬莱宫开了宴,同时邀请了太子妃和东宫的两位皇孙。
太子妃一向不喜齐晗,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才好,才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皇长孙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拒了,上面的两个大山不来,四皇孙齐钊也不会来凑这个风头,于是便只剩下齐晗与崔梦。
这是崔梦自上次出宫之后第一次听到皇长孙的名字,薛陵婼悄悄看她,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才算放心,自家表妹自己娇宠,她怕她就此伤了心。
虽然太子妃和皇孙们都推了邀约,皇后兴致依然不减,还是摆了宴,薛陵婼与韦萱自然要跟在一旁侯令。
宴席之上,皇后看着侄女与儿子,情不自禁地幽幽叹了口气:“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连我们阿梦也要成亲嫁人了?”
“成亲?”薛陵婼不觉惊讶出声。
“姑母……”崔梦嗔了一句,做害羞状,转头对表姐捂住脸:“阿姐,人家不好意思和你嘛!”
别人捂脸是为了掩饰脸红,而她捂脸是为了掩饰自己脸没有红。
薛陵婼一脸就瞧了出来,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七月进宫前,王氏便给徐文雁订了亲,未来妹夫是徐文雁一个手帕交的弟弟,也是徐二舅同僚之子,年纪比徐文雁还要上一岁,常跟着姐姐过府拜访。
从前在徐家的时候薛陵婼见过两次,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整日跟在徐文雁后面唤着阿雁姐姐。
这一转眼间,两个表妹都要嫁人了,她心中有些唏嘘。
皇后见她失神,不由得趣道:
“你这么好奇,难不成自己也想嫁了,可你和阿萱是本宫身边的得力人手,本宫定是要多留几年的,才不会舍得你们那么早出嫁,不过你们放心,等到你们要出嫁之时,本宫定要送你们一份大大的添妆。”
韦萱心中暗暗点头,皇后所言不错,上辈子自己嫁给秦王的时候都快十九了,因她既是皇后手底下的女官又是未来儿媳,皇后果然赐了一份大礼。
见一旁的人不应答,她连忙戳了戳薛陵婼。
薛陵婼这才回过神来,她只听到了皇后的最后一句话,便不慌不忙揖手道谢:“多谢娘娘。”
皇后好笑:“你这个做阿姐倒是大气,一点也不害羞。”
薛陵婼歪歪头,满是茫然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无辜的神色。
韦萱见此,不禁失笑出声,席上便有一道眼神如刀子一般向她扎了过来,她抬头,对上齐晗流露出凶光的神色。
她撇撇嘴,上辈子阿婼被他强逼入宫,和自己这个假皇后结为了知己好友,日日待在一处,他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活像要吃了自己,见多了之后她也就习惯了。
一场宴席摆了两个时辰,皇后年纪大了,受不住疲惫,了个哈欠之后让齐晗带着表妹去玩,自己则先行休息。
齐晗外面天气好,他不如带着阿梦去园子里投壶,皇后欣然应允。
崔梦趁机求皇后想要和表姐一起玩,皇后便道左右今日无事,便让韦萱也一起玩,左右他们都是少年人,不能埋头在琐事官司里,要常常松快松快。
几人一起出了蓬莱宫,内官们先行一步布置场地,齐晗与崔梦走在一处,而薛陵婼则与韦萱随行在后面,隔着一步远。
齐晗嫌弃的看看韦萱,觉得她实在是碍眼。
甫一回来,他心中便记挂着娘子,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候,好不容易挨到出了皇后视线,谁知又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
碍眼的韦萱心中有数,她碍了那位眼一辈子,也不差这一会,便故意与薛陵婼攀谈起来。
崔梦比她表哥还要急,想引着表哥和表姐会子话怎么这么难,总不能直接把表姐抢过来。
她频频回头,欲言又止。
韦萱心中暗暗发笑,又有些神伤,上辈子阿婼被迫入宫后已与齐晗势如水火,每每争执便是两人这个共同的表妹和,只是可惜她命不好,年纪轻轻得便守了寡。
她守寡后,皇长孙数次求娶,她只一心挂着亡夫,不愿再嫁,皇长孙也不气馁,屡败屡战,直至病逝。
转眼间,四人到了园子,内官们已经布置好了投壶所用器具与休憩之所。
前日才下了一场薄雪,园中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残留了些许残迹,明晃晃地映入眼帘,平添几分萧瑟。
崔梦抓准机会,凑到了韦萱跟前,拉着她:“韦姐姐,我们比试一下吧!”
韦萱心想,不能总拦着他们,便依言跟她在一旁的盘子里抓出一支箭,故意给薛陵婼与齐晗二人留出空间。
出了温暖的宫宇,薛陵婼拉了拉袖子,把手缩了进去,长安的冬天冷得不成样子,让她这个从到大生活在温暖南方的人着实适应不了。
齐晗眼神有些雀跃,想要替她暖暖手,却又顾及着韦萱在一旁,伸出去的手却又收了回来。
两个多月没有见面,薛陵婼盯着他,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诉,却又不知道先的那一句话,想来想去,她倒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将千万句话汇具成一句,她做了个口型:“你放心,我很好。”
齐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在他心里,她从来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娘子,是一个温柔而强大,以柔弱之身装了一颗比所有人都要骄傲的心,只是他没有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蓬莱宫如鱼得水。
齐晗莞尔,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胜过所有的千言万语,他觉得,这短短须臾便能够慰藉他几个月的思念。
齐晗拿起一支箭,递到她面前。
薛陵婼接过,转头看向箭壶,毫不拖泥带水,利落的一抛,正中左耳。
做司射的是毕极,当即唱到:“有初!”
她转头看他,眉眼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齐晗不动声色,宽大的袖子轻轻抖动起来,露出一点玉白色。
薛陵婼背过身去,飞速接过,一看是一块约莫巴掌大的玉牌,雕着一朵巴掌大的木芙蓉,栩栩如生。
她连忙看向齐晗,见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口型:“奖励!”
罢,他尚觉不够,又转成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继续做口型道:“比他的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薛陵婼忍俊不禁,探了探身子,对他皱皱鼻子,手做扇风状。
好酸啊,谁家醋坛子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