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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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开始人心惶惶, 秦王获罪之事成了宫中的热谈,很快,薛陵婼便听到有太监在讨论, 秦王殿下受了今日的仗刑, 疼的直晕了过去。

    脊杖,顾名思义,是在人背部的仗刑,不同于不会轻易将人伤的在人臀部的仗刑, 脊杖则要严重的许多。

    三国时, 周瑜黄盖就是的脊杖,的直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扶归本寨,昏绝几次。

    太监们,秦王殿下受脊杖的时候, 裹着铁皮的能有成人手臂粗的棍子一棍一棍的到了秦王的脊柱上,几棍下去就血肉模糊了, 行刑的人一个比一个用力,誓要把秦王的腰活生生的弯。

    完之后秦王出的气比进得气多, 只能被人抬走。

    直接被昏只能让人抬走太过夸张, 薛陵婼不信, 不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是一定的。

    行刑过后, 皇后召见韦萱, 让她带着伤药去往掖庭替皇后探望秦王,虽是圣人亲自下旨, 却也没有拦着母亲看儿子的道理。

    韦萱领了命,一早知道了宫中的变故, 不由得陷入沉思,她最不想看的风波终究还是发生了,却把她得措手不及,在上辈子的记忆中,秦王被圣人幽禁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而且,他没有在掖庭被赐刑,是直接被软禁在了秦王府,不过罪名确实都一样,同样是忤逆不孝,不敬尊长,那时他在朝中的羽翼已成,这个罪名一下来便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是动了什么心思,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辈子现在他的还年轻,在朝中没有势力,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思,难道,他被幽禁并不是如自己所想,自己猜错了。

    韦萱慢慢出神,冥思苦想,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如此不顾及。

    还有汪家,怎么这么快就倒台了,上辈子可是秦王登基后亲自把汪家端了的,距现在还有六七年呢,这也太提前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阿萱。”

    一个声音断她的沉思,韦萱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好友,一眼便猜出她的意图:“你是想去见秦王?”

    薛陵婼眼睛盯着她,郑重点点头。

    韦萱看着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忽略的东西。

    她上辈子离世时,已经是天下尊贵的女子——独一无二的摄政太后,如今重生回来,便没有上辈子那个看重权力。

    她曾经为权势所累,重生回到少年之后只想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志趣相投的好友阿婼早逝是首要的遗憾,所以她在皇后面前替她证明了清白。

    本以为她不会再如上辈子一般,远赴岭南,最终导致秦王想了岔子,直接黑化,生出篡位夺权的心思,最后直接把自己玩脱了,惨被幽禁。

    可是这次她虽然做了女官,但尚在长安,并且和秦王也没有闹掰,两口感情好得很,秦王还是出事了,更可怕的事情幽禁的时间更提前了,而且还进了掖庭,比上辈子更加惨了。

    难不成阿婼是导致此时提前发生的关键,而且由于自己的介入,事情换了一个发展走向,那么,秦王东山再起的契机是不是也会发生变化,这一切的关键也还是在阿婼身上。

    那么,自己只需要什么都不做,静等着那个契机的提前到来。

    想到这里,韦萱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开口:“我当然可以帮你,却不能帮你隐瞒,皇后娘娘那里你又该怎么交代?”

    薛陵婼摇摇头,苦笑道:“我想不了那么多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向你求助,有些问题我必须要搞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呀。”

    韦萱叹了口气,把手中放着伤药的托盘塞到她的手里,劝道:“你我渺,不过是个人物,还是要先保住自己方能成事,娘娘那里我会替你遮掩,只是遮不了太久,你早早想好辞。”

    听了这一番推心置腹之语,薛陵婼攥紧手中的托盘,由衷道:“多谢!”

    还没进掖庭大门,里面传出缱绻的琵琶声,一闻声,薛陵婼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掖庭里面官的大多是后宫之中获罪的妃嫔宫人,抑或是一些犯官的家眷,谁敢这么大胆在里面弹琵琶。

    她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随侍着两个太监,见她犹疑,出言解释:“薛大人,掖庭之中多有疯癫犯妇,言行无状也是有的。

    薛陵婼点点头,心中不认同这个法,这首曲子是一首既欢快还带着闺怨的《春光好》。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琵琶声如圆润如玉盘走珠,缠绵啁啾,悦耳潺潺,不论感情,激发却是极好,怎么听也不像寻常宫人弹出来的。

    亮出蓬莱宫的令牌,掖庭外看守的侍卫痛快的放了行,一进掖庭,便有管事的大太监前来引路,琵琶声越来越大,她更加确定,弹琵琶之人是教坊中的乐师。

    教坊中的乐师为什么会在掖庭里面弹琵琶,薛陵婼心中突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禁加速了脚下的步伐。

    至少爵位没有被褫夺,还是亲王之尊的秦王即使被软禁,也不会像寻常犯事之人那样,他住在掖庭中一个安静的院子里,身边甚至还有侍奉之人。

    掖庭掌事大太监带了三人一进院子,不提薛陵婼,连另外两个蓬莱宫内侍也不禁脸色一变。

    薛陵婼的眼中开始冒火,差点想撂挑子不干,她在外面急得心急火燎,这厮被了居然还耽于享乐。

    她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引路的大太监,要他给个法。

    大太监欲哭无泪:“这……几位大人,奴婢也不想……可是在是得罪不起。”

    他也不想,可这位毕竟是皇子,圣人只把他软禁,也没不让人享乐,再了,这皇后和太子还没倒台呢,焉知他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的掖庭局又怎么敢得罪。

    薛陵婼神色严肃起来,迅速和两个太监交换了眼色,叮嘱道:“此事不可外传。”

    两个太监恭敬颔首:“是。”

    不论怎么样,至少在外人看来蓬莱宫和东宫都与秦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蓬莱宫的人与秦王自然是一体的。

    此事若传了出去,蓬莱宫也要受弹劾。

    齐晗的房门紧闭,薛陵婼率先敲了敲门,朗声道:“秦王殿下,下官受皇后殿下之名,求见秦王。”

    里面的乐声停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还换了一首更欢快的曲子。

    薛陵婼皱了皱眉,继续敲了好几下,依旧没有动静,她只能继续清了清嗓子:“秦王殿下,奉皇后之命,还请一见!”

    如此反复未果。

    两个太监深深低下头,摆明了是不让进,不知道是我行我素还是破罐子破摔。

    一个太监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薛陵婼挥了挥手,让掖庭的掌事太监先行退下,沉吟片刻:“你们先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太监不免担心:“大人,不经通传而擅进,秦王乖张,怕是会发作,还是奴婢们随您一起。”

    薛陵婼幽幽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吾奉皇后之名,秦王不会如何。”

    罢,她在太监手上取过托盘,叮嘱道:“你们二人在外看守,不得出差池。”

    二人只能点头。

    薛陵婼直接推门而入,没来及反应,一个茶杯便当头砸来,她身子一僵,只见茶杯顺着她鬓角的发丝砸到了门框上,继而掉到地上,劈里啪啦的摔成几瓣碎片。

    在门口守着的两个太监暗自擦了擦冷汗,心道还好秦王没扔准,若是直接砸到薛掌令的头上,恐怕薛掌令的就要毁容了。

    房间没有薛陵婼想象的中的豪华,里面很,却很空旷,干净的地板上只有一张宽大而普通的拔步床另一张矮矮的书案,看起来很新,像是刚刚放进去的。

    薛陵婼突然想到,掖庭中关押的都是宫人犯妇,她却以皇子之身软禁其中,连房门都不得踏出半步,未尝不是一种侮辱。

    齐晗席地坐在书案之后,不是正襟危坐,而是放浪形骸的支起了半条腿,胳膊支着下巴,脑袋半歪,眼睛微微眯起,另一只手放在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正着拍子,仿佛整个人沉迷于优美的音乐声中,那只差点让她毁容的杯子就是被这只漂亮的手扔出的。

    大约没有考虑过见客一事,他只松垮垮的披了袭白袍,头上也没束冠,随意用一根发带扎成个马尾,不过技术不太好,鬓角还有几绺发丝散落,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毕露,到显得更像是魏晋时期风流名士。

    房间中间的两个美貌的琵琶姬指尖翻飞,没有因为不速之客停下动作。

    薛陵婼又咳两声,大声道:“秦王殿下。”

    他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到来,不由得唔了一声:“薛女官,未经通传擅自闯进来可是要罚板子的。”

    他一出声,两个琵琶姬方停下动作,房间内瞬间安静,这句话让人听得分明。

    薛陵婼弯了弯腰,撩起袍子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道:“下官不敢!”

    随即挥了挥手,让两个琵琶姬先行下去,她伏下身,将手中托盘高高举向头顶,严肃道:“下官奉皇后殿下之命,来探望殿下。”

    显然,皇后要比他更有威慑力,两个琵琶姬听了之后连忙福了福身,抱着琵琶出了房间,还带上了房间门。

    关门的那一刹那,房间内传出秦王不悦的声音:“薛女官遣下乐人,是要亲自给本殿下弹琵琶吗,薛女官妙手,不知比起乐人如何?”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虽都是在宫里头伺候人的,可蓬莱宫的这两位女官却不同,人家两个是正经官宦世家的贵女,因受皇后的钟爱,才特赐了体面,做了有正经品级的女官。

    即使将来这二位出了宫,也会是世家贵族中的当家主母,跟寻常人也不一样。

    现在被秦王比成教坊中供人取乐的琵琶姬,这种羞辱怕是要杀人的心都有了,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不禁深深同情起来了薛女官。

    作者有话要: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是五代十国时期词人欧阳炯的作品《春光好·天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