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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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早朝将散,高官三三两两行出,路门外的钟声连响九下。

    林奉儒任职登闻鼓院司谏三年,年纪轻轻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头一次听到钟声连响九下。

    他回头看向巍峨高城,阳光莹莹在手中捧着的玉笏上流转。

    “想必圣上也听到了。”

    副司谏躬身答,“一般有冤申诉者,敲登闻鼓两声,间或停顿,声又起。若连响九下,必是牵动社稷的大事。”

    林奉儒眯起一双眼瞳。“走,咱们过去瞧瞧这敲钟人。”

    二人言语间已行至路门外。

    见一未及弱冠的少年于登闻鼓前笔直伫立。

    鼓声未停,鼓点未歇,声嘶力竭喊道,“草民温殊,状告扬州官场数十官员,奸淫良妇,杀人性命,罪无可恕,盼陛下垂怜!”

    林奉儒挑眉,“温家温殊?”

    副司谏答曰,“扬州温家,曾任职户部。”

    林奉儒手中的玉笏端正捧着,脚下步伐忽然骤停,“这温殊,是否入了长公主府?”

    副司谏神情轻暧地笑,“回大人的话,确实有传言,长公主见其容貌姝艳,赐字姝,对于男子而言实在是羞辱到了极致。”

    林奉儒摇头,“长公主实是荒唐。”

    副司谏惶恐道,“隔墙有耳啊大人。”

    林奉儒叹息出声。

    直到那鼓下的少年回头,林奉儒才真正知道长公主赐姝字时候的心境。

    也许并非出于羞辱之意,而是除此一字,再无他言可形容。

    林奉儒注意到,在太子爷下朝经过路门的时候,鼓声矮下来,却倔强地并未停歇。

    祁睿经过温姝的时候,身边跟着易钊顾绪二人。

    易钊年纪较长已入朝职,易欢祁康陈司礼等人年纪尚,并没有入朝资格。

    易钊盯着温姝笑一声,“长公主府中的男宠,原也能出来抛头露面?”

    易钊生一张俊俏的脸,为人轻浮,手段狠辣,在禁卫军中任职,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不计其数。

    顾绪在与易钊同营,听言笑道“状告扬州数十官员?闻所未闻。”

    祁睿心中徒生不悦,面上难以窥见。

    祁睿与温姝擦肩而过的时候,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宁愿踩过十尺砧板,也不肯随了他的心意。

    温姝没有话。

    祁睿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最近朝堂因扬州官员吵的惊天动地,温姝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递刀子,存的什么心?

    想借此摆脱倚傍他人的命运?

    祁睿阴测测的声音在温姝背后响起,“温姝啊温姝,你机关算尽,心招惹来大的祸患。”

    温姝面无表情,“谢过太子殿下提醒。”

    祁睿拂袖而去。

    林奉儒行至温姝面前,看着眼前少年清瘦之态道:“可能熬过酷刑?”

    温姝看向林奉儒道,“大人是……”

    林奉儒道,“登闻鼓院司谏。”

    副司谏道,“凡于路门敲登闻鼓之案,均由司谏大人主审。”

    温姝跪下,“请司谏大人作主!”

    林奉儒伸手将温姝扶起,手中触到一片温凉滑腻的玉脂肌肤,眼风落在少年低垂的脖颈处一截与黑发交相辉映的莹莹白光处,竟一时间未曾挪开,以咳嗽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随本官来吧。”

    副司谏伸手,林奉儒先行。

    温姝垂眸跟在林奉儒身后,副司谏眼中落一阙飞花袍摆,鼻尖隐约的茶香清透可闻,心中叹温姝容貌正如精致的玉冠上光华流转的明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