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想到那段过往，深吸了一口气，道：“她正值叛逆，又憧憬烂漫的年纪。跟着老爷去了一趟盛京，结果在路上路遇盗匪，生死一刻的时候，遇到了甄家的大郎。

    那个时候的大郎还是风流倜傥的少年军将，热血热情铁汉柔情。

    很快，二人就陷入了爱情。可是，甄家实在是门第太低，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寡母和四个兄弟，都未娶亲。

    还未定亲，就跟老爷要嫁妆，是希望帮衬帮衬他们家。如此一来，就把老爷惹恼了。

    他，他的乖女儿可不是倒贴别人家的那种人，我们叶府不嫁了！

    可姐偏偏看上了。她跟老爷要走了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把整整四船嫁妆运走了！自己一个人去了北方，嫁给了甄兴那个子！

    没过多久，姐又回来了。她大着肚子，带着新女婿进门。

    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甄家又是来要钱的。

    他们家里四个兄弟结婚，都需要聘礼，加上甄家养着兵，皇家经常拿不出钱，都需要他们自己垫着。于是，叶家，就成了他们觊觎的对象！

    老爷大怒，将姑爷大骂了一顿赶了出去，姐，也跟老爷大吵了一架，跟着走了！”

    “所以，我母亲才那么多年不肯回江南。后来被我父亲负了，她也是一个人默默去了云栈寺？”甄姒宝含着泪，胸口感觉一阵阵怒火中烧。

    “不错。”晚娘点头，“姐的嫁妆全被甄家人娶了媳妇了，还赔了皇粮。姐又拿不到更多的钱和粮，也就失去了作用了。

    他们家的老太太多实际的一个人吶，面对一个一毛不拔的叶家和一个在背后罩着她们家的吴家，肯定是选择吴家！

    所以，那个陈宝琴一被休了，马上吴家人就把她送进了甄府！

    姐大闹了一场，暂时压制住了。可是没想到，半年后这朝廷升任甄兴为威武大将军，回朝在京周布兵。

    甄家顿时一朝飞上天，没人管姐乐不乐意了。那个陈宝琴提前爬上了甄兴的床，大了肚子，姐的念卿少爷又忽然丢了，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姐万念俱灰，让陈宝琴堂而皇之地入了门！”

    甄姒宝问：“外祖是不是对这些事情一直都一清二楚？”

    晚娘道：“是啊！老爷面凶心软，盛京多少朋友啊？甄家的这些事情谁不知道？否则，姐又怎会在寺庙内多年也无人敢去扰？

    只是没想到，孙姐您忽然让姐回了府，又要去面对甄家的那些血雨腥风。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姐有没有变得强大一点……”

    有没有呢？吹着海水的冷风，甄姒宝看着眼前的一团团云雾，自问。

    母亲她这一次也没回来，而她回来了，给外祖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

    原本母亲都没要出来的东西，她要出来了。可见，外祖有多爱她？

    她不能尽孝于膝前，还如此扰叶家，是不是错了？

    她茫然地看着满满的一江面的粮船，怅然若失……

    谢凌玄走出床舱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走过来，将手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柔声问：“想叶老了？”

    甄姒宝点点头，胸口隐隐作痛。她疏解了好久，才吐着气：“我，和我娘，都是不孝的。”

    谢凌玄皱皱眉，伸手裹住她的双肩，道：“你只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何要这样自己？”

    甄姒宝摇摇头：“你不懂，有些事，看似简单，实则背后关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外祖今日如此为我拿出这么多粮食，是天衣无缝，实则其中任何一个关卡出现问题都会让整个叶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谢凌玄点点头，道：“不错！从这一点来，叶老对你，确实是极为宠爱的！这样吧，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陪陪他老人家，好不好？”

    甄姒宝看了他一眼，没话。

    他见她这一次竟然没什么不合适、暂时没想好之类的话，马上高兴的上了头，要将她揽在怀里。

    结果，他的手臂刚动，就被她的胳膊肘子直接捅到肚子，疼得他呲牙咧嘴地跳！

    船上二楼，鹤云抱着焦尾剑对身后田洛：“咱们少主多少年没见过几次笑颜，自从遇到了这个甄姒宝，几乎天天笑。果然啊，这时候俊郎配美女，咱们的少主，真的是从甄姒宝这条道上，一去不复返喽！”

    田洛也走到船边，看着一楼的船舱，问：“咱们少主算什么时候跟甄大姐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在想，这几次下来，甄大姐必定会警觉，到时候，如果让甄大姐发现少主骗了她，会不会后果很严重？”

    鹤云长叹了一口气：“暂时还不能吧！毕竟宝羽堂是江湖义士组建的江湖帮派，跟皇室是对着的。如果让甄姒宝知道了，她还要纠结于告发还是不告发的问题。人性本就是很脆弱的，何必要去考验呢！”

    田洛点点头，答：“的也对！”

    海面上烟雾缭绕。渐渐地，夜色降临，所有的粮船几乎都掩藏在了海面之上……

    夜晚海面上凉意透骨。她回了床舱内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谢凌玄就睡在她的隔壁，二人之间只隔着一道木板。

    二人都没有睡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晚孙施恩势必要来。而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沉默一会儿，甄姒宝先开口问：“如果孙施恩要毁了这些粮，该怎么办？”

    “不会的。”谢凌玄面色清冷，可是给她的声音却柔和干净，“他不会那么傻。”

    “哦？怎么？”甄姒宝问。

    “如今大晋依靠官阀大家立足，也因此，低阶氏族和平民百姓，还有大批大批的兵籍的人没有了出路。

    尤其是低阶氏族，都是当年北方跟过来的大家，因为根动树移而家境中落。

    他们不服，也想要那种号令天下的感觉，所以起义造反！

    孙施恩代表的就是这批人。他们同样心怀天下，同样有着责任感和道德观。如今江北大灾，如果他们毁了粮食，岂不是召来天下骂名？”

    甄姒宝将双臂枕到枕下，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是啊！起来，孙施恩抢的，确实都是那些有钱的大家族，平民百姓，都是从来不伤的。”

    谢凌玄点点头。

    就在这时，忽然一旁的船舱外，有人大喊：“孙施恩来了！少爷，少爷！孙施恩的船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