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李建深心中一阵暖流涌动……
李建深从未见青葙哭得如此伤心过。
她像是后怕急了, 整个人抱住他不放手。
李建深手抚上她的背,因为赶路,她外间穿的棉衣上沾满了雪, 如今被帐内的暖气一烘, 全化作了水。
他一摸,只摸到了满手的冰凉。
李建深抱着青葙哄:“我在这里,好阿葙, 别哭。”
青葙哭得更狠。
然后李建深便察觉到她在扒自己领口,他虽未着铠甲, 但冬衣厚实,颇废了她一番功夫。
李建深主动扯开衣领,将肩膀露给她。
很快,一股刺骨的疼痛便从肩膀上传来。
李建深闷哼一声,未皱眉头,静静地任由青葙发泄情绪, 抬手去摸她的后颈, 她身上就算是这个地方, 也是凉的。
他的阿葙, 这是赶了多久的路。
“别咬太久,仔细牙疼。”
青葙松开口, 将脑袋埋在被她咬的地方, 静静流泪。
她以为在阿兄走后, 自己永远不会再这样哭泣。
然而在意识到李建深仍活着的那一刻, 后怕与喜悦同时如同狂浪般席卷了她。
在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两个字:幸好。
幸好他还活着,幸好他没有如同阿兄一样死去。
“你骗我。”
青葙的声音嗡嗡的,里头尽是委屈。
李建深拍着她的背哄:“叫你担忧, 是我的是不是,但我原不是要骗你,先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我再与你细,可好?”
青葙抱着他不话。
她这样在意依赖他,李建深自是喜不自胜,但再拖下去,只怕她要着凉,她身子本就才好一些,一路赶来必定又苦又累,若是再生病,他怕要恨死自己。
他这里没有女子衣物,便叫人到李义诗那里去取。
军中没有婢女,伺候的士兵垂着脑袋端了热水和膳食进来便退下。
“再加些炭火来。”
“是。”
李建深拉开青葙的衣带,将外头的棉衣褪下扔在一旁,拿起被子裹着她抱到榻上,最后亲自绞了蘸了热水的帕子去擦她的脸。
青葙抽了抽鼻头,哑声道:
“鼻涕眼泪一大把,很丑吧?”
李建深没有吭声,坐在榻上,俯身在她脸上轻啄一下。
“我们阿葙什么时候都好看。”
被帐内的暖意烘着,青葙的手脚已经渐渐热起来,她接过李建深递来的吃食吃了,胃中有了饱意,方才道:
“不用了。”
李建深拿汤匙舀了一勺热汤递到她嘴边,道:
“再喝半碗,你在路上铁定不曾好好吃东西。”
青葙张开嘴巴,咬住汤匙。
很快,剩下的半碗汤见了底。
李建深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起身,却被青葙拉住。
他回头,瞧见她眼里的不安。
李建深将碗随手放在茶几上,重新坐下,隔着被褥抱她,道: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青葙将被褥裹在两人身上,钻进他怀里,将耳朵贴近他的心口,去听心跳。
李建深长长地在她鬓边亲吻,道:
“要不要再紧一些?”
青葙将两只手臂全部缠绕在他身上,无声地允诺。
李建深收紧臂膀,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阿葙,并非我故意要骗你,北戎虽暂时战败,但仍会选机会过来,他们见我死,便会冒进走错,这原本是迷惑北戎人的手段……”
他叫人放出声去,是大周太子已死,引诱北戎人上当。
那棺椁里是常年跟随他的骠骑将军,他让士兵披麻戴孝,一是为了祭奠他,二是为了迷惑敌人。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是……
“阿葙,我没想到你会来。”
李建深抱紧青葙,哑声张口。
他本以为自己于她不过尔尔,就算听见他身死的消息,她也不过是伤心一场便罢,万万没想过她竟不远千里地过来。
此时他方知,原来他在她心里远远比他以为的要重要。
他统领千军万马,无论何时皆是意气风发、成竹在胸,唯独在面对青葙时总是自我怀疑,缺乏自信。
青葙知道他不是故意骗她,心中那一股残存的气也就消散,抱着他道:
“我要伤心死了。”
李建深自然瞧见了方才青葙那幅伤心欲绝的模样,现下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愈发抱紧她:
“吓着你,是我的不是,你怎么罚我都成,阿葙……”
“嗯?”
青葙红着眼睛抬头,去瞧李建深。
李建深喉间滚动,道:
“方才你在那棺椁前,了什么?”
青葙故意扭过头去,哑声道:“我不记得了。”
李建深抬手将她的脸转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你你爱我。”
青葙直视他,瞳孔里是他的倒影。
“再一遍,阿葙。”
李建深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一副她不便不罢休的模样。
青葙连日来为了他伤心忧思,如今不想如他的意,只道:
“我好困。”
李建深见她眼下乌青,自然心疼,只得微微叹口气,放下手,扶着她躺下,将被子重新在她身上裹好,保证一丝风都透不进去,才道;
“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青葙露出一张哭过的脸看他,见他在自己身边躺下,手拍着被褥哄自己睡觉,眉眼间全是疲惫。
这几个月,频繁同北戎作战,想必他也确实累着了。
青葙见他闭了眼睛,看了一会儿,便从自己贴身的里衣里拽出一件东西来,随后将手伸出被褥,拉过他的手往自己的颈间去。
李建深猛地睁开双眼,转过头来瞧她。
那是曾被她退还给他,又被他送出去的玉坠。
在他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里,青葙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吐气,了方才他想让自己的话。
李建深翻身,一瞬间,他身上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地将青葙笼罩起来。
他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唇齿比往常用力许多。
青葙仰头,由着他表达自己的爱意,然后开始回应。
“我爱你,阿葙,我爱你……”
帐内的炭火爆了又爆,李建深在一片暖意里亲吻他的心上人。
青葙鬓发散乱,枕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上,她捧着李建深的脸,轻声地回应他:
“我知道的,雀奴。”
……
“殿下,衣裳取来了。”
派去取衣裳的士兵在外头禀告,里头却许久没有动静,他挠了挠脑袋,掀起帐帘一角,正瞧见这一幕,登时将抬起的脚收回去。
“怎么不送进去?”
李义诗走过来,轻声问道。
那士兵脸红得厉害,扭捏了半晌,方才坑坑巴巴开口:
“回,回公主,殿下……殿下和娘子……如今不大方便……”
李义诗一时没反应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衣裳,往帐前走,“有什么不方便?”
“太子殿下,阿兄,给青葙的衣裳拿来了。”
在外头喊了一声,不等回应便进去,外头的侍卫拦都拦不住。
只见帐内,青葙正裹着被子坐于榻上,李建深在一旁给她倒水喝。
这不是挺正常么?不方便在哪里?
李义诗在心中腹诽,随手将衣裳放置在榻上,道:“我带的几件都在这里,你将就着穿。”
本还想留在这里同青葙几句话,但听见李建深她要休息,只好起身。
转身前,忽然瞧见青葙耳下有一个红色的齿痕,很是明显,再去瞧李建深,只见他幽幽地看着自己,眼睛里似乎带了一抹怨气。
她忽然明白了方才那士兵话里的意思,脸腾地一下红了,然后十分利索地扔下一句‘我走了’便跑出了帐子,迎面正撞上听闻青葙消息而来的檀风。
“见过公主,敢问我阿姐——”
“不方便!”
檀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青葙出了什么事。
李义诗清清嗓子,脸上的滚烫还没有下去,道:
“总之……你先别进去,等时候到了,他们会叫你的。”
檀风在军营里历练这些日子,早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听见这话,行礼道:
“是。”
……
帐内,青葙正捂着脸侧躺在床上,将后背留给李建深。
李建深俯身去摸她的耳垂,从身后抱她,两人脸贴着脸,静静地不话。
青葙一路过来,又冷又累,加之方才哭过一场,渐渐地生了些许睡意。
“雀奴……”她唤身后的男人。
“嗯?”
李建深将她翻过身来,抱着怀里,轻吻她的鼻尖。
“仗什么时候结束……”
青葙的眼皮缓缓合上。
“快了。”李建深与她额头相抵,“很快,咱们就能将北戎人彻底赶跑,阿葙高不高兴。”
“嗯……”
青葙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不要再受伤……”
李建深右侧肩头新增了一处刀伤,她应当是扒他衣裳时看见了。
“好。”李建深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拉着她的腰身靠近自己,在她嘴角吻了一下。
“阿葙,好眠。”
青葙没有出声,已然睡了过去。
李建深又看了她一会儿,贴着她一同睡去。
……
这一觉,只睡到夜下,李建深起身,将被褥重新与青葙掖好,随后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外间,冰天雪地里,谭琦还跪在地上,见着李建深来,他俯身磕头。
“殿下。”
李建深淡淡道:“我过,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她,可是你没有。”
谭琦:“臣失职,愿领任何责罚。”
“去找人,好好讨碗姜汤喝,往后仍是你护她,若还有差池,等战事之后,再算账也不迟。”
谭琦重重磕了个头:“谢过殿下。”
他离开后,便有士兵过来报信。
李建深听了,摆手让他退下,随后走入帐中,见着青葙已然醒了,便对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
“阿葙,我要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