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给你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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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了个开阔地儿,白烟被放下来。

    玄川的眼神愠怒而克制,就地一坐,不发一言,只端端看着面前这只落汤的狐狸。

    雨冲刷在玄川的背上,被天雷劈中的地方毛发跟着往下落。一片焦黑色的,掺杂着一些翻红嫩肉的背脊裸露出来,狰狞恐怖。

    “我在你看来就这么不值得信任?”玄川沉声破沉默,一双狼眼漆黑黝亮。

    白烟看着玄川这副模样,自然心里也不好受,想要表示下关心,可出口却是:“我又没请你来。”

    脱口而出的瞬间,白烟心里一‘咯噔’,知道不好收场了。但目光却直直迎了上去,不怯半分。

    这是什么话!敢情这么着急赶来救了他一命全是自作多情?!

    玄川忍住心头的火气:“你就没有别的想?”

    白烟抬眼看了玄川一眼,神色复杂,把头别过去,不话。

    伤口沾水的感觉十分不适,但玄川却像是并不在意的伤口一样。对他来,狐狸这样的态度让他更为难过。

    耳边全是莎莎的、细碎的雨滴砸在草地上的声音,玄川憋着一股子闷气没地儿撒,那股劲儿别提多难受了。要他对白烟发火,拉不拉的面子是一,舍不舍得又是另一。

    非常迅速而心翼翼地一瞥,被玄川捕捉到。白烟却像是没事儿狐一样仍旧保持着别头的姿势,完全不自知自己那点儿动作已经被玄川尽收眼底。

    心情突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虽然面上绷着,可那股子闷火已经消了大半,剩下的全是好奇。

    突然,又一条尾巴出现在玄川面前!两条一模一样的白色狐尾被莹蓝色的狐火包围,上面的水被白烟用灵力一点点烘干,逐渐变得蓬松起来。

    家伙儿依然不肯扭过头来,只有一个的,带着点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可以把狐尾给你摸摸。”

    对白烟来,这已经是一种及其困难的示弱…或者道歉了。

    完他就后悔了,心脏砰砰直跳。白烟别扭地伸出一只前爪揽过两条白净的狐尾,遮住自己的脸。

    这个东西…简直太可爱了!

    一声低低的轻笑在白耳边响起,随即白烟听到一个用力克制笑意的声音:“你抱着,怎么给我摸?要一起摸摸吗?嗯?”

    这样轻佻的语调让白烟莫名慌乱,但很快这点慌乱就被他心里窜上来的火给压住了:“不摸就算——”话未完,白烟就感觉尾巴上一重,从两条狐尾间的缝隙,白烟能清楚看到玄川抬着爪子真的在摸他的尾巴。

    视线往上一转,只见玄川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耳尖儿上悄悄充血,白烟看不见,但是可以感觉到那里微微发着烫。

    “嗯,很软。”这是玄川最后的总结语,顺带一爪子撸了下白烟的头顶。

    “回去吧?嗯?”虽然这么着,这是大狼爪子黑没从白烟身上下来呢。

    “嗯。”白烟总算放开了一直抱着的狐狸尾巴,于是两条柔软蓬松的狐尾就在玄川面前晃啊晃,让他忍不住摸一下,又摸一下。

    这时玄川才发现狐狸有一只脚伤得很严重。先前因为夜色和白烟狐尾的遮挡,玄川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很痛?”玄川不由自主地皱眉道。

    “还好。”白烟低头看了一下那条被劈得漆黑的狐腿,仍旧没什么痛感。他只觉得嫌弃——好丑!

    白烟四肢突然离地,他茫然抬头,只看见玄川长长的狼吻在眼前一闪而过,接着他被放在了一团柔软的毛发中。

    “挪挪。抓紧我脖子上的毛,别掉下去。”玄川可没法做到把狐狸放在自己脖子上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动作,脖子上的 一撮狼毛一紧,玄川问道:“稳了?”

    “嗯。”白烟趴在玄川的脖子上,双爪紧紧攀住漆黑柔软的狼毛,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玄川背上的伤口。

    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更清楚地明白玄川到底替他承受了多少——如果把玄川被烧成黑色的皮肉比作土地,那么里面那些红肉是只有干涸的土地龟裂后才能从裂口里看见的。

    玄川奔跑起来,那些细的裂痕便一张一翕起来,黑色的焦肉一时遮住那些红肉,一时又让它们出现在在白烟眼前。可见的血一丝丝渗出,蜿蜒在绝对狰狞的大片被烧焦的皮肉上。

    越看越心紧,最后白烟不得不逼迫自己强硬地转头不再看那副景象。

    这次白烟终于没有昏昏欲睡。他见玄川身上的的毛发仍旧湿淋淋的,于是一道道带着灵力的幽蓝狐火被释放出来,绕着玄川,避开了伤口,一点点烘干那些沾在身上的雨水。

    感受到狐狸这么一点关切的心意,玄川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速度——当然,没敢太明显。

    远远的,霞光洒了一地金灿,灿烂了半边山。草叶上的雨水折射出粼粼波光,耀眼非常。三五只绿尾虹雉从枝头腾起,啼鸣着,翅上都是朝阳镀上的金边。

    “心别碰头。”一直观望着远处景色的白烟猛然回神,顺着狼头的方向看去,是一道被撕咬得残缺不全的藤蔓帘幕。

    接着眼前一暗,又一亮。那些萤火术放出来的萤火还尽忠职守地照耀着这方的洞天。

    只觉得玄川身形一矮——“自己下来。”

    为了方便白烟从自己的脖子上下来,玄川已经趴在地上了。家伙儿也不磨蹭,十分干脆地一跃而下。

    白烟缩着一只伤腿抬腿就走,准备窝在黑石上的那堆干草上好生看看伤口,却被玄川一把按住,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白烟受伤的腿上,痒痒的,他回头看去,玄川正借着照进洞来的灿烂光检查他腿上的伤口。

    “伤,你自己不伤得更重?”白烟眼下之意是让玄川先别急着管他,处理他自己的伤口更要紧些。

    可这话到了玄川耳朵里却变了味儿:“伤?敢情死不了在你看来都算伤!”

    “不是…”条件反射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白烟仔细想了想,这确实不致命啊,不算伤算什么?

    “闭嘴。”敢情这东西仗着平时没狐管,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

    这还怎么沟通?于是白烟索性趴在地上,仍他爱怎么看怎么看吧,他就盯着从藤蔓里漏进来的日光发呆。

    见白烟虽然对自己不大走心,可好歹这回没呛他‘我又没请你来’,玄川定定神,轻轻凑过去舔了一下白烟的伤腿。

    这下不得了了,一块块焦黑的肉从腿上脱落下来,可见白生生的骨骼。

    白烟只觉得腿上一阵剧痛,拧头一看这狼在搞什么幺蛾子,就看见自己只剩几块儿肉挂在腿上了:“怎么会…”白烟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先前他感觉不到什么明显的疼痛,原来都只是因为伤腿都被烧焦了,里面的经脉都死了,还怎么会感觉到疼痛?

    玄川心疼得无以复加,眼神焦急而无措,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烟倒是挺淡定的,对于即将失去一条腿的事实,接受得无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