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银瞳的仿生人本想走在前面, 但是戈斯上前两步跟她并肩，闲庭信步，笑眯眯地背着手, 不像是被“强请”过来的, 而是什么上级来视察似的。

    仿生人的眼珠转了一下, 静静看他一眼, 没有阻止。

    戈斯的视线扫过四周的角角落落, 跟记忆中的KH集团总部对比着。

    结构没太大变化，还是对称雪花结构，由中央控制室一点发散出去, 分布着造室、设计室、人员管理室……

    柯元白和吴意每次嘴上着要将戈斯踩在脚下，连运作模式都完整保留下来，根本没有想过去换一套。

    因为他们相信戈斯的能力，知道只要按照这套运作模式走下去, 他们不用费脑子就能坐享其成, 根本不用担心KH集团的未来前景。

    戈斯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劳而获的人可是会得到惩罚的。

    他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整座KH的控制中心, 负责数据计算、人员存档和能源供应的中央主脑的位置。

    每个人都喜欢在自己的造物上留下些什么，戈斯也一样。比如风暴被强化之后虹膜上留下的灰鸦标志, 比如……在中央主脑中留下一段智能数据。

    戈斯一边走在银发仿生人旁边, 一边连续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出厂几年了？KH待遇怎么样？有伙伴吗？”

    他双手插兜, 语调闲散, 目光也没侧过来, 宛如是普通的家常闲聊。

    这种氛围是银发仿生人不擅长应付的。

    她在KH中心工作，遇到的人类不是高级机械师就是高级管理层，前者面对她像是面对一件精美的物品, 后者更会对她呼来喝去, 甚至对她抱有嫌恶的态度。

    偶尔看上去比较平和会停下来跟她聊两句的机械师, 不是很忙就是很快被调走，不知去向了。

    像戈斯这样温和的询问闲聊，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我的编号是KH-保护型01，目前出厂半年，待遇很差，没有朋友。”她本可以闭口不言，但莫名的情绪驱使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了戈斯的问题。

    “你还真是诚实，”戈斯听到那句“待遇很差”，乐了，“KH待遇不好，不如考虑考虑鸦组？我们成员友善，任务成果平分，有完善的能源分配规则，最重要的是有很多性格各异的仿生人，相性好的话就能成为很好的伙伴哦。”

    如果仿生人的数据库中有关于《人类话术大全》的话，就知道戈斯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在KH集团中心挖墙脚。

    可惜，她的数据库只集中了保护资料，关于社交辞令、背后寓意、甚至戈斯现在直白的挖角都听不出来。

    她接收了戈斯长长的一段信息，找到了她的重点：“性格各异的……仿生人？”

    在她的印象里，所有的仿生人都是一副模样：面无表情、为控制面板上那个首位名字而活。

    别性格各异，他们可能连续几个月都不会一句除了“接受命令”、“任务完成”以外的话。

    “没错哦，”戈斯的语气非常和缓，这次转头弯着眼睛直视着银发仿生人，“他们都会开心、会生气，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会因为别人送了一朵花固执地跟随保护一周，也会因为别人挡住了阳光而赌气好几天。当然，他们还会爱人。”

    “你们大部分都是从KH出厂，很可能很多都用了我的数据。这么看的话，你们可是数据相似的兄弟姐妹呀！”

    戈斯这么，纯属是在忽悠。

    仿生人的数据中几乎都有一个标准的程序框架，如果数据相似就是兄弟姐妹的话，那全天下仿生人全部都有亲属关系了。

    但是，银发仿生人看着脑后几乎要散发圣光的戈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她额角的软体感应圈转成红色，闪了闪，回应到：“好的，我会考虑的。”

    这些仿生人要考虑，那就一定会认真考虑。

    笑得像个狐狸似的戈斯点点头：“好呀，期待你的答复。”

    期待……所有仿生人觉醒倒戈，柯元白和吴意计划全盘失败的样子。

    旁边的一间操作室突然传出了爆炸的声音，让戈斯脚步一转，轻轻踱步过去。

    银发仿生人默默地跟在戈斯的身后，没有强制带离。

    “可恶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戴着防光面罩的机械师狂乱地抓挠自己的头发，面前的操作台、他的头发还有胸前的衣物都被刚刚的一场失误炸得焦黑一片。

    戈斯：“你这是在仿制T61型爆裂激光管？”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明显吧机械师吓了一跳，他面色不善地转身，张口就喊：“谁啊？不知道操作室不能乱……呃，”

    “……鸦神？”

    保护型01面无表情地想，这语气的转变像是从大狮子变成了兔子，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戈斯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柔：“别废话。”

    那机械师一个激灵，额角差点没滴下冷汗，连忙回答：“是，是T61型爆裂激光管。”

    戈斯一眼扫过机械师手边的零件，直接指出：“你弄这么多昂贵的高级材料，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温度上限过高的事实。他们经常出现在顶级机械造物中没错，但是中级材料在这个部分中才是最合适的。”

    “高级材料承受温度高，无法在管中产生反应，甚至会堵住能量的释放轨道，造成炸膛。而中级材料却能正好为能量让路。”

    戈斯取过中级材料放在操作台中间，淡淡道：“你们不要对材料产生偏见。”

    机械师羞愧地低下头，红着脸支吾地应了一声。这几乎是大集团机械师的通病——认为零件材料越高级越好。

    戈斯向保护型01点头示意：“走吧。”

    他身后的机械师看着戈斯转身离开的背影，叫住了他：“鸦神……如果曾经做了不好的事，还能加入你的组织吗？”

    机械师这段时间一直在犹豫。他的内心告诉他加入鸦组才是对的，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与鸦组的理念背道而驰。他们……根本不会欢迎像自己这样的人吧？

    戈斯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你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应该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吧？”

    “鸦组欢迎所有觉醒的仿生人，当然也包括觉醒的人。”

    保护型01将戈斯带到了监控室。柯元白坐在一块块不停变化的画面之前，享受着掌握他人所有行动的快感。

    这是戈斯跟他第一次面对面的会晤，柯元白的眉眼间萦绕着比通讯影像上还重的戾气。

    保护型01跟戈斯并肩进入房间，垂头汇报：“任务完成。”

    柯元白的眼神从他们的站位上一划而过，又移回屏幕上，那块地方是刚才戈斯进入的操控室，能清楚地看见那个机械师正在收拾东西。

    “戈斯……你很有本事，”柯元白语气阴沉，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一个按钮，“但你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想，你就会‘呯’地一声炸开。”

    戈斯身上之前被贴上了一个传送装置，显然那里被做了手脚。

    戈斯抬抬眉：“所以，那些暗杀者无论是否完成任务，你都没算让他们活下来？”

    柯元白冷笑一声：“你再为他们抱不平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戈斯善意地提醒，然后一歪头，“况且，你敢真的按下按钮吗？”

    戈斯在来之前开启了私密直播，将KH集团的雇凶行为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如果现在戈斯有什么不测，那所有人的矛头都会指向KH，它本身的机械师也会大部分流失，这是柯元白和吴意不想看到的。

    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比戈斯更厉害”和“击溃风暴”，现在将戈斯除掉对他们来根本毫无意义。

    就在刚刚，KH集团发出公告，不承认袭击者的暗杀行为，宣称那一切都出自他们自身的意愿。

    至于戈斯现在在哪，他们也毫不知情。

    众人被KH集团胡搅蛮缠、蛮横无理的嘴脸震惊得群情激愤，但他们确实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只能任由KH集团颠倒黑白。

    所有人都知道戈斯现在在哪儿，但所有人都无法救他。

    KH的大门防御当时被戈斯花费了几个月，推翻了很多个方案才最终制成，还没人敢能突破KH的防线。

    同时，KH也只能软禁戈斯，无法对他做出什么事。

    这场效率与浪漫的对决，最终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戈斯被气闷的柯元白轰出了监控室，本来应该往住宿区走，他却径直往控制中心走。

    拥有控制中心通行凭证的人不多，因此中央部分其实是KH总部人最少的地方。

    不巧，戈斯恰好就是能通过验证的其中一个。

    戈斯踏入了控制中心，刚刚看到了那透明钢化玻璃柱中一伸一缩、散发着耀眼电光的主脑球，就听到了那大光团哇的一声：“宿——主——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风暴的虚拟体也抵达了离戈斯最近的纤维传导点。

    *

    作者有话要：

    虚拟体风暴：【警觉】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这个世界开始废物一副智障的样子是因为他的脑子被留在控制中心了，只能偶尔分出一丢丢数据偷渡到戈斯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