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第33章木耳佛手蛇肉汤
感受到这村子不一般, 琴濯不敢掉以轻心,暗自留了个心眼儿。
走了这半日,琴濯早已是饥肠辘辘, 原来还算用村民送来的米熬些粥,正在外面的灶上寻柴火, 旁边的乐队夫妻邀请他们去家中用饭。
别人都请上门了, 自己也着实有些精疲力尽,琴濯干脆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跟薛岑去了村民家中。
村里的屋舍都是用翠竹搭建的, 屋内的布局大同异。琴濯进门后,当先看到的也是一间外厅,摆放着一张桌两张椅,两边则是两间耳房, 用竹帘挡着, 间隔相望。
先前村民把琴濯他们带去那间空房的时候,琴濯就在为难如何跟薛岑同处一室, 后来见有两间房分开反倒松了一口气。但见村民家中的布局跟他们也是一样,琴濯心中不觉有些奇怪,难道村里的真夫妻也是这般分房而住?
她心下怪异,暂且只是暗暗观察,随薛岑坐到一侧的桌子前。
旁边的空地上支了一盆炉火,上面的瓦罐正煮得咕咚冒泡,浓郁的汤汁香气四溢。
琴濯忍不住嗅了下鼻子,有点迫不及待地接过村民递来的汤碗,热汤熨帖着她微凉的掌心, 让她觉得周身的疲惫都驱散了不少。
火候足够的汤汁炖得浓郁鲜香,泛着微微的奶白色, 其中还有佛手跟木耳。这些东西虽寻常,但难得是在山间采到新鲜的,吃到嘴里依旧是软厚的口感。
“这是什么?”琴濯正用汤匙舀木耳,翻起来两片发黑的东西,似肉又不像肉,上面依稀有排列细的纹鳞,像是鱼皮一样。
“是蛇肉,这木耳佛手炖蛇肉是我们这里的美味。”村民着,还热情地抄起大勺子,往琴濯的碗里加汤。
琴濯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浑身的血液就仿佛冻住了,入口的美味也一瞬间失了味道,只觉得遍体生寒,手里的碗没托牢直接倾倒,落在了反应迅速的薛岑手里。
薛岑接住汤碗,暂时没理会洒在自己手上的汤汁,扯过琴濯腰间系的手帕放在她膝上,跟面露茫然的夫妻二人道:“内子惧蛇,这美味她怕是消受不了,劳二位的款待了。”
妻子得知后,便拿了些先前做的米糕给琴濯,又趁着盆上的火煮了些米粥。
琴濯满心不好意思,却又着实不想再碰那锅蛇肉,兀自背着身吃粥,只是心里依旧无法忘记刚才得知真相的那一幕,表情既纠结又害怕,就连碗里的米粥都快要没了胃口。
薛岑在碗里捡了一些木耳佛手给她,“这些都是素菜,就一两口不至于太淡。”
琴濯犹豫着夹了筷子木耳,依旧觉得口中好像在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一下,“还是不要了!”
薛岑见状,笑着收回碗,往里边添了一勺蛇肉汤,兀自吃起来。
太阳落山以后,一场大雨突如其来。雨点砸在宽阔的溪流里,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愈发喧腾,屋檐上也是片刻不安静。
琴濯被雨声吵得睡不着,掀开帘子出来,看到薛岑正坐在外厅的长椅上,大概是听到她的动静,回首看来一眼,拿起自己放在另一边椅子上的薄毯,随意放在腿上。
琴濯原本欲转回去的脚尖只得顿住,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见薛岑穿着薄衫,也像是刚起来的样子,问道:“皇上的伤口怎么样?”
对于薛岑的伤势,琴濯是真的挺担心,他金尊玉贵的,到时候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她真怕孟之微被发配去挖煤。
“应该没什么事了。”薛岑坐起身来动了下肩膀,手正欲向后探,被琴濯叫住。
“别抓!”情急之下,琴濯挡了下薛岑的手腕,走到他背后细看,“又渗血了……”
“是么。”薛岑侧着脸感觉了一下,表情没太大的变化,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如果长时间没法愈合,恐怕会化脓,伤也不可掉以轻心。”琴濯蹙着眉,所有的注意都在伤口上,完全忽略了薛岑露出来的半个膀子。
反倒是薛岑的面容有些不淡定,上完药还觉得心潮澎湃,遂把所有责任都归咎给了外面的雨声。
晦暗的雨幕中,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笼在屋檐下飘摇,薛岑看着不远处台阶下闪烁的波光,道:“水也涨了,出行恐怕会受到影响。”
琴濯顺着看了一眼,觉得他们一个负伤一个瘸的,肯定是不好再动身了,有点担忧道:“之微也不知道什么能寻来,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么?”
薛岑注意到村中并无竹筏一类的工具,想来大雨时期是无人出去的,上涨的溪水已经淹没了他们进来时走的路,刚好到各个屋舍之间相连的竹桥下,看来这村子已经对应对大雨有了一定的经验,知道汛期如何行方便。
“如果明天大雨不停,也只得如此了。”薛岑看到琴濯眉心的愁绪,又把话斟酌了一下,“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用了半日到这里,相信孟卿他们也不会太久。”
如果要耽误几天时间才能找到这里的线索,薛岑真要怀疑自己这些臣子的能耐了,虽然他私心确实希望人迟一点到,这样他就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多偷得不属于他的时间片刻。
薛岑感慨着靠回椅背上,侧着脸好像是在看屋檐下的灯笼,细看瞳仁里的微光都聚焦着一个人。
外面大雨滂沱,衬得屋中更为沉静。琴濯一直思量着今日所见所感,但又觉得不好跟薛岑直白地讨论,兀自沉思。
已经步入初冬的天气,在雨雾的侵袭下更令人觉得寒气森森。
冷风从窗缝间漏进来,琴濯不觉抱着胳膊了个冷战,薛岑缓缓收回目光,道:“夜已寒凉,早些歇息吧。”
两人走到耳房前,琴濯掀开帘子时了句“等等”,进去把自己那把短刀翻出来递向薛岑,觉得他懂武艺,有此利器在身关键时刻总能发挥应有的效用。
“这短刀就先放在您这儿,以防万一。”
薛岑还记得这是她父亲的刀,听孟之微原本是要在她成年时陪作嫁妆的。薛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记得这么清楚,心中不觉有丝奇异,刀握在手中,好似连人也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等此间事了,再行归还。”薛岑拿起刀别开眼,率先进了屋。
琴濯看着甩动了几下的门帘,在心里悄悄地纳闷,总觉得薛岑这个人忽冷忽热的,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这话还真没错。
雨一直在下,琴濯困顿异常,在雨声中也逐渐沉入睡梦,半夜的时候还听到雷,翌日早起果见冷雨依旧。
薛岑听到外面的脚步时,睁开眼在床上躺着没动,等安静了一会才出去,琴濯已不在屋内。
翠竹环绕的村庄显得比外面冷暗一些,薛岑站在屋檐下朝着四周环视,雨雾像在眼前糊了一层纱,看什么都不分明,找了一圈都没有琴濯的身影。
他看着屋脊间袅袅炊烟,抬腿便走进了雨中。
这会儿雨势不大,但淅沥沥地落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也能浸透衣衫。
好在两屋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薛岑走到附近,撩起一侧的草帘微微低头进入檐下,正待询问邻居琴濯的去向,就见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正跟几个妇人搅着一大盆米。
冷雨天气本就寒凉,薛岑见她还挽着袖子,修长的两臂浸入冷水中大半,皱了下眉心问道:“在做什么?”
琴濯也没想到他会找来,见他肩头被湿,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他让进屋檐下。
“两位嫂子要包竹叶粽,我便来偷师了。”
因为下雨没法在外面的灶上做饭,所以他们只能在屋檐下找块干燥的地方。只是这里地方逼仄,薛岑高大的身形一进来,好像连空气都被挤出去了一些。
琴濯站在他旁边,被他无意的逼压觉得呼吸沉闷,只好让他先进屋坐着。
薛岑的视线一直追着她,落在她已经变得轻快的步伐上,语气也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愉悦:“脚不疼了?”
“村民给的草药很好用,过了一夜就不疼了,只要不太着力,跟平日没两样!”琴濯着还翘起脚尖活动了一下,显然能跑能跳最开心。
薛岑见她在外面也不忘在灶火上忙活,想劝她不必沾手的念头也消了,又见她端着一盆米进到里边来,多少不用再吹冷风,便静静地看她包粽子。
想到她方才偷师的话,薛岑捏起一个外形普普通通的粽子道:“都是竹叶裹白米,还有你做不了的?”
“简单的东西未必就没有技术,米泡多久蒸多久,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琴濯一边解释,一边舀了把米放在折起的竹叶中,几个反转就裹成了巧精致的三角,再用麻绳一系,一个竹叶粽就做好了。
薛岑看得来劲儿,也挽起袖子抽了片竹叶,折来折去都兜不住那把米,最后只能把竹叶捅烂了。
看一国之君这么耐心好学,琴濯干脆亲自教他,与他坐成一排,一步一步指导他怎么折。
“第一步最简单,这样就是对的……再装一把米,不用太多,然后折过去……再折回来,就好了!”
随着琴濯的话音落下,她手里的粽子已经成了型,而薛岑叶子还是叶子,米还是米。
他也纳了闷,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琴濯做的,到最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两个样子,不禁颓败道:“看来我这徒弟是教不会了。”
第34章竹叶粽
在琴濯心目中,能当皇帝必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精明才智过于常人,十八武艺也样样精通。但见薛岑在一个的粽子前败下阵来,不免觉得好笑。
薛岑看见她脸颊上抿起的笑靥,也不觉扬起嘴角,“你一定觉得原来我也很笨?”
“很笨倒不至于。”琴濯摇摇头,脸上的酒窝深了一些,“只是没想到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之微常在我面前拍马屁,好像你无所不能一样。”
薛岑听到她平常自然的称呼,终于撇除了那个让他觉得两人差出辈分的敬语,心里着实有点激动,强作镇定道:“你也是拍马屁,马屁能有几句真,也就孟卿的错觉而已。”
这话惹得琴濯噗嗤一笑,她道:“之微可是心底里崇拜你,我倒是可以作证,她这马屁有九分真。”
“还剩一分呢?”
“那就真的是纯拍马屁了。”
听到她直白的话,薛岑亦忍不住莞尔,把洒在盆沿的米拨了回去,也不去添乱了,“你的厨艺好,想必孟卿也是耳濡目染,定比我们这些只会坐着等吃的好上许多。”
“他啊也只是会吃罢了。”
一声他后面婉转的语气,在薛岑听起来尽是纵容的温情,他不觉咽了下好似梗住的喉咙,暗道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还是鬼使神差地,一丁点一丁点地刺探着自己纠结又向往的生活。
“孟卿在家中不是时常给你下手?”
“也笨手笨脚的,就剥葱剥算还好使。”琴濯完,觉得这个“也”用得不妥,没准会让薛岑把自己也代入进去,连忙悄悄看了下他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做了个幸好的表情。
“我以为你们青梅竹马,他多少跟你学会了几手。”
“我也是后来闲着没事自己爱琢磨,他那时候又忙着读书,哪里有空跟我鼓捣这些。若是看看就学会了,那他更适合进宫当御厨。”
她所的都跟孟之微有关,薛岑心底里不想多听,可又觉得她讲到以前的事情神情更为鲜活,因而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直到她端起包好的竹叶粽起身,他的眼神也不由跟着拔高。
“我去把粽子蒸上,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你先回去等着吧?”
薛岑收敛心神,看了下外面算不上熟识的人,道:“我在旁边等你。”
知道他的警惕心重,琴濯也没多言。
等着粽子蒸上,琴濯跟邻居的几位嫂子收拾剩下的竹叶。薛岑倚在屋檐下,神色淡漠地看着朦胧的雨幕,修长的身形透着矜贵的气质,总是叫人忍不住就多看一眼。
其中一位邻家阿妹悄悄羡慕琴濯:“你的夫君顶顶好,村子里的阿昭都逊色了。”
琴濯不明白这个对比,问道:“阿昭是谁?”
“阿昭是村子里最英俊的男人。”阿妹起来仍有几分孺慕之情,不过转而又叹息,“不过现在阿昭被比下去了,你的夫君才是最英俊的!”
阿妹着,还偷偷看了薛岑好几眼,冲着琴濯竖了一个大拇指。
“……”琴濯没法袒露二人的身份,咬着唇也朝薛岑看了过去,正好见到他转过脸来,视线一撞好似做贼心虚一般,慌忙别过了脸。
薛岑朝她走过来,“好了?”
“没有没有!”琴濯连连摇头,看他杵在那里没有挪开,怪尴尬的,“下雨天潮湿,你的伤口还没愈合,要不还是先回家吧。”
“回家”这个字眼自带着一股温情,薛岑觉得心中像淌过一股热流,语气也变得更为温和:“不急,我等你一块儿回去。”
在旁人眼里,他的好耐心无疑赢得了一片叫好,旁边的阿妹还轻声跟琴濯道:“你夫君也太体贴了。”
琴濯有口难,不过也确实没想到薛岑的耐心这样好。平常孟之微总跟她皇上如何如何公私分明温文有礼,她一直觉得此人是深藏不露,可能心如烈火也不一定。不过观察这一路,倒是从未见他对什么事情表现出不耐烦,以他尊贵的身份,背着她这个臣下的家眷走了大半天,竟也从没有过怨言。
琴濯不禁对薛岑又有所改观,只是对孟家的事情仍旧有保留,暗自决心如果他真的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让孟伯父沉冤得雪,她回去了一定给他立块长生牌位,日日夜夜供奉起来,往后他来家里一天蹭三顿饭她都没意见。
两个人各怀心思,等粽子蒸好后,薛岑主动接过了盛粽子的竹篓。琴濯见外面还在下雨,只好拿起一侧的油纸伞,匆忙撑开给他遮在头顶。
只是他个子太高,琴濯得踮着脚尖才能把伞过他的头顶,脚底不稳差点扑在他后背上。
薛岑回过神,连同油纸伞一块拿过来,侧身让她站到身前的位置。
琴濯哪里敢让他给自己撑伞,抬手在额前遮了一下,道:“几步路我自己跑过去就好了,你有外伤别淋了雨。”
罢,琴濯已经从薛岑身边跑了过去,步伐矫健如同林中窜过去的兔子。
薛岑看着空荡荡的雨伞下徒留着一个位置,一阵冷风灌进来叫人生凉,琴濯已经站到了暂住的房屋前,看他还站在原地,便举着两手摇了摇。
薛岑这才正过身,缓步朝着屋檐下走去。
阴雨连绵的天让屋子里也生出一股潮气,琴濯生了个火盆放在脚边,摆好桌椅让薛岑先坐,又去拿了两个碟子,把用纸包的白糖撒在其中一个碟子里。
“你不喜甜的,这竹叶粽味道正好,也没有加枣,原汁原味。”琴濯捡起一个粽子剥开一半,手拿着最边上的一角,朝下把粽子落到了薛岑的碟子中。
粽子白白糯糯的一个,也不过两三口的分量。薛岑吃完的时候,琴濯还在细嚼慢咽,她的吃法多了一分讲究,必要把粽子在白糖霜上沾得均匀,然后由一边的尖角咬下去。
软香的糯米被糖霜包裹着,由口中化开,跟米香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琴濯满足地眯眼,不由自主地舔了下沾在唇角的糖霜。
薛岑看到她唇边一闪而过的舌尖,桌上的手动了一下,转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吞咽下去一丝燥意。
琴濯见他一时没动,以为他叫人伺候惯了,连粽子也不知道怎么剥,待要伸手代劳,薛岑却把剥开的粽子放到她的碟子里。
琴濯呆愣,惊讶,嘴里嚼着最后一口粽子差点噎在喉咙上。
她不敢受这恩惠,连忙又剥了一个给薛岑还回去,两人就这么你一个我一个的,有来有往竟也把一盘粽子都吃光了。
琴濯也不记得自己这恩惠到最后有没有还回去,拎着茶壶去装茶的时候还满脑袋浆糊。
中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住,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让泥土间的湿气立马蒸腾起来,空气总是带着几分沉闷。
琴濯在附近转了几圈,跟村民相处得都算融洽,同时也越来越确信村中没有孩。
她也不敢随便问,回屋以后同薛岑谈起,十分不解:“这也太奇怪了,我问过好几个人,他们都是夫妻,还有成亲几十年的,却丝毫不提及孩子这个事,好像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琴濯不禁猜测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达成了某种一致,所以都不生孩,或者是有某种遗传的疾病不适合生育。
“听这村子里的人口音不一,有这么多人大概也都是外来迁徙,以他们本村的特殊之处,大概没有延续。”
“这是为什么呢?”
“暂不清楚,不过我们只在此地暂住,看情况就会离开,不必多作理会。”
琴濯听他意思也是不要瞎听,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趁着雨停,薛岑在村子周围观察了一圈,此地虽然宽阔,但因为他们当时是从山道的洞口下来的,洞口被堵其他人肯定没法再走,也不知道得绕几个圈才能到这里。
而这村子似乎有些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薛岑看着方才晴朗的天色,有些犹豫到底是该继续等候,还是趁着天晴先跟琴濯出去。
身后的竹叶被人搡动发出声响,薛岑警惕地转身,看到是琴濯后,旋即放下了防备,眉眼缓和。
“有没有回去的路?”
薛岑摇头,“往后只有我们来的那条,就是那个堵死的山洞,往前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村子里的人也嫌少出去,也许他们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这可难了,连本村人都不清楚,之微他们不是得找好几个圈?”
“山洞那里是绝对走不成了,他们若能寻到线索,也只会从别的路口进来,我看了下这周围,只能从前面绕过去,运气好的话没准能遇到一起。”
琴濯歪头,探究了下他的神色,问道:“那我们也动身?”
“等明天吧,这个时候出去,不久就要天黑,届时还得在外面过夜,溪林之中湿气太重,我们没有充足的准备怕不好过。”
虽然琴濯以前对他颇多成见,不过如今也算了解了一番,便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他,寻思回去就做些糕饼馒头的,也好在路上有所补给。
第35章炒鸽丝
这竹林中能吃的东西也不少,琴濯正四下看着采点菌子什么的,看到竹林中扑棱棱飞过去的鸽子,眼睛亮了起来,“好肥的鸽子!”
她抿着嘴巴垂涎欲滴的表情让薛岑忍俊不禁,他随手捡了一把石子,朝着飞过的鸽子一掷,但听几声破空而响,地上就多了两只扑棱翅膀的鸽子。
琴濯欢快地跑过去捡起来,满脸喜色,“皇上你的准头太好了!今天有鸽子补了!”
若不加前缀,这话薛岑倒想多听几次,但也知道人不能太贪心,这两日的相处,已经是他做梦都没敢想的了。
薛岑顺手在外面把鸽子处理干净,琴濯回去以后便可直接拿来做菜。
暮色微沉时,村中已经陆续升起了烟火。他们这里柴火、食水都齐备,也不必总是去麻烦村民,琴濯便生了火准备做饭。
薛岑不想当个只等吃的甩手掌柜,便主动坐到灶台前添火拉风箱。
琴濯看他做得倒还娴熟,没有催他回去,火候大忙不开的时候,也让他顺手递一递水瓢调料什么的。
他们两个人没必要在大锅上蒸饭,琴濯便干脆拿了三个碗,在碗里放上米来蒸,她一碗薛岑两碗正好。
案板上是薛岑剥好的葱姜蒜,琴濯将之切成末匀到碗里备用,旋即去切已经处理好的生鸽肉。
菜刀是琴濯临时翻找出来的,多年不用有些生锈,切葱切菜还可以,切肉就暴露出了笨钝,刀锋一歪就磕在了自己手指头上,转眼就见了红。
琴濯嘶了一声松开手,嘴里犯嘀咕:“切鸽肉不见得快,切我倒是不留情。”
“切到手了?”薛岑旋即从灶台下站起来,看到她手指间已经流下了一道血色,心下一动捏住她的手指,“手上还有辣椒,别乱碰了。”
十指连心,琴濯疼得忍不住吸气,按住薛岑覆上来的帕子,见他进去取药,便跟了进去。
薛岑撒了些药粉在她的伤口上,又用帕子沾水把她指腹擦拭了一遍,确信残留的辣椒不会混进去刺激伤口,才用布条包扎起来。
“切什么我来吧。”
琴濯连不用,薛岑已经站在了砧板前,拿起菜刀来倒是像模像样。
可他一看还是没做过菜的生手,琴濯怕他一不心把自己的“龙爪”给剁下来,提醒道:“这个菜刀有点钝,先拿短刀试试吧。”
薛岑回房拿了刀,依照她的指点,将生鸽肉切成丝,虽然看上去卖相依旧有些参差,不过也算超过琴濯的预期了。
“剩下的我来吧,只需炒一下就好了。”
薛岑让开位置,依然站在一边,看着她的锅铲翻飞,拿起了一侧的调料。
“放少许盐。”琴濯见他沾了手,便顺口使唤起来。
薛岑却犯了难,“少许是多少?”
“一勺就好。”
薛岑挖了一勺子撒进去,对自己的无知光明敞亮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知道他对调料多寡没概念,后边琴濯也就不什么少许、适量了,而是直接准确。
看着盛盘出来的炒鸽丝,薛岑叹自己的无用:“在这寻常一餐一饭中,我竟也是百无一用。”
一国之君的自尊心哪里能击,琴濯连忙给他找补:“君子远庖厨,不知道也没什么。之微倒是成天跟我在厨房,但对柴米油盐还是没概念,还得我手把手教。”
薛岑听着却羡慕孟之微“手把手”的待遇,未免听到他们过多的相敬如宾,端起盘子率先进屋,而后却又出来帮琴濯端走了刚出锅的饭。
他一手全部端走,也不嫌烫,琴濯摸着自己的耳垂消解了一下指尖的灼热,对着他的背影暗自惊奇。
饭桌上除了萝卜炒土豆,就是这道压轴的炒鸽丝了,琴濯把盘子往薛岑面前推了下,道:“鸽肉细嫩,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趁着今日好好补补。”
薛岑见她只就着萝卜土豆,这炒鸽丝碰也没碰,方才醒悟过来不是她馋鸽子,而是专为了他做的。
纵然知道琴濯没有那个意思,但薛岑还是感到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在心扉里拉扯开,永远剪不断。
“你辛苦一场,怎么也不能委屈你,何况我也吃不完,不要浪费了。”薛岑原本要给她夹菜,又觉得太过了,筷子在最后一刻反转,把盘子推到桌子中央。
琴濯没推拒,不过总是夹着边缘几根肉丝,最后看薛岑真吃不完了,才结结实实夹了几筷子。
饭后琴濯收拾了空碗去清洗,薛岑干脆连盆抢了过来,“你手指不能沾水,我来吧。”
“这怎么行!”这下琴濯是真的受宠若惊了,什么也不敢再劳动他。
“有什么不行的,别人不也一样。”薛岑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屋檐下也在洗刷碗盘的男人,旁边的妻子在一旁收衣服,两人分工明确。
琴濯想这也不一样,可看薛岑固执的样子,又丝毫没办法。好在明天就要走了,他们也不必再假扮夫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白天的时候琴濯还可以四处转转,不必时时跟薛岑面对面,唯有夜晚入睡前这一段时间最为难熬。
他们这假夫妻又不像自己跟孟之微,是实实的男和女,明明不相熟却要同处一个屋檐下,琴濯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假”。
不过这天晚上,琴濯却没见薛岑,敲他房间也没动静,掀开帘子一瞧才知道没人。
“大晚上的又跑去哪里了?”琴濯拧眉,担心他一个迷了路或者遇到林子里的野猪,了个灯笼去白日鸽子的地方。
她也没细想,直觉薛岑不睡觉可能又是出来看地形,所以就直奔目的地了。
到了后林,琴濯果见薛岑在那里,一个人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琴濯着灯笼上前,一脚踩在石头缝里,原本要张嘴叫他,结果直接一头磕了上去。
薛岑觉得自己背上都砰地一声,等她站稳后慢慢转身,“鼻子撞歪没?”
琴濯绝口不提这意外,反问道:“夜里还出来干嘛?”
“先前我见有人从那边上去过,我猜想应该是有路,所以想去探探。”
琴濯举着灯笼照了一下,只是看见黑乎乎的,“天这么黑也不好看清,要不明天一早再来?”
薛岑只是觉得这村庄不可久留,白日村里活动的人多,未必还有时间探寻,便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琴濯急忙往前蹭了一下,“那还是一起去吧!”万一他被野猪拱了,她上哪儿找人去,回去还不得被诛九族。
薛岑犹豫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灯笼,“那你跟在我身后,不要远离。”
“好!”
两人从茂密的竹叶中穿了进去,依稀觉察是条道,但是被密密麻麻的植被覆盖着,灯笼的微光都被遮得晦暗了不少。
“这里边会不会有蛇?”感觉到无数的草叶扫在自己身上,琴濯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草惊蛇,便是有也早被惊跑了,不会主动过来袭击人的。”
“这么还是有了?”琴濯的声音都变了。
薛岑停住脚步,回头看她,“要不还是先送你回去?”
“……那还是走吧。”
看她一副害怕又死活要跟着的倔强,薛岑不解:“还怕我把你丢下跑路不成?”
“这倒不是……我不是怕皇上你走丢了么……”
来去还是怕他回不来,薛岑自动将这理解为一种担忧,抽走她的手帕在两人的指上了个结,“走吧。”
手帕始终牵连着两人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琴濯心安了不少,随着薛岑的脚步向前,直到眼前开阔起来。
“还是山……好像没路了?”琴濯四下看看,山里的草木更茂密,月光在山巅照耀着,将树木跟山石的影子投在一起,庞然大物似的更吓人。
琴濯不禁往薛岑身边缩了一下,却也没提要回去的话。
薛岑在附近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别的路,正算回去,听到草木深处似乎有些动静。
黑夜中,琴濯已经面无血色,“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哭声?孩的……”
此时此刻,薛岑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安慰她,因为他确实也听到了。
“好像就在不远处?”琴濯竖起耳朵,害怕又忍不住仔细辨别,“又没了……该不会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鬼?!”
琴濯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孟之微讲过的那些神怪故事了,不自觉地捏住了薛岑的袖子。
“这世上不会有鬼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你见过?”
“……没。”
“没有你怎么这么肯定?”
薛岑不认为有鬼,但觉得琴濯大概要被吓疯了,扯着她转身要回去。
琴濯却站着不动,“不去看看?”
“你不害怕么?”
“怕。”琴濯诚实地点头,可又觉得不探个究竟,她下半辈子睡觉都不踏实了,就算是鬼也得见见死了心。
薛岑又细听了一阵,确认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便径直往前走。
琴濯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干脆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