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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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合卺酒

    宫里也没个知心话的人, 琴濯拉着孟之微道了好半天,罢了又可怜巴巴赖在她身边,“微微, 我可想你了。”

    孟之微任由她抱了一阵,将她推开, 哼道:“现在知道想了, 当初一门心思要进宫,现在吃到苦头了?”

    “那我也不后悔!”琴濯清楚自己的意图,只是嘴上委屈得一瘪, 仍旧抱着她不撒手。

    孟之微心里也愁,每天基本上是“三省吾身”。

    她爹的案子不翻了么?不行。

    琴濯入宫不管了么?也不行。

    可怎么办,她也没办法……

    每次想到这里,孟之微总要叹许久的气, 觉得比自己当年考状元都要难。

    琴濯见她眉心不展, 方又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安抚道:“你也别发愁, 我就是在宫里也没个交心的人,想找你来悄悄话,现在都好了,我的主意自己知道,你别再劝我那些没用的。”

    听她掉回头来叮嘱自己,孟之微忍不住又捏了她两把,又气又无奈。

    知道她在宫里孤立无援,自己又不能与她常见面,孟之微便道:“你现在也就跟我当年决定科举入仕一般了, 平常该怎么就怎么吧,要是有顺眼的命妇姐, 也多结交一些,别把自己困在宫里。”

    这个琴濯也知道,只是许多事她还是只能跟她讲,觉得其他人结交不结交倒也无所谓了,左不过是多几个叶子牌的人。

    将心里的话一股脑道出来,琴濯觉得舒坦了不少,也不似先前那么着急慌忙的,头绪也清明起来。

    她深知自己在看到薛岑一连串的安排时慌了,她不怕薛岑的厌烦,更无惧生死,独独怕薛岑对她用了她也承担不起的感情。

    她原就想着,将来等事情摊出来,如果逃不出命一死也罢,要逃得出命就背上包袱干干净净走人。金银珠宝尚且有准确的定量,可感情就难了,欠了可要拿什么还……

    “琴濯啊琴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现在又矫情个什么劲儿!”回去的路上,琴濯还一腔苦恼,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愁眉苦脸,最后只能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大不了自己对他更好一点就是了……

    于是,薛岑看到欢欢喜喜回来对自己积极殷切的琴濯,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表姐没跟你回来?”薛岑看她像只勤劳的蜜蜂,在自己身边绕了半晌了,将她抓住抱到身前。

    “她从就很少出门,不习惯宫里这些规矩,我便没强求。”琴濯想了想又继续道,“表姐看到我好好的,当真吓了一跳,我便把事情都告诉她了,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做什么。”他只是尽全力不让她处在风尖浪口上,至于他“夺妻”一事,也不在乎多少人知道。

    “皇上真好!”

    听到她顺溜地又拍了自己一句马屁,薛岑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她熠熠的眼眸道:“出去一趟这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一样?心里什么坏主意呢?”

    “不是你的投桃报李么,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不能毫无表示。”

    在琴濯面前,薛岑始终是能得到好的绝不想思虑那不好的,纵然心底存着些不确定,但此刻亦是受用无比,开始蹬鼻子上脸,“表示就只是?”

    “我做了绿茶糕,基本没怎么放糖,口味清淡适合你。”琴濯着,把糕点碟子端到了他面前。

    薛岑垂眼看了下那颜色清新的糕点,却没有动手,只是又默默地看向她。

    琴濯会意,脸上浮现一抹赧然,可想到他一起了意缠人半天,自己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拽着他腰间玉佩的穗子道:“就剩一个晚上了,明日我以身相许还不行么……”

    她不还好,一薛岑就忍不住心猿意马想些这这那那的,用商量的口吻道:“先支付一点定钱?”

    “喏。”琴濯拈起一块绿茶糕,塞到了他嘴巴里,然后拍拍手起身,“我要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做美美的新娘子。”

    薛岑看着她袅娜而去的背影,倒是没有拦她,嚼了几下口中的糕点,觉得还是挺甜的。

    薛岑安排这一切,大臣们自然是不知道,他在自己后院里如何倒腾,别人也不着。

    宫人们热热闹闹地筹备,就连寝殿都是深红粉嫩地装饰得妥妥当当,凭谁一看就知道有大喜事。

    晌午的时候,有朝臣从议事的地方出来,看到几个人抬了一口大红绸子装饰的箱笼从旁边的园子进去了,便问了黄鹤风一句。

    黄鹤风深知薛岑是不想隐瞒对琴濯的任何好,便道:“是皇上给夫人准备的。”

    大臣一听,又是皇上后院的事,便不多问了,只是暗自感慨皇上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夫人颇为宠爱,不过想想夫人是冯老将军唯一在世的亲人,倒是也没毛病。

    民间的嫁娶都是拜天地,拜父母,琴濯和薛岑双亲俱已不在,此间也是删繁就简了。

    琴濯倒比薛岑还这注重今日的洞房花烛夜,毕竟是叫她愁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没解决的事情。

    此前她偷偷买的工具被薛岑撞个正着,她就再没脸拿出来,一直耽搁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只盼薛岑这个童子鸡别发现什么端倪。

    为此,琴濯昨夜还点着灯研习了两本艳/情,算是做足了理论基础。

    只是她这么认真地准备这件事,却忘了自己在成亲的一应流程上也属于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看到薛岑端着剖成两半的瓠瓜走过来时,脱口问道:“拿这瓢做什么?”

    薛岑把其中一半往她跟前递了一下,面色依然温和,“合卺酒,同饮一卺,即成夫妻。”

    琴濯心里登基咯噔了一下,慌乱之下忙道:“以前条件不好,成亲也是一切从简,我以为夫妻只是喝交杯酒呢……”

    她话音刚落,薛岑已经将一半瓠瓜抵到她唇边,似乎并不想听她起以前成亲时的细节。

    琴濯反应过来,未免多多错,赶紧将那酒一口闷了。

    薛岑见她把个合卺酒喝如此豪爽,不觉失笑。

    虽然今日的一切只是走了个形式,可琴濯还是觉得此间的气氛真实暧昧,两人一对视,便禁不住天雷勾地火了。

    临到途中,琴濯却又将薛岑掀开来,几次三番后,薛岑也气急败坏的,眼里仿佛点着两搓火苗,灼灼地烧着她,“琴喳喳,你是想急死我么?”

    上次他这么叫自己的时候,还是因为跟孟之微见面而吃醋,琴濯这会儿听着,也知道他是着了急,忙安抚地拍了拍他胸口,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薛岑看她的眼神愈发烧起来,嗓音带着撩人的喑哑,“你确定?”

    琴濯满面赧然,只是揽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挨过去。

    美人都主动投怀送抱了,薛岑觉得自己再磨叽反而不像回事,将人横一抱,朝着隔壁的浴池而去。

    这一夜直到天光乍破,值守的卧雪等人都没听到里头的吩咐。

    不觉日上三竿,卧雪才看到神清气爽走出来的薛岑。

    薛岑看了下宫女端着的盥洗用具,信手接了过来,只是进去没多久,好像就被琴濯赶了出来,脸上却并未见丝毫愠色,反吩咐卧雪道:“心伺候夫人。”

    卧雪忙颔首回是,着宫女一一进去,自己随后跟入,看到那掉了半片帐子的床榻上,美人扶着床柱青丝披背,积了一夜的暧昧气息似雾不散,将那轻纱之间的美人悄悄笼住,叫人不自觉就想到被雨水过的海棠,惹人生怜。

    卧雪忙上前几步,将要下榻的琴濯扶住,“夫人要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方才有薛岑在,琴濯还能硬撑着一些,这会儿一放松,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抗议她昨夜的馊主意。

    迷乱之际,她自己做的那些准备都通通抛诸脑后了,哪里还顾得上装什么“身经百战的老手”,也不知道昨天在水里有没有蒙混过去……

    琴濯抚了下发热的脸,觉得仅仅是坐着两条大腿都是软的,便暂时没有起身,接过卧雪递来的面巾擦了把脸。

    卧雪依照她的习惯,每日清都会准备一壶井花水,来这霖山行宫也不忘。

    琴濯感慨于她的认真体贴,犹豫之后悄悄同她交代:“一会你帮我找些消肿的药膏来,千万别让皇上知道了。”

    卧雪见她一脸羞窘之色,也会过意来,忙垂下眼道:“奴婢省得了。”

    琴濯很想再窝回床上睡个天昏地暗,又怕太过了惹得薛岑起疑,可出了门连院子都没走出去,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付,只好又回去了,歪在榻上捡了个绣绷子绣花。

    薛岑处理完事务就过来了,琴濯看他精神奕奕,面带春风的模样,跟自己可是大有区别,不禁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妖精变的,惯会采阴补阳……

    薛岑坐下之后,顺手揉捏上她的腿,见她身上崭新的衣裙,道:“身子不适还出去了?”

    “你也太看我了!”琴濯好像被踩了尾巴,一下就坐起身,生怕他发觉自己精神萎顿。

    薛岑只是笑笑地看着她,抬眉哦了一声,“精力挺足的。”

    琴濯一下就成了怂瓜蛋,卧回去一脸虚弱,“没有……我精神差得很。”

    不过她这样子有七分倒是真的,尤其方才坐起来急了,一边大腿都差点抽筋,她也只能暗地里呲牙。

    第113章苦丁茶

    平常夫妻成了亲也没有再分房睡的道理,尤其薛岑惦记了这么久,更是食髓知味。

    琴濯暗地里头大,卧雪拿来的药膏她还没来得及用,晚上薛岑偏又赖着不走,叫她为难不已。

    薛岑都被她幽怨的目光盯得不对劲了,不禁想拿起镜子照照自己脸上是不是刻了禽兽两个字,自己就是不想同她分开而已,怎么好像他已经将人怎么样了似的。

    “不碰你,过来睡。”薛岑拍拍身边的位置,手上还捧着一卷好像证明他清心寡欲的心经。

    琴濯揪着一旁的帘子,目光在他暗色寝衣之间露出的胸膛上瞥过,只能放弃抵抗,“我还要去洗脸。”

    “快去快回。”

    琴濯听到后,回过身冲着他道:“别偷看!”

    薛岑笑着叹了声气,将神思再度聚集回手里的心经上。

    琴濯在里头还站了半晌,确信他不会过来方才偷偷摸摸到屏风后解衣,上完药等了一阵才回去。

    被子有薛岑的体温温着,与汤婆子滚过的燥热不同,整个被窝里都是匀称的暖意,拢在身上的时候就像一个暖暖的怀抱。

    琴濯暗叹这倒是个好炉子,扭头看薛岑还在目不斜视地看心经,问道:“你似乎很喜欢看这些佛经?”

    以前也常见他手边放着,要他真的清心寡欲,那是半点不着边,她觉得以他这般心性,修习佛经的话佛祖都要发怒了。

    “平心静气。” 薛岑的目光从最后一句话上收回,将心经放在一边,抬手去给她掖被子。

    琴濯恍若惊弓之鸟,一下就坐了起来,“你过不碰我要干嘛!”

    “……”薛岑扬着嘴角,照旧伸过手去,将她摁回被子里,将被角给她掖好,然后拍了拍,“睡觉。”

    琴濯方知自己是误会了,脸上不禁也有丝尴尬,眼神直勾勾盯着床顶,两手捏着被子躺得直直的,干巴巴道:“好梦。”

    薛岑轻笑着摇了摇头,方躺下又听到她在黑暗中幽幽问道:“你真能忍得住?”

    她心翼翼的问话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信任,薛岑不禁气道:“你再多一句话我就忍不住了。”

    床帐里转瞬没了动静,不多时薛岑就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挨过去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还以为你多有戒心。”薛岑失笑不已,轻手轻脚地躺过去,将人捞到自己怀里抱着,以前觉得一到秋冬就背后心窜凉风,现在总算是有个人互相暖着了。

    只是想到琴濯这战战兢兢的态度,薛岑也不禁蹙眉反思,自己昨夜是不是太过了,惹得她如此抗拒,看来还是不能过于急躁了……

    一夜安眠,琴濯总算补足了些精神,早上起来看到整整齐齐的床榻,心道那男人还算话算话。

    不过薛岑的话也是有时限的,在霖山行宫这段日子,琴濯着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色令智昏。

    她也算明白了为何当初粉儿刚嫁去陈记干果铺时,天天显得精神不济,男人果然都是耗人心神的妖精,除了耽误她炒菜,半点用都没有。

    不过薛岑还是有大用处的,琴濯还指望着他保孟之微的命,给他补补“阳气”也认了。

    可这以色侍人显然也不是好差事,有那么几日琴濯都觉得自己要英年早逝了,还是逝在床上的。史书上素来有精尽人亡的皇帝,倒是还没听过有脱力而亡的妃子,琴濯感觉自己应该能当头一个,名垂青史了。

    好在行宫之行已经结束,马上就能回宫了,到时候薛岑每日要早起上朝,他自己应当也会收敛,起码不会通宵达旦地闹腾。

    想到这里,琴濯几乎喜极而泣。

    今日琴濯跟着薛岑在书房里整理折子,本来正正常常的,那人也不知又寻思什么不正经的,琴濯看他动手动脚,便赶紧撂下东西跑出来了。

    待会儿还有朝臣要来奏事,她可不敢在这时候任他放肆,没的真要坐实“祸国殃民”的名声。

    从书房出来,丝丝的凉意便席卷全身。琴濯看到天际阴沉沉的云彩,猜想今日是要下雪了,到时候趁着雪夜泡温泉,一定很享受。

    她看到远处已经有朝臣往这边走来,便随卧雪从另一边过去。

    她现在的身份虽然已经不遭人怀疑,可她到底不敢太随意了,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没想到她刚走下台阶,倒是迎面碰上个赵文汐。她脚底一顿,了下滑,险些就摔个屁股墩。

    “夫人当心!”卧雪连忙将她扶住,方才让她缓冲了下势头坐了下来。

    赵文汐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走上前来,微垂着眼恭敬问道:“夫人可有碍?微臣即刻去叫人来。”

    “不必了,多谢赵大人。”琴濯赶忙起身,颔首致谢,脸际的流苏面帘轻轻摇摆。

    赵文汐等她走后方才直起身,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

    回到寝殿后,琴濯也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若她的容貌相似一还可以遮掩过去,可卧雪当初还在状元府待过,以赵文汐的敏捷心思,这么多巧合拼在一起,他真的不会起疑?

    琴濯倒不完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赵文汐知晓,只是这背后牵连的事情太多,她怕这一条线头被捡起,迟早也把孟之微给牵扯出来。

    犹豫了许久,琴濯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薛岑,也好让他及早防范一下。

    薛岑也知道赵文汐跟孟之微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赵文汐这个人一向守礼有度,便是再好的关系他也不会多置喙别人家的家事,听后便道:“放心吧,就算他知道了,为了孟之微之故,他也不会随意将此事摊出来。”

    琴濯自不敢提自己真正所担心的事,急道:“可赵大人也是个直性子,他若真的怀疑起来,到时候没准会当着众朝臣的面参你一本,你谋夺臣妻这事儿可就兜不住了!”

    “担心我啊?”薛岑只是笑眯眯的,还有闲心腻歪在她身上。

    琴濯恼得推开他,道:“我正经的,你能不能好好听一听!”

    “我不是有在听。”薛岑抓起她的发梢,挠挠她的下巴,神态自若,“可你如今也只是猜测,我总不能现在就把他绑起来塞住嘴。你的我会注意,若是他真的起了疑,相信孟之微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薛岑知道孟之微跟自己妥协亦是因为琴濯,如果有人要将此事袒露出来,他头一个会反对。

    “你倒是会便利。”琴濯哼了一声,却犹不放心。

    就算有微微在,她又如何能跟赵文汐坦白呢?若依照他们的法,薛岑还是抢了人家的妻子,这在赵文汐看来,大抵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了。

    惴惴不安了几日,朝堂上也未传来什么异动,琴濯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回宫之后,薛岑照常上朝下朝批折子,琴濯则在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做菜绣绣花看看书,因上次余惊未散,她这些时日都没敢再出宫,就怕再遇上个什么人。

    就在她彻底放下心之际,一日却忽然听到赵文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参了薛岑一本。

    琴濯听闻的时候,绣花针就戳在了自己手指头上,疼也没顾上,怔怔道:“我这可真是个乌鸦嘴……”

    她那些话时,原是想让薛岑长个记性,万万没想到赵文汐真的敢参当今皇上一本。

    午膳的时候薛岑也没过来,琴濯料想这事已经将他绊住了,叫来程风一问,方知朝中已经一片哗然。

    琴濯还想她这事能瞒得久一些,没料到这会儿就被抖露出来,焦灼得食不下咽。

    薛岑知道这消息瞒不住她,她必定要在意,所以百忙之中还抽出身来,陪她过来用膳。

    琴濯哪里吃得下,急得嘴上都要冒泡,先前只泡了些他惯喝的苦丁茶。

    薛岑见了,顺手拿过来喝了几口,道:“苦丁茶有好处,你也该常喝喝。”

    琴濯对他的淡然自若着实无法理解,将杯子抢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赵文汐参了你一本,是知道我们的事了?其他的朝臣也都知道了?”

    “我也没想到我这位大理寺少卿倒是个心细如尘的。”薛岑抚着手指,并未见焦急之色,“今儿他在殿堂上掷地有声的样子,倒不愧是杨大人指点出来的学生。”

    “你是要急死我,谁跟你这个了!”琴濯一拳砸进他手里,没能抽出来。

    见她皱着脸,薛岑方才回正事,“就是细数前朝,也没人敢参堂堂皇帝的奏本,这满朝文武又有谁敢附和他?”

    “可事情不也包不住了?”

    “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仅凭赵文汐一人的辞,谁也不敢随便站队。这可是污蔑一朝天子的大罪,若是事情有出入,可是要掉脑袋的。”

    琴濯一听,又由不得替赵文汐担心起来,犹豫道:“那赵文汐这么参你一本,你要如何处置他?”

    “朝中敢这么直言不讳的人才不多,赵文汐算一个,自然要好好嘉奖。”

    “他参你,你升他的官?”琴濯也听程风了,赵文汐怼起人的架势可是半点不虚,就差指着他的脑袋骂了,便是杨大人那一伙老臣都不敢如此。

    虽然不想让赵文汐掉脑袋,琴濯觉得他这处理方式也挺奇怪的。

    “我若真以此治了他的罪,岂非是心虚而恼羞成怒?自自然然的众人抓不出其他的线索,只会觉得是他无理取闹,不会有人相信的。”

    琴濯听罢,觉得他这想法也不是一时就有的,怕是一开始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了,心思深沉的男人真是可怕。

    “你到底属什么的?”琴濯也没等他回答,只是纳闷这十二生肖没有狐狸实在不够齐全。

    第114章苦丁茶(2)

    朝廷这厢议论纷纷,琴濯也怕孟之微深陷当中,被指着脑袋骂乌龟王八。

    未想孟之微倒是躲过了当日的闹腾。

    前日下雪孟之微着了凉,早就告假在家养病,连大理寺都没去,不知道赵文汐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等从另外的同僚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赵文汐已经荣升了大理寺卿,而她也莫名其妙跟着升迁了一位。

    孟之微吸溜着鼻涕,昏昏沉沉地想,这算不算是人在家中躺,官从天上来。

    不过清楚了赵文汐所奏何事,孟之微硬是在火炉充足的暖阁里被吓出一身冷汗,精神都抖擞了大半,忙让阿昭拴了车马,赶去赵文汐那里。

    因为赵文汐的直言不讳,就算他如今升了官,也没有朝臣敢在这个时候来恭贺,可谓门庭冷落。

    毕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上此举是不是给你一颗甜枣,紧接着就扇你一巴掌呢,未免到时候殃及池鱼,还是远着些好。

    孟之微来之前,杨大人才刚刚走。

    她进屋看到桌子上倾倒的茶杯,知晓两人大概也是谈话没谈拢,赵文汐坐在一边,面色有些苍白,看着也不像升了官的欣喜。

    “事情我都听了,皇上没怎么你吧?”孟之微觉得他当着文武百官下了薛岑的面子,怎么也得吃一顿板子了。

    赵文汐看到他,神情反而严肃起来,关上门将他拉至一边,问道:“尊夫人的事情你为何决口不提?难道你真是为了仕途,卖妻求荣?”

    赵文汐不想如此想他,那么另一个原因就是皇上起意夺妻,可看他如今还稳坐朝堂,好似这事根本无足轻重,心里也不确定了。

    孟之微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告诉他,只道:“这事……总归是我跟喳喳自己认了命,你又何苦替我强出头,若是皇上大怒,到时候你的前程可就不保了。”

    赵文汐不想听他这些,他虽与他是知交,可当初也受琴濯照应颇多,逢年过节她总要亲自替自己张罗糕饼点心,他觉得如此一个人,怎么也不该让人糟践了才是。

    “认命?果真是皇上强抢了夫人入宫?”

    “……也不是,是我同意的。”思来想去,孟之微觉得这个锅还是自己来背合适,免得赵文汐冲动上头,到时候脑袋不保。

    “之微!”赵文汐一脸的痛心疾首,旋即扯着他就往外走,“走,跟我去面见皇上,把这事清楚!夫人一心为你,你当真为了这官位,不顾她的处境!”

    孟之微也没想到他这个脾气一上来居然这么倔,屁股往后拽着,还被他扯得往前滑了一截,最后只能掰着桌子喊道:“你先听我!”

    “你。”赵文汐松开他,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已经成了那个卖妻求荣的负心人,满脸的刺痛和失望。

    “我和喳喳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孟之微被他看得低下了头,对着自己的手指,“皇上对喳喳起意是真,可她入宫也并非是皇上强迫,一方面是喳喳自己的意思,另一方面……我也没办法阻拦。”

    “到底怎么一回事?”赵文汐越听越糊涂,觉得他们三人掺和在一起并不简单,敛眉正色,“之微,我与你相交这么久,你也该对我个实话。若是皇上为难你,我会继续服老师,让他一同入宫劝谏,让皇上给你个公道。”

    孟之微心想杨大人都一把年纪了,你可别虎了吧唧拉着他老人家连晚年都不给人度了,思虑了一番,终是叹气道:“我其实……跟你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赵文汐的眉毛都快拧得倒过来了,有点着急他话这么不清不楚的。

    “哪儿都不一样。”孟之微看了他一眼,解开束着的头发,而后背过身抬了几下手臂。

    赵文汐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有种恍惚的错觉。待他转回身来,他看到他原本的深色袍子压制不住的玲珑曲线,脑子里铛地一下,好像被人敲了一锣。

    “这……你怎么……怎么会……”赵文汐看到她胸前的起伏,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别开,耳根迅速窜上一抹红晕,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

    头一次在一个异性面前暴露自己的女儿身,孟之微也有些不出的赧然,咬了下唇,语气里也满载着无可奈何:“就因为我是女儿身,我跟喳喳也是不得已才扮作夫妻的,所以这次的事情,并非是皇上一人所成。”

    赵文汐冷静了半晌,掐了记自己的手心,方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转回头来,已经是平常的那副淡然之色,“皇上知道么?”

    孟之微摇摇头,“我女扮男装考取功名,本已是欺君的大罪,喳喳也是为了我才顺应了皇上的意思,为的也是将来我的身份若暴露,能求皇上对我网开一面。”

    看着她低垂着脸,唇色已经咬得发白,缩手缩脚站在那里一副可怜样,赵文汐终是叹了口气,“你们……也实在太胡来了。”

    “若非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行此险招……我与你既为知交,也是信得过你,怕你因我枉送了性命,所以今日才将此事告知,你……”

    见赵文汐垂着眼不辩神色,孟之微也不确信自己这么冲动是对是错,也怕他一时无法接受。

    赵文汐不知在想什么,却是忽然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承你这一场信任,我赵文汐就是万死也不会将这事出去。”

    孟之微还怕他固执前事,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又道:“你这次在朝堂上顶撞皇上,皇上虽升了你的职位,可也不知道意图为何,全是因我……唉。”

    赵文汐虽不知道薛岑的具体心思,不过也能感觉出他是想借此将事情淡化,好让朝臣都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未知事情前,他还不太明白皇上的动机,如今倒也反应过来,皇上这么做大抵也是为了琴濯不受人诟病。

    看了眼还在对手指头的孟之微,赵文汐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弄清楚事实后他心里也依旧存着纳闷,觉得这宫里的关系,当真是乱的很……

    孟之微的身边除了琴濯,也就赵文汐与她相处日深,她心底里将赵文汐当做可以交一辈子的朋友,将瞒了这些年的事情袒露出来,反觉得心中一丝轻松。

    也许是觉得琴濯入宫,自己的事情要么成要么败总归离结果不远了,所以她心里再无所惧,多一个人知道也没区别。

    赵文汐的性子直,不过嘴巴倒也紧,别人跟他的事情,绝对不会从他嘴里被第三人知晓。

    他没有问孟之微女扮男装究竟为何,只是细想之前查案时的情况,也约莫猜出来几分,不然如今各地女学兴办,一个姑娘家又何苦隐瞒身份入朝为官呢。

    只是想到此间之事,赵文汐也替孟之微犯愁,那案子皇上若不开口,如何有翻的机会,上次她冒然整理已经触怒龙颜,若是再深究,怕是真的要命不保了。

    为此,赵文汐也时常提点孟之微,只是看她跟琴濯如今因这事各自走得心谨慎,知晓劝也不顶用,毕竟事关自己的家人,只能在日常谨慎地替她遮掩。

    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赵文汐与她话接触都分外克制了些,若遇一些朝臣彼此插科诨的场合,他都会不着痕迹地替她挡过去。

    孟之微暗地里感激,终于不用为哪个同僚找她泡澡堂子,哪个同僚又找她喝花酒而为难不已了。

    只是如今让她为难的,显然是赵文汐的心翼翼和特殊对待。

    孟之微也纳闷他一个光棍汉,怎么比自己懂得都多,她不过是月事来了有些许的不适,也不知他是怎么瞧出来的,转头就给自己抱了个汤婆子。

    孟之微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盘腿坐在榻上,看着对面奋笔疾书的赵文汐,方一动腿他就抬起头来,“要什么?”

    孟之微只能把腿放回去,斟酌了半晌道:“你其实不必对我这么……我以往都没问题,很自然就过来了,你这么心翼翼反倒让人觉得我们之间有猫腻。”

    “……是我疏忽了,我会心。”赵文汐放下笔,面上带着抱歉。

    这让孟之微觉得倒是自己的不是了,诚心道:“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是交心的好知己,在事务上能彼此配合,默契投机。”

    “这是自然。”赵文汐面上漾着和煦的笑意,只是如今面对她时,老是由不得想起那日她青丝垂落的情形,总会恍惚一瞬。

    其实赵文汐也没敢把自己的心思袒露出来,那日得知她是女儿身时,他其实无不庆幸,幸好她不是男的……

    事情算是这么平息下来,赵文汐不再上奏之后,朝中的大臣都在私底下感叹,幸好当时没有头脑发热跟着赵大人去发疯,不然现在乌纱帽在不在都是两回事。

    不过把当今皇上骂得狗血淋头,还能荣升大理寺卿,这运气和机会也实在叫人羡慕嫉妒了。

    而赵文汐至此背了个“发疯”的名声,同僚与他共事都禁不住心几分,唯恐他哪天又发癫。

    只是孟之微没法把消息带给琴濯,琴濯虽然知道事情平息,但不知其中细节,愈发觉得薛岑的举动怪异,不知他心里如何算计。

    孟之微怕她等得焦急,所以不得不再搬出“表姐”的身份来,方才将琴濯叫出宫。

    只是看到一身裙钗的孟之微身边站着个赵文汐时,琴濯也僵住了。

    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回头又看了几眼,直到孟之微喊自己的名字:“喳喳!”

    琴濯犹犹豫豫地走近,看到帷帽之下孟之微的脸,又忍不住看向赵文汐,“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不是!”孟之微没想到她一张嘴就叫人难为情,连忙否认。

    赵文汐的脸上亦是一片尴尬,只是怎么瞧着都像是心虚。

    孟之微把事情从前到后都交代了,被琴濯拽到角落一把拧住了耳朵,“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他了?”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那天他扯着我就要进宫给你讨法了,这要真进了宫,我俩现在就是奈何桥上的一缕魂了……”孟之微团着眉毛,一脸委屈。

    琴濯也纳闷赵文汐这个头铁的程度,不但敢骂薛岑,还要拉着孟之微去跟薛岑讨法,也不知他虎还是正直了。

    只是事到如今,琴濯也不能一棒子把赵文汐敲晕了让他忘掉这些事,虽然孟之微一再跟她保证赵文汐可以信得过,可事关她的命,她哪里敢全然放心。

    “赵大人这么费心替我家微微瞒着身份,可有什么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