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
她的脖颈上还拴着一根白绫, 整张脸惨白, 就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
“三.三川”祁筠用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娘, 娘她这是怎么了?”
三川抹着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坐在地上嘶嚎,“方才方才夫人带着两个婆子过来,先是对霜姨冷嘲热讽,后来夫人突然发了疯,招呼婆子将白绫横在房梁上, 生生将霜姨将霜姨”
‘砰’地一声,祁筠手上的篮子掉到地上,里面黑不溜秋的石炭一个又一个滚落出来。
三川被这声响吓到,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地上。
然后,他就看到祁筠走到案几边,从上面装满了白亦霜绣件儿的筐子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剪刀。
三川愣愣地看着, 祁筠此刻像是一只在极力克制的猛兽, 身上充斥着可怕的气势,拿着剪刀就往房外走。
“少爷少爷!”三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祁筠脚边, 抓住他的衣角,“少爷你别冲动啊!”
祁筠被牵制的挪不动脚,漆黑的眸子盯着三川, 脆生生的嗓音染上愠怒,“滚开。”
三川摇头,泪已经哭了一脸,紧攥着的手表达着自己无声的抗拒。
祁筠已经在癫狂的边缘,双眸充血,倔强地迈着步子,三川死死地拽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给我滚开!”
“少爷!”三川大喊,声音嘶哑,“霜姨死前告诉我,不要为她报仇,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祁筠闻言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正躺着地上的白亦霜,她躺在那儿,看起来似乎很安详的样子,她解脱了可自己呢?
好好活着,他怎么好好活着啊?!
就在那一刻,三川发现祁筠周身的气场变了,他的暴怒和伤心好像趋于平稳,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三川看不清的寂寥和绝望。
但好在,祁筠终于冷静了下来。
当夜,祁颂得知白亦霜去世的消息后只匆匆来看了一眼,虚伪的派人给她了个棺材。
后来的日子里,祁筠还是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常常食不下咽,坐在窗边望着天一望就是一整日,再后来,祁筠好像重新振作了起来,但三川还是发现,祁筠好似是变了,变得他再也看不透。
——
姜欢喜听完祁筠的回忆,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她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还是太可恶,从未尝试着走近祁筠的生活,整日跟那些阴险人为伍的她是摧毁祁筠的帮凶,更甚者,她竟然喊祁筠的弑母仇人母亲。
而这辈子她做的更是不够多,一直以来都有些软弱的自己,好像自重生以来,其实还是一直在拖着祁筠的后腿,让他在筹措他自己的事情时还要分心帮助她。
姜欢喜抱住祁筠的腰身,扬起下巴看着他,无语凝噎,“祁筠哥哥,欢欢一定会永远陪着你,她们也都会遭到报应的。”
祁筠没有话,下巴在姜欢喜的头发上蹭了蹭,他已经很知足了生来寂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姑娘愿意走近自己,愿意接纳这样坏的自己,愿意把温暖带给自己。
在一辆马车里,两个心里遍布疮痍却彼此深深相爱的两人拥抱着对方,给与彼此最温暖的的阳光。
两日后,三月三日,殿试。
与会试相同,此次殿试还是引起了京城的轩然大波,赌坊生意再次兴隆了起来。
这一次,祁筠也成了赌注的其中之一,与之不相上下的依然是周时生三人。
年轻的新皇景清子承父业也自然地担任起了本次考试的主考官。
几个大学士守在殿上,正襟危坐,他们都知晓当今圣上与上次会试中出其不意拿下会元的祁筠私交甚密,生怕他们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圣上故意送祁筠‘上位’。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显然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景清对祁筠非但没有放水反而还更加挑剔严格,几次问的内容就是让他们答他们都会捏一把汗。
但更令他们惊奇的是祁筠答得都很漂亮,他们出的文章他答得漂亮,圣上提出的严苛问题他答得更是漂亮,两人你来我往,景清很快就落了下风,看得他们真的是瞠目结舌。
殿试成绩当天下发。
京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想知道这一次的新科状元究竟花落谁家。
皇榜张贴,围观之人络绎不绝。
在最前面的一位读书人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新科状元祁筠!榜眼周时生,探花探花两位分别是何旭和赵凤来赵公子。”
众人哗然,虽然祁筠上次得了会元,但他平日毕竟不显山露水,文人墨客的活动更是很少参加,众人到底是没见识过他才华到底几何,故而对他上次的第一还是持着一点儿怀疑态度,大部分人嘴上不但心里还是更看好周时生。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祁筠竟然是又又拿第一了!
众人这次不服都不行,心里也止不住的冒酸水儿,祁筠这厮娶了尚书千金得了个贵婿的名头已经很让他们羡慕了,这次竟然又高中状元,看来,他的好日子真的是要来了。
除此之外,两位齐名的探花郎也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祁侯府。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孙如凝气的拍桌子,面部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竟然真的让他给拿下了状元!”
祁颂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次皇上突然禅位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景清登基让他们祁侯府处在风口浪尖中。
孙贵妃被太上皇秘密赐死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孙家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景清这只笑面虎表面上对当初拥护三皇子一派的大臣继续委以重任,但到底是升迁还是削权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着呢。
因为以往获得许多军/功故而景清明面上对自己还算客气,看起来也没有要压的样子,但他却还是不敢松一口气,毕竟,当初祁侯府私下一定是支持作为他外甥的景沥的。
孙如凝见祁颂一言未发好像在想些什么,大吼,“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
孙如凝一死,他祁颂也不怕孙家,故而对孙如凝也再也没了好脾气,“你能不能安生些?”
“你吼我?!”孙如凝上去就想挠花祁颂的脸,“祁颂,你竟然敢吼我!”
“吼得就是你!”祁颂一掌就上了孙如凝的脸,将她倒在地,“祁筠是我们祁侯府的人,他拿下状元是我们侯府的荣耀,他又与圣上交好,这简直是能保住我们祁家的一张保命符。我现在告诉你,以后给我老实些,不要再招惹他!”
祁颂完就出了屋子,甚至不愿意将孙如凝扶起来,孙如凝看着他的背影,指甲嵌在血肉里,双眸中都是疯狂。
还没等众人从祁筠高中状元的消息中缓解出来,三道圣旨再次将京城众人炸开了锅。
圣上连发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骇人。
第一道,封新科状元祁筠为当朝首辅,即日实行。
第二道,封祁筠之妻姜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第三道,首辅府定于成渝巷一处府邸,祁筠及其妻室即日搬去。
自西景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荒谬之事。
从古至今,新科状元几乎都会受到重用,这并不稀奇,可他们大多也都是从中等官位一步步爬上去的,毕竟,没有功勋,凭什么官至三品及以上,更何况首辅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品大官。
可祁筠,他今年甚至未及弱冠,刚拿下状元名头,竟然就被抬到如此地位,他凭什么?!
不止平民百姓如此想,朝中官员除了与祁筠有些关系的戚天复和姜宏艺以及谢家,几乎所有官员都一同来到了宫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们劳碌了一辈子,为朝政费尽心力,最后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子踩到头上,他们怎么能忍?!
本以为这么多大臣唱反调,景清为了笼络人心必定会放弃这个决定,但他们没有料到,他们这个刚登基才几天的新帝王这次竟然如此坚持,甚至不惜与一些官员撕破脸皮也要力保祁筠当上首辅。
他们所有人在很多年后,甚至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景清走出养心殿,眯着眼看着跪了一大片的官员,慢悠悠地道,“不出一月,事实会告诉你们祁筠他当不当得起这个首辅。”
祁颂知道祁筠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踉跄了一大步,着急忙慌地跑向渺居。
祁筠和姜欢喜正站在院子口,后面跟着三川和杏儿她们,再后面,是景清特意派来帮祁筠收拾行李的人。
祁筠的东西不多,但姜欢喜当初嫁过来时,姜家给了不少的嫁妆,所以倒还真装上了几大箱子的东西。
看到祁颂跑来,祁筠只淡淡地看着他,并不主动搭话。
他不开口,整个院子里更是没人敢向祁颂请安,毕竟,现下,祁筠的官儿可是比祁颂这个侯爷还要大。
祁颂睨了一眼后面搬着箱子的几个人,舔舔嘴唇,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那个,筠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