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妈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A+A-

    被他中了,季玺抬起眼,水声哗啦啦地响,他把一个个餐盘放到水底下猛冲。

    余承远哼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情愿饿着也不肯吃我这儿的东西?那你是还不够饿。”

    季玺没搭话,他的手被冷水一冲就开始充血,像两根通红的萝卜。

    余承远自顾自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搁下碗碟,:“既然这么挑,为什么还要来我这儿上班啊?”

    季玺没回答,反而问道:“既然你这么穷,为什么还要收养那些孩?”

    余承远:“我有我的道理。”

    季玺回答:“我也有我的。”

    “哈。”余承远发出一声鼻音。

    “你的钱是哪来的?”季玺问,“你一个人养这么多人,如果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早就破产了。但显然你的杂货铺并没有什么人光顾,更不要赚钱了。”

    余承远抱着臂:“我有我的渠道,你一个伙计就不要操心了,总之工资会照付给你。”

    “这些孩子,你养着……”季玺眯起眼,“……不会是算之后把他们卖掉吧?”

    “诶唷,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余承远一脸夸张的表情,“你当我是什么人啊?这种犯法的事我也不会做的好吧,你自己去问问迟,当年是我把他卖掉的不?真是的。”

    “那你收养他们是为什么呢?”季玺冷冷地,“单纯做好事?这话迟淼敢相信,我可不信。”

    余承远神秘地笑了笑:“这我可就不能告诉你了。”

    “不过有机会的话……”他停了停,“你也许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总之,现在下去干活吧,伙计。你的问题太多了。”

    季玺琢磨着余承远的话,若有所思地下楼了。

    什么叫自己感受一下?这跟余承远收养孩子有什么关系?

    下午,二楼的家伙们都午睡了,季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楼昨天余承远的位置上,替他看店。

    有了季玺,余承远下午就出门去了,他也没跟季玺交代去哪儿,只在他下班之前会回来的。

    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和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他或许自己也知道,干脆都懒得掩藏了。

    季玺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余承远应该不是强迫那些孩儿住在这家店里的,他没有限制过这些孩子的行动,但是这些孩子却会自发地乖乖呆着,不走也不跑。

    但仔细想想这也是得通的,骷髅洞方圆十里都是无人治理的土地和孤城,资源极度匮乏,到处都是流浪汉,正如迟淼所的,如果鱼哥不收留他们,他们早就饿死了。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季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店比起之前的工作要轻松地多,因为没什么顾客上门,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发呆就可以了。

    季玺不敢去想自己下班前还要清理一次“垃圾”这件事。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季玺身上,季玺两手撑在桌面上,昏昏欲睡。

    就在季玺半睡不睡的当口,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男人鹰嘴鹞目的一张脸,表情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他大冬天的却只穿了一件汗衫,袖口挽起露出青黑色的纹身,而女人手臂挽着她,她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毛做的大衣,指甲很长,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朝着季玺扑面而来。

    看着大约是一对情侣,看衣着也不太像骷髅洞的土著居民。

    季玺立刻醒了,他站起身,想起余承远交代的营业术语。

    “……欢迎光临。”他,“有什么需要的?”

    两人压根就没理他,径自往货架里走。

    季玺也没恼,他了个哈欠,背着手,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两个人身后。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翻找什么,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没过一会儿,纹身男回过头,恶狠狠地冲着季玺喊:“你丫的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季玺面不改色:“我们这店经常进贼,丢了东西老板要罚我工资的,体谅一下。”

    “我特么不是贼!”男人大嚷道,“滚开。”

    “那你们在看什么呢?”季玺淡淡地,站姿如松,一步也没有退开,“我可以替你们找找。”

    男人瞪了他一眼,见季玺没反应,又瞪了身边挽着他的女人一眼,抱怨道:“是你偏要来的……”

    女人用娇嗔地语气戳了戳他的肩膀:“亲爱的,我害怕嘛……”

    季玺:???

    男人狠狠地一跺脚,又抓了抓头发,一副实在难以启齿的样子,挤牙膏一样挤出几个字:“你这店里……有验孕棒么?”

    “什么?”季玺一脸迷茫,男人声音太,吐字又不清楚,他是真的没听明白。

    男人豁出去了,拉高声音大声:“验、孕、棒!你特么是不是耳背啊!”

    季玺大脑当机了一秒,快速搜索他今早刚刚背的商品类目,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哦,有,跟我来。”

    季玺从第四排架子最角落的货架底下翻出了一个白色的长条形盒子,递给他们:“是这个?”

    男人一把夺过,女人看了看,娇笑道:“是这个,辛苦你啦,帅哥。”

    “那就行。”季玺,他走到柜台替他们结账,“一共八十八个点,只收现金,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么?”

    “我日,八十八,你们这破店怎么不去抢钱啊!”男人大声道,“不要别的不要别的,能不能便宜点?”

    季玺冷着脸,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背台词:“本店商品都是明码标价,不接受还价,如果买不起请出门左拐谢谢。”

    “靠!”男人大骂一声,还是从钱包里扣扣索索的点了几张皱成咸菜的钞票,拍在柜台上。

    “谢谢惠顾。”季玺把钱收下,放进验钞机滚了一圈,继续背他今早刚记下来的使用明,“两条杠代表怀孕,一条杠代表没有怀孕,五分钟后如果没有出现任何结果,代表失效,需要重新购买。”

    这东西季玺简直记忆犹新,没别的理由,由于时代的进步和生育率的下降,这东西和很多上世纪的发明一样已经到了淘汰的边缘。

    事实上,在季玺的印象里,他家的所有适育女性都很难自然受孕,她们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都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的激素检测,然后在实验室里接受人工受孕的尝试步骤,人工受孕后每一项身体指标,和体内胚胎是否存活都会被严密地实时监控,因此绝不可能出现成功怀孕了自己还不知道的情况。

    饶是这么拼了命地想生,季家还是只得了季玺这么一个孩子。

    所以季玺实在很难想象,现代竟然还有人到了需要买验孕棒的地步。

    “妈的破事真多,重新买?做梦,老子可没钱了。”男人对着身边的女人啐了一口,“你最好别怀,不管怎样老子也养不起……”

    季玺声音冰冷地插话:“当初有胆子不戴套,现在怎么就没胆子养了?”

    “特么一伙计有你话的地儿?”男人不耐烦地道,“我和我老婆的事,关你个屁事?”

    季玺闭了嘴。

    他还想顶这个蠢货两句,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人家心甘情愿的,他何必呢?

    收完钱,季玺公事公办地了句:“慢走不送,欢迎下次惠顾。”

    男人拉着女人走了,女人回过头朝他笑了笑,声音甜甜地:“谢啦,帅哥。”

    她看起来没有不开心也没有生气,或者,她压根没有任何情绪。

    季玺目送着他们出门。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季玺鼓起勇气,走上二楼。

    他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拆开一副店里存着的一次性塑胶手套,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今天回家会不会把手上的皮都搓下来一层。

    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然后视死如归地开房门。

    那些孩都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在些什么,季玺一脸麻木地走进去,一个个抄起地上的痰盂罐,把里面的秽物倒进一只盆里,然后把剩下三只叠在一起,“哐当”一下重重地甩上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冲楼下院子里的垃圾桶。

    倒完第一盆,他蹲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干呕,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苍白着脸站起来。

    就这么来回跑了六次,季玺浑身大汗淋漓,终于把这项要命的工作对付过去了。

    晚上,季玺恹恹地回到家。

    炎一下班时间跟他差不多,他今天也是第一天上岗,但看起来状态比季玺好多了。

    “怎么了?”炎一一边端菜一边问,“这么蔫?受欺负了?”

    季玺皱着脸,他一天没吃饭,饿得胃都疼了,但是又有点反胃,感觉炙热的胃酸在喉咙口翻滚,难受得要命。

    他一上来就抱住炎一,孩儿似的,埋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哼哼:“……家里有粥么?”

    “有,我给你盛。”炎一摸了摸他的脑门,只摸到一头黏黏的汗,“生病了?”

    季玺树袋熊一样攀在他身上,摇摇头,有点委屈地呢喃道:“店里饭太难吃了,我一天没吃上饭了,胃疼。”

    炎一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宽声道:“辛苦了。”

    吃上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季玺吸了吸鼻子,垂着头,用筷子捣着碗里的饭粒,瓮声瓮气地:“我以后上班一定要带饭,才不想吃那里的猪食。”

    “好。”炎一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等下晚上就做,给你放饭盒里带过去,你们那儿有微波炉么?”

    季玺点点头。

    “那就行,你到时候热热就能吃。”炎一,“还好家里还剩一点菜,有什么想吃的么?明天去给你买。”

    季玺想了想:“想吃油焖笋,海带汤,如果有荤菜或者炒蛋就更好了。”

    “蛋还有一点儿,一会儿给你炒。再做个鱼香肉丝好吗?”

    季玺点点头,表情总算从阴转到多云了。

    于是第二天,当季玺从包里拿出炎一提前给他准备好的饭盒时,受到了余承远的强烈围观。

    余承远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他酸溜溜地道:“得了,你这子到我这工敢情是视察民情来着?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真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因为嫌饭菜不好吃还特意带饭来的,嘴这么刁,你怎么不上天啊?”

    季玺翻了一个白眼,活生生一副被宠惯了趾高气昂的模样:“有人愿意给我做饭,你管得着?”

    余承远气笑了:“行,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还巴不得省一顿饭钱呢。”

    季玺得意洋洋地笑了,故意把色泽鲜亮,装着葱炒蛋和鱼香肉丝的饭盒放在余承远面前,吃得咔哧作响津津有味,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在余承远面前晃来晃去。

    余承远:妈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