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辆行驶过程中练习站立并不是个好时机。

    这是宁承佑在第二次把差点歪倒的孩扶起来之后所产生的感慨，但已经来不及了。

    孩好像急不可耐地想要重新学会行走，尽管脚伤还没恢复，就开始想着尝试站起来走路。为了防止他一个人练出意外，宁承佑必须扶着，谁知这被当成了鼓励，孩就连上车也不忘练习，劲头十足，颇有他训练时的风范。

    但宁承佑并不是那么想把自己的风范传扬给他。

    他扶着孩坐下，用手轻轻按摩孩的腿部帮孩放松，旁边一群加油鼓劲的纷纷递上水。

    “累不累？疼不疼？”宁承佑照例问。

    孩喝了口水，回答：“不是很累，也不疼。”

    除了最开始真的疼到受不了的时候，他几乎很少从孩嘴里听到疼这个字，也许是孩天生不怕疼，但他觉得，更有可能的是孩一直在强忍着。宁承佑已经学会不把对方的话当作参考，直截了当地察看情况。

    这一看，就找到了问题。

    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替换，孩至今仍穿着明晓的那条裙子，长到脚踝，宁承佑把裙子掀起一点，露出腿，就看到了孩脚踝那里的红肿痕迹。

    其实已经比刚开始好了许多，但孩皮肤白，一点点伤痕出现在细嫩的皮肉上就格外显眼，红中泛紫，那就几乎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宁承佑面色沉了沉，掌心灌注一分精神力，轻轻覆上去，慢慢按揉孩的脚腕。可能是不习惯，孩本能地往回缩了一下。

    “疼吗？”宁承佑问。

    孩：“不疼。”

    还是不疼。

    宁承佑几乎想叹气了。他拿这个嘴硬的朋友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力道可以吗？”他又问。

    孩稍稍动了一下脚：“可以。”

    宁承佑便照着这个力度继续帮他按揉，左脚按完按右脚，两边加在一起总共按了十分钟，他坐起来：“现在感觉一下怎么样。”

    孩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宁承佑连忙扶住，帮助孩站立。

    孩稳稳当当地站好，挪动了一下，忽然身子一晃就要向前扑倒，宁承佑眼明手快地接住：“怎么了？”

    “没事。”孩一头撞进他怀里，回头看向脚下，面无表情地把一个东西踢了出来。

    宁承佑定睛一看，原来是团成一团的一件衣服。就是这个东西滚到孩脚下，害得孩踩中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至于谁把它弄出来的……宁承佑发现衣服上粘了点白毛，于是看向车厢角落里的两个家伙。

    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仍在黏黏糊糊地蹭来蹭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宁承佑把孩扶到座位上坐好，察看过情况，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转身弯腰把那两个家伙一手一个提了起来。突然被抓住，它们俩都有点懵，四肢本能地蹬了几下，纷纷看向宁承佑，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两个捣蛋鬼，”宁承佑让它们看地上那团衣服，“是不是你们弄得？”

    福福装傻，冲他讨好卖萌地叫，Tiger则一派高冷的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定主意不承认。

    “不是你们的？”宁承佑把它们暂时放下，从衣服上捏出一团毛，“那这是什么？”

    福福有点心虚，主动蹭了蹭宁承佑的手背，尾巴搭在Tiger身上，左右晃了晃，好像在自己知道错了。

    宁承佑拍拍它的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这么调皮。”

    他想出了一条对福福颇为有力的惩罚条例：“不然就不让Tiger跟你玩了。”

    别的事情还好，福福向来调皮捣蛋，胆大妄为惯了，什么都敢做，警告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宁承佑什么都威胁不到它。可现在不一样，宁承佑可算是抓到了它的命门，刚这么一，福福就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四爪并用，坚决地扑倒在宁承佑脚下，同时用尾巴缠住了Tiger。

    “没得商量，”宁承佑，“刚才你们差点害得辰辰跌倒，后果很严重，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到做到。”

    福福耷拉下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后咬着那团衣服，跟Tiger一块又回到了角落。

    管教完精神体，宁承佑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听见程越的笑声：“队长，福福不是跟你精神相通的吗？怎么这么皮？”

    宁承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精神体为什么和自己的差别那么大：“可能它有自己的想法吧。”

    程越端详着福福和Tiger腻在一起的样子，笑着：“而且福福真的好喜欢Tiger啊，像要黏在人家身上似的，以前也没见它这么黏过别的动物。”

    “大概因为……Tiger比较好看？”明晓猜测道，“看，多帅的猫咪，名字也很威风。”

    宁承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福福从第一眼见到Tiger就很喜欢粘着对方，一看到Tiger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往猫身边蹭，对Tiger的兴趣甚至远大于他这个主人，这其实是一种比较反常的现象。至少在宁承佑凝成精神域使福福诞生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福福如此喜欢一个生物。

    按理，精神体只有对和自己主人匹配度很高的对象的精神体才会表现出高度的喜欢以及无时无刻不渴望和对方相处的样子，因为那样能使它们从彼此的身上获得精神力的慰藉，它们可以互相补充精神力，甚至有的可以一起练习从而一起战斗。

    可Tiger明明不是精神体。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就只是只普普通通的猫咪而已，放在以前，或许还是个名贵品种的猫咪，但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曾经有多名贵，它现在就只是只猫而已。

    那他所感觉到的，Tiger对福福的特殊吸引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宁承佑眯了眯眼睛，又多了一个问题。

    他看向旁边的孩，孩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宁承佑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

    问也问不出来，还不如留着问题自己去找答案。

    宁承佑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腰勤勤恳恳地继续帮孩按摩脚踝。

    没走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张北出声：“队长，已经过了你刚才查过的区域了。”

    B城情况未知，保险起见，他在起步前曾先探查了一番，确保这一段路上没有丧尸的踪迹才敢开始走，眼下已经走到了尽头，接下来的路途都是未知的。

    宁承佑探头看了看两侧，B城内部没有E城那么多植物，可见度比较高，街道两边空空荡荡，一眼望去全是空房，门窗都破败不堪，风一吹，上面挂着的要掉不掉的东西就开始哗啦啦响。四周没有发现一个活物，除了他们这几车的人。

    “严简和程越盯左边，明晓秦堰盯右边，”宁承佑吩咐，“前面就交给张北，一发现异常，立刻通知。”

    “是。”

    “心一点，”宁承佑最终，“继续走。”

    张北于是重新启动车辆：“好。”

    队员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宁承佑也没有闲着，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大了数倍，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与此同时，孩似乎也察觉到了当前紧张的局势，不再要求要练习走路了，乖巧地在座位上坐好，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情况，”众人精神高度集中时，严简忽然道，“左边一百米左右，有丧尸。”

    宁承佑立刻握着枪看向那边：“有几个？是朝这边来的吗？”

    严简仔细辨认了一下：“不是，它们似乎是在游荡。”

    宁承佑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他们此行是为了穿过这座城，而不是为了消灭全部的丧尸，任务第一重要，所以在没有和丧尸正面接触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没有必要去以身犯险的，既然它们目前对他们而言是没有威胁的，那就可以直接忽略。

    车辆继续平稳而缓慢地行驶，宁承佑分了一半精神力到后面的车上，毕竟那辆车人多，那么多人类所散发出的味道，对于丧尸来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移动餐桌，目标太大，必须加强保护。

    他分心关照这两边，余光瞥到旁边的孩，下意识把人往自己怀里揽，未雨绸缪地低声嘱咐：“一会儿如果有危险的话，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也不要乱跑——而且你现在也没法儿乱跑，乖乖跟着我，知道吗？”

    孩样子看起来很乖，被他揽着一动也不动，眼神平静，丝毫不慌：“知道。”

    “好孩子。”宁承佑摸了摸孩的头。

    变故在下一秒来临，宁承佑刚和孩完话，立刻感应到了什么，神情一凛，举枪就向一个方向射击，“砰”地一声，一个丧尸应声而倒。

    其他人也马上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举枪射击。丧尸数量不多，可距离他们却很近，张牙舞爪地缓慢向这边移动，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依旧继续前进，宁承佑他们只能接着。

    后面车上传来一阵尖叫，显然是发现了那边的情况，宁承佑让秦堰向他们喊话让他们不要慌，同时叫张北往旁边开，让后面的司机开快点赶紧上前面来，加速冲出这片区域。

    几个人枪法都很好，一股丧尸在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被他们消灭了大半，剩下的都被加快速度的车辆甩开，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出了危险地带。

    有惊无险，宁承佑握着枪问跑到前面的车：“怎么样？”

    过了一两秒得到回复：“没事。”

    没事就好。宁承佑对他们：“跟紧一点，争取天黑前出城。”

    “好。”

    城里地形复杂，不准哪个角落里藏着丧尸，他们又没法儿一个个去揪出来，为今之计只有快点出去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车辆全速行驶，宁承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围，其他人也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可能是刚才那阵动静太大，转眼又来了一群丧尸。前面的车吓得猛地一转，差点滑向一边，他们的车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张北向左猛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前面的车强行追尾的命运。

    车身不稳，所有人都因此向一边倾倒，宁承佑下意识护住旁边的孩，搂着他，自己撞到车厢壁上，孩则撞进了他怀里。就在这一两秒的时间内，丧尸群逐渐逼近，宁承佑缓过神来，冲前面的车大喊：“继续走！别停下来！快！”

    前面的司机慌慌张张地重新踩上油门，宁承佑又道：“把车窗都关好！一点缝都不要留！”

    司机跟个机器人似的，全凭他的指示做事，关窗起步一气呵成，但还是稍晚了一点，有几个丧尸已经冲到了前面，马上就要扒窗户了。

    宁承佑眼皮一跳，就要摸枪射击，手往下一伸，却摸了个空，与此同时，有一个丧尸已经摸上了上面那辆车的窗户，但还没等它有下一步动作，一声枪响过后，它便准确地被爆了头。坐在那扇窗户旁边的人愣了两秒，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啊！！”

    扳机扣动的声音离自己很近，宁承佑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孩举枪的画面。

    孩还坐在他怀里，手里握着的显然是他的枪——宁承佑不看也知道这把枪柄上刻着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还是他自己刻上去的——面无表情地举枪对着那个丧尸倒下的方向，枪口似乎还冒着烟。注意到他的视线，孩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去，宁承佑还没来得及话，就见孩眉目一凛，紧接着又开了第二枪。

    第二个丧尸应声而倒，宁承佑反应过来，立刻把孩手里的枪夺了下来。

    孩还想去拿，却被他轻松按住，宁承佑转手把福福和Tiger放到孩怀里，叫两个家伙守着孩。

    “艹，”被两声枪响震住，看清楚持枪人是谁时，程越结结实实地骂了句脏话，“孩还会枪法？”

    这句话是问宁承佑的，可惜宁承佑也不知道。

    “乖乖待着，”他对孩，“等结束以后，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