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念文和董二力在送饭的路上, 正好碰见两棵槐树。两人想着回村也不着急，就跑去撸槐花吃了。

    槐花中间有一点花蜜，跟着花瓣一起吃, 十分肥嫩清香。

    董二力爬树, 黄念文抱着筐在下面接应, 两人撸了半筐才回家。

    董二力还顺手折下来两根树枝, 两人举着扫把那么大的树枝，撸着清甜的槐花吃了一路, 等到了家，两人都快吃饱了。

    槐花可比榆树钱还要美味，只不过关外不常见槐树，所以少有人吃。

    董二力和黄念文在老家时可是吃过槐花的, 所以就盯上了这两棵树。

    可怜这两棵长在偏僻地方的老槐树，最终还是难逃被撸光的命运。

    托自家儿子的福, 董大壮和黄豆腐的伙食有了极大的改善, 连吃了七八天带着槐花香甜味的馍馍。

    姑子怀着身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金氏给姑子做吃的，那是相当大方了。

    在槐花上撒上面粉，上锅蒸熟, 可以当做零嘴吃, 蒸熟后的槐花相当美味了，那清甜新鲜的味道更是飘得满厨房都是。

    黄豆芽捧着个大碗，搬个板凳，往阴凉处一待, 家里的三个侄儿就都过来了，四人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金氏总是舍不得吃东西, 不过黄豆芽有妙招，她让侄女和侄子一人抓一把槐花，挨个往她们娘嘴里送，搞得金氏不吃也得吃了。

    黄念文跟董二力靠着修运河这事，算是大赚了一笔，两个孩子算是见识到了赚钱的快乐，每天更是变着法地想多赚钱。

    莲花山村的饭基本上都被他俩包圆了，那些不用他俩送的人家，再怎么积极争取也争取不来了。

    反正整个吉昌镇的民夫都在一起干活，两人就把目光转向了其他村。

    自家卖豆腐的五个村子里的人，黄念文基本上都认识，所以他就跟董二力在卖豆腐时，就开始宣传自己送饭的业务。

    也是亏了村里的青壮年要么去当兵了，要么就去修运河了，不然，这俩孩还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两人在双顶山村宣传得最成功，一下子就招揽了二十七户人家的送饭业务。

    双顶山村离镇上最远，双顶山村的民夫们大多都自己带干粮。

    这二十七户人家的女人也是心疼自家汉子。干着累活，还得在大热天啃干粮，确实让人难受。

    反正家里也不差这一个鸡蛋，给爷们送点热乎的吃的，也省得把爷们累垮了，到时候秋收都没人干了。

    不过二人在别的村子就没那么顺利了，大多数人家还是选择带干粮或是让家里的孩子送饭。

    “大娘，你们到底送不送饭啊，不送我俩可就走了，我俩还着急去别的村拿饭呢。”

    董二力见这三个大娘跟豆腐讲价讲个没完，深知这单买卖难做，就只能使点计策了，所以故意绷着脸道。

    一起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买卖，董二力和黄念文早就配合得无比默契了。

    黄念文年纪，长得俊招人稀罕，负责唱红脸。董二力长得黑壮黑壮的，看着比较不好惹，负责唱白脸

    “这孩子，着啥急啊，让大娘再寻思寻思。”

    “这有啥好寻思的啊，这大热的天，大娘你就别折腾了，给个鸡蛋，我俩就帮你把饭送了，多省事啊，你家这大家大业的，不差这一个鸡蛋啦！”

    “瞅瞅我俩晒这样，胳膊和脸上都晒爆皮了，我俩也不容易啊，大娘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俩，别跟我讲啦！”

    面对三个大娘的轮番讲价，黄念文的态度一直很好。

    买卖人嘛，话笑呵呵的，人家也爱买你家东西。虽然有时候这些婶子大娘是真的挺难缠的，但好好跟她们，买卖一般都能成。

    反正每天都要去一趟镇上，多拉一份饭，就多赚一份钱，这要是连续送一个月的饭，从一家就能赚到三十个鸡蛋。

    三十个鸡蛋将近四斤沉，换成钱能得十六文。干啥能赚这么多钱啊。

    所以面对婶子大娘们的絮叨，董二力和黄念文都格外地沉得住气，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嘛。

    不过这些婶子大娘也都不是“善茬”，有些人寻思过味后，关系好的两家就合在一起送饭了。

    黄念文也不拆穿，毕竟天天一个鸡蛋，确实够这帮婶子大娘心疼了。

    但也要有个度，两家的饭合一起可以，但是不能太占地方，像是那种好几家把饭放在一起，用筐装，就太过分了，这不明显是把人当傻子嘛。

    面对这样的情况，黄念文一般都是开玩笑似的提醒一下，但若是这些人还要这么干，那他宁愿不做这买卖，也不能受这气。

    “你子，真是个钱串子啊。”

    几个大娘听完黄念文的话后，心里十分受用，把饭放在了驴车上，顺便回家取了个鸡蛋。

    “又多整三个鸡蛋，咱俩要发啦。”计策成功，董二力十分开心。

    “等天热的时候，咱俩的买卖能更好，大热天，这帮婶子大娘肯定更不爱折腾。”

    黄念文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黄念文猜的果然没错，天越热，他俩的买卖越好。

    虽然大家过日子都节省，但大热的天，往河边折腾一趟儿也挺累人的，不仅人累，还尤其费鞋，索性就都舍得那一个鸡蛋了。

    黄念文和董二力赚得盆满钵满，金氏也接到了赚钱的活。

    “三个馍馍一碗菜是三文钱，六个素馅包子五文钱，你选哪个啊？”

    黄豆腐指着自己的饭碗和妹夫的饭碗，让来人做选择。

    为了配合自家大舅哥，赵晟还特意把手里的包子掰开了，露出包子里面的豆腐木耳馅。

    只不过这包子已经出锅很久了，散不出香气了，不然只会更诱人。

    十个人中有九个人选择了大包子，这些人都是光棍，没有媳妇和孩子，花钱就少了顾忌，自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他们想着，反正钱都是自己赚的，就算中午吃点好的，那也还剩下一半钱呢，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大包子。

    “那行，等下工发钱时，你们就往我手里交钱，交了钱，明天就给你们送饭。”

    毕竟不是一个村的，有些人更是见都没见过，不知根不知底的，自然是先付账后吃饭才稳妥，所以黄豆腐管这些人都提前要了钱。

    金氏正愁今年家里进项少了呢，男人没法挂鱼，去集上卖油条和麻花也比往年少了一半，男人不在家，女人们更舍不得花钱了。

    没成想正犯愁呢，自家男人就给自己接了个大活。

    黄豆腐一口气给媳妇接了十二个人的大活，要做七十二个大包子。

    本来选择吃馍馍的那个人，见大家都选了包子，他也没受住诱惑，抛弃了馍馍，选择了香喷喷的大包子。

    金氏做的大包子个头非常大，跟碗口差不多大。之所以素馅还卖这么贵，就是因为个头大。

    六个大包子足够十七八岁的子吃得饱饱了，像黄豆腐这种三十岁的大汉，干着体力活，吃个四五个，也吃得撑撑的了。

    “嫂子若是找你合伙做吃食，你可别答应啊！你也干不了多少活，别跟着掺和了。”

    “让嫂子跟董大嫂合伙吧，嫂子出摊都是董大嫂跟着去的，二力还跟文儿一起送饭，她俩合伙正好。”

    赵晟到家时，天还没黑透，他坐在灶台边上，一边吃晚饭，一边叮嘱着自家媳妇。

    “知道啦，我又不是那没有眼力见的人！”黄豆芽一边和面，一边回答道。

    赵晟早上走得早，黄豆芽最近嗜睡，实在起不来给男人做饭。所以每天晚上就把馒头做出来，直接放在锅里醒着。

    赵晟第二天烧一把火，把馒头蒸熟了就能吃了，至于菜嘛，就是各种咸菜和蘸酱菜。

    不过即便赵晟这样对付的一顿早餐，也要比旁人家强不少。

    以前，莲花山村里的男人们羡慕赵晟，是羡慕他娶了个漂亮媳妇。

    现在则是嫉妒了，嫉妒赵晟的好命，也不知道这子上辈子干了啥好事，这辈子能娶到又漂亮又会疼人的媳妇，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自见识了赵晟的好饭好菜，不少男人回家都跟媳妇表达了不满，嚷嚷着要改善伙食。

    若是以往，这帮男人可能就忍了，毕竟农闲嘛，吃得差点也是应该的。但现在不同了，自己每天还能赚十文钱呢，凭啥不能吃点好的呢。

    男人一旦能赚钱了，话都硬气了几分。

    男人们的要求倒是得到了他们媳妇的同意，只不过伙食的改善程度不咋理想，菜还是那个菜，缺盐少油的，但杂面馍馍里掺的糠麸皮少了点。

    倒也不怪女人们抠，实在是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只能吃菜园子里的菜，总不能给这帮老爷们吃鸡蛋和肉吧，那可都是钱啊。

    这帮老爷们这么能吃，家里的粮食都吃得比往年多不少了。再了，他们吃鸡蛋，一口一个，也尝不出啥味，吃了也是浪费东西。

    就连黄豆腐也没捞到几回鸡蛋吃，只有早上偶尔能吃两个，不过金氏的手艺好，他吃得还算满意。

    整个镇子的民夫像赵晟这么吃的都少见，基本上算是头一份了。舍得这么吃的人家，都能出得起十贯钱，把家里男人的徭役免了。

    黄豆芽家的鸡鸭鹅蛋全都是留着自家吃的，一个都不卖，再加上家里还有点冬天剩下的泥鳅干和虾干，所以赵晟的伙食，总是带些荤腥。

    黄豆腐吃的饭菜，跟别的老爷们都差不多，全都是馍馍配菜，但他菜里的油水倒是不少，毕竟家里卖油条和麻花，豆油可是不缺的。

    而且黄豆腐每天还能跟妹夫换菜吃，所以他每天的中午饭吃得也很不错。

    鱼干和虾干吃光后，赵晟就只能吃纯素包子了，不过黄豆芽会给自家男人煎两个鸡蛋，再配点咸菜。

    不过大集的第二天和第三天，赵晟还是能改善下伙食的，可以吃两顿肉包子，不过第四天就吃不到了，因为肉放不住了。

    赵晟现在好恨自己嘴馋，咋就把媳妇冬天时做的腊肉都吃光了呢。

    赵晟十分肯定，若是腊肉还留着的话，自家媳妇肯定会顿顿给自己做腊肉吃。

    这腊肉还是赵晟在媳妇的指导下做的，过完元宵节，两人在家闲着没事干，买了五斤肉猪肉做腊肉。

    十斤肉三两盐！这样做出来的腊肉不咸不淡，十分可口。

    黄豆芽腌了这五斤腊肉，用了一两半的盐，她都没敢跟自家嫂子自己腌腊肉了，生怕被嫂子数落自己败家。

    毕竟那时候还没开化呢，肉还放得住呢，谁会拿那么多盐腌肉啊，确实挺败家的。

    不过现在越来越热了，腊肉肯定是腌不成了，就只能靠集上买的新鲜肉解馋了。

    不过赵晟自有其他法子解馋。母鸡抱完窝，公鸡也就没啥用了，赵晟早就惦记着杀鸡宰鸭了。

    得到媳妇的许可后，赵晟一大早就把家里的那只大公鸡宰了，让媳妇好好吃顿肉，补补身体。

    十来斤的大公鸡，黄豆芽自然是吃不光的。

    为了好好吃顿肉，黄豆芽直接干炖的大公鸡，啥配菜都不放。

    鸡肉炖好了，黄豆芽自己先坐在灶台前啃了个大鸡腿，然后才给嫂子端去了一大碗鸡肉，剩下的鸡肉，大多都盛给自家男人了。

    “我的老天爷啊！全是肉啊！”

    赵晟的食盒刚开，就收到了一片惊叹声。

    赵晟开食盒都快赶上唱戏开场了，每到中午的饭点，这帮闲得无聊的爷们就围着赵晟的食盒等开盒。

    赵晟开完食盒，他们才肯吃饭，还就着赵晟的菜味，好下饭，得那叫一个可怜。

    但无论他们把自己得多可怜，哪怕挤出两滴眼泪，也得不到赵晟的同情，除了大舅哥，赵晟从未主动给过任何人菜，包括他的两个亲哥。

    即便被一大帮人盯着，赵晟也吃得旁若无人，镇定自若。

    “早上我杀的鸡，都让我媳妇自己吃了，她咋又给我带这么多呢。”

    赵晟嘴上抱怨着，但脸上的得意之情可是掩盖不住的。

    “你姑是不是往咱家送鸡肉了，你们娘四个都吃了？一点没给我拿！”

    黄豆腐开自己的食盒，发现除了四个大包子，啥都没有，这个失望啊。

    “我姑了，你要是馋了，就上我姑夫的碗里抢去，看你能耐了，能抢几块吃几块！”

    黄念文一本正经地想自家爹爹传达姑的指示。

    “我姑还了，抢别的肉行，不行抢鸡腿，这鸡腿是我姑特意给我姑夫留的，今个可是我姑夫的生辰，不让你跟寿星抢鸡腿。”

    “姑夫，肉下面放的是面条，是我姑给你做的长寿面，她怕面条坨了，用凉水拔了，让你把面条里的凉水倒干净了，再拌着鸡蛋酱和黄瓜丝一起吃！”

    赵晟把放肉的盆端出来后，发现食盒下面还有一大碗的面条，自家媳妇怕她吃不饱，鸡蛋酱上面还放着两个大包子。

    媳妇给自己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赵晟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赶紧装作擦汗，抹了一把脸，顺便把眼泪一把抹去了，端起碗，把面条里的水喝得干干净净的，一滴都没舍得倒。

    赵晟很少过生辰，倒不是赵家老娘偏心，实在是孩子太多了，她也经常忘记儿女们的生辰。

    赵家的六个孩子都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他们能不能过生辰全靠运气。

    运气好时，娘亲正好想起了自己的生辰，就能得到两个煮鸡蛋。

    运气不好时，娘亲忙把自己的生辰忙叨忘了，自然是吃不到煮鸡蛋了，生辰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赵晟时候也期待过，但总被遗忘，渐渐地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辰，没成想，竟然还有人记得他的生辰，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赵晟边吃面条边甜蜜地想着，怪不得前几日自己张罗着要杀鸡，媳妇一直不让，今天才让杀，原来是留着给自家过生辰的。媳妇怀着身子还给自己做面条吃，真是辛苦了。

    “你姑就是不想给我吃，你姑夫过生辰，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抢啊！”

    黄豆腐见妹对妹夫这么好，心里吃味，话也带着酸溜溜的味，完还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

    “鸡肉馅的？”

    黄豆腐吃到肉，心情立马好转，这包子一看就是妹妹特意包的，看来妹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当哥的。

    “我今天过生辰，这是我媳妇特意给我做的！这你也抢？”

    赵贺可没黄豆腐顾虑那么多，他凑到自家弟跟前，趁他不注意，一筷子夹走一块鸡肉。

    眼见着鸡肉被抢走，气得赵晟直嚷嚷。

    “你碗里那么多块呢，不差这一口了。给大哥尝一块能咋地！你看看我这饭碗，一点油水都没有！”

    赵贺怕弟把鸡肉再抢回去，赶紧把鸡肉塞进嘴里，拿着自己的饭碗给弟弟看，渴望再次博取同情。

    “那你就让你媳妇给你做点好吃的呗，总抢我的干啥啊！”

    赵晟这些天没少被大哥抢菜，哪怕大哥吃得是猪食，他也已经对大哥同情不起来了。

    “你嫂子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给我做好吃的！”

    赵贺早已过了被人一，脸就通红的年纪，他现在的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只要能混口吃的，装傻卖可怜，啥都干得出来。

    赵晟见大哥这厚脸皮样，很是无奈，端着肉碗躲开了，生怕大哥再来抢。

    自被自家大哥找到了吃饭的地，赵晟和赵甫就倒了霉了，每天都被自家大哥抢吃抢喝。

    赵甫还好点，他不是顿顿都有好吃的，只有吃得好点时，还有资格被大哥抢。赵晟可就惨了，本来中午饭就得分大舅哥些，现在亲哥又来夺食。

    但大舅哥起码还能回点饭菜，嫂子做饭也不错，就当换换菜的口味。但是被自家大哥抢，那真的是有去无回。

    赵贺倒是也想还弟点吃食，问题是人家看不上啊，嫌弃馍馍不好吃，里面还带糠。

    赵贺本想埋汰弟一句矫情，谁家馍馍不掺糠，但一想到自家弟吃的这么多顿饭，好像是真没糠，瞬间就闭了嘴。

    赵晟这个生辰过得可是相当隆重了，这帮老爷们闲得没事瞎嚷嚷，差不多半个镇子的爷们都知道他过生辰，他媳妇给她炖了大半只鸡。

    成为这么多人的嫉妒对象，这可是赵晟万万没想到的。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晚上回家还有好吃的，媳妇用剩下的鸡肉和鸡油给自己做了油汪汪的鸡蛋炒饭，香得他差点没把舌头吞了。

    要不是家底不够厚，赵晟真想天天过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