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闺女这木碗从哪弄的啊？”

    赵晟回家时, 正好赶上灵芝吃饭。平时都是要大人喂饭的娃娃，此时正拿着木勺木碗自己吃饭呢，让他惊奇不已。

    “四嫂拿过来的, 是四哥给狗子做的, 顺便给咱闺女也做了一套。”

    黄豆芽一边数着男人带回来的钱, 一边照看闺女吃饭, 免得她把饭粒弄得满炕都是。

    “估计是狗子吃饭总摔碗，把四哥摔心疼了。”

    赵晟幸灾乐祸地笑道。

    “哎呦, 四哥挺大方啊，竟然用得是黄杨木。”

    赵晟仔细端详了一番木碗，发现这木碗竟然不是普通木碗，不是用关外常见的柏木和松木做的。

    “四哥对孩子是真上心啊, 咱闺女沾她狗子哥的光了。”

    黄杨木在关外不常见，赵甫这样的农家人, 若想弄到这么一块好木头, 可得费不少功夫。

    木碗被磨得溜光水滑的，赵甫竟然还在木碗上雕了朵花, 还特意上了颜色，十分好看。灵芝刚把木碗拿到手，就舍不得撒手了。

    “可不是嘛, 瞅给咱闺女稀罕的, 还没到饭点呢，就嚷嚷着要吃饭。”

    “跟她大舅一个性子，有点好东西就想显摆。”

    在当娘的眼中，孩子永远都是自家的好, 若是孩子有点啥毛病，那肯定得往别人身上赖, 所以，黄豆芽毫不犹豫地把事赖自家亲哥身上了。

    “四哥出了这么大力，一会我给他送一盆焖子吧？”

    自家媳妇敢调侃亲哥，赵晟可没胆子调侃大舅哥，所以非常有眼力见地转移了话题。

    “多切点！”

    四伯哥送给灵芝的这个礼物，让黄豆芽很满意。对于回礼也大方了不少。

    木碗是专给婴孩用的，即便不心掉地了，也不碎。

    但做木碗的工艺比较难，一般人都不会做，木匠们倒是会做，但是费功夫，还卖不上价，所以很少有孩能拥有木碗。

    不得不，赵甫真的是个全才，木匠活和石匠活都是自学的，而且是真稀罕孩子，竟然能为儿子和侄女费这么多功夫，真的是难得的好男人。

    用猪头肉熬出来的肉冻是酱油色的，卤猪头肉时，赵晟往里面加了不少的香料，这样熬出来的肉冻，不用蘸蒜泥了，切成片，就能直接吃了

    肉冻的味道香嫩爽滑，虽然里面没有一片肉，但跟猪头肉一起炖煮了许久，还是沾染了不少肉香味。

    王氏又怀孕了，正是嘴馋的时候，赵晟把肉冻刚送过去，王氏就迫不及待地吃了好几片。

    赵甫也跟着尝了几片，可怜的狗子却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馋得都流哈喇子了，才勉强吃到了一块。

    倒不是赵甫和王氏亏待儿子，主要是这肉冻太咸了，孩不能吃太多。

    关外人离不开大酱，所以口味重的人比较多，赵晟按照媳妇的吩咐，往里面加了不少酱油和盐。

    这样卤出来的猪头肉咸香美味，很符合大人的口味，不过对于孩子来，就有点咸了。

    不过狗子也没馋多久，就把肉吃到嘴了，因为他五叔家杀猪了。

    赵晟见天冷了，肉能冻得住了，就在大集的前一天，把家里的猪杀了。

    这样明天赶大集时，就能卤自家的猪头肉卖了，也省得他去冯家村买猪头了。

    在镇上卖猪肉的冯屠户，住在冯家村，离莲花山村还是挺远的，但离赵家村挺近的。

    冯屠户家总是选在凌时杀猪，这样等他家把猪处理干净时，天也差不多亮了，直接拉到镇上卖鲜猪肉。

    赵晟为了买猪头，还得特意回赵家村住了一宿，买了猪头又要赶紧往家走，不然卤猪头肉的时间就不够了。

    “鸡啼夜半，狗叫天亮！”

    鸡叫第一遍时，冯屠户家的人就要去捉猪了，等到鸡叫第二遍时，基本上已经刮干净猪毛了，等着给猪开膛破肚。

    好在赵晟跟冯屠户提前好了，冯屠户杀完猪后，先刮的猪头上的毛，不然就耽搁赵晟家的买卖了。

    猪头肉卖得虽好，但这钱赚得也是真折腾人啊，好在赵晟家里攒下不少油亮子，半夜走路还有个照亮的，不然大黑天走路，肯定要摔跟头的。

    赵晟可不想再这么忙忙叨叨了，所以才想着先用家里的猪头对付一下，然后等到了集上，再把冯家的猪头买回家冻上，这样下个集的猪头也有着落了。

    赵晟家杀猪，向来请的都是自家人，除了多了个冯三江外，今年来吃杀猪菜的，还是去年的那帮人。

    今年狗子和黄念武长大了一岁，胆子也大了不少，非要看杀猪，家里的大人拽都拽不走他们。

    “杀猪吃肉肉喽！”

    “杀猪吃肉肉喽！”

    两个皮子满院子瞎嚷嚷，还到处乱窜，差点没撞到正在端猪血的金氏

    “你俩个臭子给我消停点，不然别想吃肉喽。”

    黄豆芽穿着围裙，左手掐腰，右手指着两个淘子威胁道。

    黄念武和狗子一听要没肉吃了，立马就消停了。

    “文儿，你领着这俩的，去抽冰猴去，别让他俩在这混闹了。”

    这院子里正忙着呢，黄豆芽怕大人看不住，这俩皮子又作妖，就让大侄子把这俩子领走了。

    一听可以去抽冰猴了，黄念文也显得十分兴奋，他倒是不缺冰猴，但他缺鞭子。

    姑放话了，就意味着他可以拿姑家赶牛的鞭子出门了。

    黄念文熟门熟路地进了姑家，拿上鞭子就往外跑。一听有好玩的，黄念武和狗子也连跑带颠地跟着一起往外跑。

    冰猴其实就是陀螺，只不过关外这边的人总是喜欢给玩具起个非常生动形象的“外号”。

    冰猴是木质的，下尖上平，圆形尖底，中间大肚子上部有一圈凹刻，便于缠鞭绳。

    冰猴底部钉上一个滚珠，使之便于旋转。

    玩冰猴时最好是在冰面上，先用手用劲旋，再把鞭绳绕在冰猴上，然后用力一拉，冰猴就在地上旋转起来了。

    冰猴旋转后，要想让它保持不倒，就要用鞭子抽，越抽越转，越转越快。

    抽得越狠，冰猴就旋得越快，而不抽则越转越慢，最后就躺下。所以大家还管这叫“抽贱骨头”。

    抽冰猴是大孩子的特权，孩子只有在旁边拍手叫好的份。

    即便不能上手，但孩子对抽冰猴这项运动也是十分喜爱的。

    只要有人在冰上抽冰猴，等不了一会，保准整个村子的孩子都会围上来。

    围观的人群中，总少不了一些童心未泯的大老爷们。

    一些没正行的大人，还会用花言巧语骗下孩子手里的鞭子，然后自己玩个痛快，而且还玩个没头，啥时候把孩子急哭了，啥时候舍得撒手。

    莲花山村里，每年冬天都有爷们被老太太堵在屋里骂。

    这些老太太，无一例外，全是为了给家里大孙子出气的。

    “爹，我家牛要生牛犊子了，我也不会弄啊。你在我家住几天呗，帮我把牛犊子接下来。”

    趁着饭桌上大家吃得开心，赵晟赶紧跟自家老爹提出了请求。

    赵晟家的牛是开春时揣的牛犊子，牛一般要揣九个多月的犊子才能生。

    赵晟家的牛，得快过年时才能生牛犊子，

    赵晟之所以现在提起这事，主要是想把爹娘接到家来享享福。家里刚杀了猪，可以敞开了吃肉。

    虽然爷爷今年又买了三十斤猪肉，但以赵晟对奶奶的了解，这三十斤肉，肯定是要吃一冬天的，家里老人孩子那么多，爹娘肯定舍不得吃。

    “那我今个先把你爷他们送回去，明个你赶完集，再去咱家把我跟你娘接上。”

    听了儿子的请求，赵家老爹恨不得立马就同意了，但多年生活经验告诉他，此时一定要稳住。

    赵家老爹努力压住了自己的兴奋之情，然后看向主位上的赵家爷爷，在看到老爹点头后，这才故作镇定地应了下来。

    “你多收拾出几件衣服，再把咱俩的被褥带上，明个咱俩去五家住一阵。”

    可以去儿子家住一阵，可把赵家老爹兴奋坏了，但他怕老妻太开心，再在爹娘跟前露馅了，所以等晚上睡觉时，才把这个好消息出来。

    “枕头带不带啊？”

    “用不用背点粮食啊？你那么能吃，五家的余粮能够吗？”

    “你早点啊，我正好让五买块布料，给咱孙女缝件衣服。”

    一听可以去儿子家住，孙氏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了，开始规划着明天要带点啥。

    “你点声，别瞎折腾了，别把咱娘整不乐意了，到时候咱俩都走不了了。”

    赵家老爹赶紧拽住要点灯的老妻，生怕屋里有个响动，再把老娘弄醒了。

    “明个五赶完集才能过来，你白天再收拾呗，着啥急啊。赶紧睡觉吧。”

    赵家老爹把老妻拽回被窝，声地安抚道。

    得知了这种美事，孙氏自然是睡了个饱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

    孙氏怕自己表现得太开心，再碍了老婆婆的眼，所以一白天都没敢往公婆的屋子去。

    孙氏一直窝在自己的屋里，老老实实地纳鞋底，面上风轻云淡，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焦急地盼着儿子的到来。

    赵晟这个集卖的猪头要比上个集重四五斤，而且又把四个猪蹄和一条猪尾巴也一起卤上了，所以卖得不如上个集快。

    猪尾巴要价便宜，二十文一条，很快就卖出去了，但猪蹄就卖得不那么顺利了。

    猪蹄上没啥肉，赵晟要价五十文一个，问价的人倒是挺多，但买的人少。

    最后眼瞅着要散集了，还剩下两个猪蹄，赵晟就按九十文的价格卖给个老主顾，这才算是没剩下。

    刚到集上，赵晟就跟冯屠户了招呼。冯屠户特意把猪头给他留了下来。

    “老弟，这四个猪蹄和下水你也一起收了吧，我给你算便宜点。”

    冯屠户指着没卖不出去的猪蹄和猪下水，满脸堆笑地跟赵晟商量道。

    “老哥，咱俩的摊子离得近，你也看到这猪蹄多难卖了。你可别诓我，给我个实在价，不然我可不买。”

    “从我这买猪蹄，才不到三十文一个，你卖五十文，那肯定难卖啊，你降降价就好卖了。”

    冯屠户听出了赵晟的话外之意了，但他不想降价太多，只得跟赵晟东拉西扯。

    “我家猪蹄可比你这大多了，上称卖也能卖三四十文，我还给炖熟了，炖猪肉的时候，汤里可放老多药材了，那可都是钱啊，我这买卖本钱老大了。”

    “老哥，咱俩都不是那磨叽人，眼瞅着就要散集了，你给我个痛快价，我要觉得实惠，我就都包了，要是我掏不起这钱，咱哥俩以后再合作。”

    冯屠户在镇上卖了好些年猪肉了，赵晟记事起，镇上的猪肉就是他家卖的。

    赵晟要想把猪头肉的买卖做长远了，肯定得跟冯家常年合作，所以第一回 讲价，一定要把价格压到最低，不然以后再想让冯家降价，那可就难了。

    “这猪蹄我都是卖十五文一斤的，猪下水也从来没低过十二文一斤。”

    “老弟你是个爽快人，老哥我也不能差事，以后老弟你只要从我这拿肉，猪蹄就按十二文一斤给你，猪下水全都按十文钱一斤，你看咋样？”

    赵晟家买卖的火爆程度，冯屠户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可不能把这位财神爷吓跑了，所以真的是咬牙给了个低价。

    “哎呀，还分两个价多麻烦啊。就都十文一斤得了，一起称了也方便。”

    冯屠户的这个价格，已经让赵晟很满意了，但讲价嘛，哪有一口价就定下来的，肯定得再磨一磨。

    “行吧，行吧！老弟你可别讲了，再讲我都要吐血了，我这个价卖你，回去你嫂子肯定得拿笤帚疙瘩满院子撵我。”

    冯屠户面上装作为难的样子，双手却忙个不停，飞快地用绳子把猪肉系好，准备上称，完全看不出他有多为难。

    “老哥真是讲究人，大气！老弟也不跟你讲了，你家剩下这些东西我都包了。”

    “好嘞，总共十五斤三两，称高高的，老弟给我一百五十文就行了，剩下的零头，我给你抹了。”

    眼见着没人要的头蹄下水都卖光了，可把冯屠户高兴坏了。

    虽然猪肉贵，下水便宜，但百姓们还是爱买肉，冯家每个集卖剩下的都是头蹄下水，冯家人早就吃腻了。

    这回把剩下的头蹄下水都换成了钱，冯屠户也大方了一回，去黄豆腐家的摊位，把剩下的油条和麻花都买了。

    三家全都把东西卖光了，都能早早回家了，可把其他摊位上的人羡慕坏了。

    路过赵家村时，赵晟把爹娘接上，一路上有有笑地往家回。

    黄豆芽为了迎接公公婆婆，包了两大屉的酸菜猪肉馅饺子，锅已经烧开了，等二老进屋时，再把饺子蒸上，就是为了让二老能吃到新出锅的热乎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