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燕启终是没在黔贵再见到萧廿,他将剑门关的事交代给手下,便带兵连夜回了巴蜀。
出来征战这几个月,已经许久没有见元歌了。
顶着星光再次来到水边的那座竹楼前,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夜色已深,准备安歇了,祝衣出来吹灭灯笼,才走下台阶,把一挂灯笼拎在手中,隔着几丈虚空和潺潺水流,望见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转身蹬蹬跑回房中:“姑娘,三爷回来了!”
沈元歌已经宽了衣裳,却不想睡,此时草草披了一件外衣坐在榻上,抱着琵琶百无聊赖地弹拨几个清凌调,突然听见祝衣的这声唤,手指一顿,怀中琵琶发出“铮”的一声响。
下一刻,她便将琵琶放下,移身下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飞快地迎了出去,外裳被带的掉在地上,没下几个楼阶,便被大步过来的萧廿一把接住了。
祝衣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刚刚入秋,夜里带着料峭的寒意,沈元歌身上只穿着雪白中衣,罗袜也被露水沾湿了,不觉了个细微的寒战,眼眶却有些发热,露出一个笑:“你回来啦。”
她站在比萧廿高两阶的位置,个头正好与他齐平,两人鼻尖相对,萧廿亲了她一口,手已经解下披风拢到她身上:“怎么连件外衣都不穿。”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沈元歌周身一暖,抿了抿唇:“我想你了。”
萧廿眸色一深,又要将她的后脑勺往前摁,被沈元歌拦住,上上下下地量了他一遭:“你在外面这段时间,没受伤吧?”
萧廿低低笑了,握住她按在自己胸前的手:“你要检查一下么?”
沈元歌耳朵尖儿一热,瞪了他一眼,撞上萧廿深邃的双目,身子突然凌空而起,被他横抱了起来,惊呼一声,抓住了他的衣领,萧廿道:“外头冷,先进去。”
铠甲沉重,萧廿抱着一个人,走的又急,脚下的竹阶地板都发出轻微的吱扭声响,萧廿把她放回榻上,拾起外衣,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沐浴洗漱,等我一会。”
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此情此景实在让人浮想联翩,沈元歌咽了下口水,摆摆手让他出去。
他一出门,沈元歌便朝里翻过身去,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萧廿好不容易才见到沈元歌的面,其实很想直接把她搂进怀里,还有很多话想跟她,但是方才把她抱起来的时候觉得触感不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铠甲,征战数月,身上还有很重的血腥泥尘味儿。
沈元歌不嫌弃,他却是待不下去了。
竹楼里有他的旧衣,萧廿取了拿进浴房,外头走几步便是山溪,取水也方便,他了两大桶水,拎着进门。
沈元歌拥着被子翻了好几个身,萧廿回来了,她心里却不大好受,这几个月,她算是饱尝了相思苦,和一般的怀念不同,还带着对出征人在战场死生不定的担忧和焦虑,现在不是前世,万事变迁,她不能肯定萧廿的安危,独自等待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爬起来,摸过一根银簪挑了挑灯芯,房中又变得明亮起来,对着这簇的火苗出神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萧廿进来,已经穿好了便装,一坐在榻边,沈元歌便感觉到他身上才出浴的寒湿之气扑了过来,道:“我怎么这样快,你用凉水洗的澡?”
萧廿伸臂环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唔了一声。
“天凉了,还是用热水的好,免得受寒。”沈元歌声音柔柔的,“军队就快北上了吧?入冬之后也要多穿些,你先前在京城就穿那么少,行军仗的一忙起来,我怕你更不在乎了。”
萧廿不以为意,笑道:“习武之人,没那么娇弱。”
沈元歌娥眉微蹙:“你别逞能,西北干寒多风,不好好保暖,当心寒气侵体,入了骨头,会落病根。”本是句关切的嘱咐,萧廿却不知为何双肩一颤,绷直了脊背,沈元歌抬起眼,捕捉道他眉目间闪过的异色:“你怎么了?”
飘忽目光立时被他尽数敛回眸中,萧廿回神,道:“没事,我会注意的。”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沈元歌搂住他的臂弯,垂下眼帘:“你能在这里待几天?我给你做几件轻暖衣裳…”到此处,她话音却消了下去,把脸埋进了他肩窝里,萧廿顺势搂住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沈元歌断他,抬起一双眼睛,“我想跟着你。”
萧廿一愣,旋即笑了,刮刮她的鼻尖道:“什么呢。”
有些念头一旦出口,就迫不及待地想将它付诸行动,沈元歌急道:“我真的,我不会耽搁你的事情,我可以和你分析战局形势,或者筹算军资,再不济,我还能给你们备炊,好不好?”
萧廿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不行,军旅艰辛,交战之时更是危险,我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受这样的苦?”
沈元歌道:“我的身子没以前那么娇弱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问题,”萧廿沉声道,“我不行就是不行,你好生在甘宁待着。”
沈元歌咬了下唇,挣开他箍着自己的手臂,拧身气道:“我知道你现在军营里有人,军师伙夫都不缺,用不着我。”
还使起性子来了,萧廿按住她的后脑勺:“别闹。”“我才没闹,”沈元歌就是故意要激他,“云南王的后军跟着那么多白衣,都是不拿刀枪的文弱之士,凭什么他们能随军,我就不行?我也未必比他们差多少。”
最后媳妇儿似的气哼哼下了一个定论:“你就是看不上我啦。”
萧廿哭笑不得,不吃这套:“我看不看得上你,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沈元歌瘪了:“我就是想时时知道你的安危,在这里没着没落的等着,真的…”萧廿把她捞进怀里,非常郑重地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忽而又唤了一种戏谑的语气,“你想时时知道我的状况还不简单,付岩会驯鸽,我走之前去山上召一只,有空就…不,天天给你传。”
路都被他给堵死,沈元歌知道没希望了,闷声憋出来一句:“天天传,你想把鸽子累死吗。”
萧廿笑了起来,捧起她的脸亲下去。
还没成亲,能做的也只有亲亲抱抱了。
不过两年多过去,萧廿显然已经深谙此道,亲也能亲的出神入化,吸吮住她柔软的唇瓣,舌尖撬开唇齿抵进去,同她的舌头搅在一起,熟练地撩拨。
沈元歌的身子本就柔若无骨,这会儿更是化成了一滩水,红晕不要命似的爬上脸颊和双耳,只能趁偶尔的间隙喘一口气,耳尖烫的厉害,忙乱中伸手捶了下他的肩胛,上头的人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亲的更厉害,放过她的嘴唇,转战脖颈,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元歌,再捶两下。”
沈元歌双颊滚烫,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可不敢再动那手了,萧廿勾了勾唇,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衔弄,这一亲足有半个时辰,萧廿终于舍得放开她,抵着她的额角道:“我今晚在你房里睡好不好?”
沈元歌的脸挨着他撑在榻上的臂,微微喘息着,双眸微睁,其间水雾蒙蒙,没有答话。
萧廿权当她默认了,唇角勾起,亲亲她的额,起身出去。
才带上门,他便把脊背抵在了墙上,闭目缓缓吐纳了口气,这事实在太练定力了,可是只要她一在身边,就身不由己地亲她抱她,即便知道得忍着不能做更多,也总要想和她靠近。
他扯扯衣襟,再次下楼,径直去了浴房。
良久,萧廿才上来,甩走手上的水珠,用巾子擦干,坐在床边,摸摸沈元歌的发,道:“熄灯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沈元歌闭着眼睛,已然半睡半醒,含混道:“唔。”
“呼”的一声后,房中陷入黑暗,被衾窸窣一阵,萧廿挨着她躺下,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他应当也是累了,很快耳后的呼吸便均匀起来,沈元歌睁开眼睛,蜷在胸前的手往下移,扣住了他的手背,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反应,她慢慢转身,面朝着他。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月光,依稀可以看清他面部英挺的轮廓,这趟回来比走之前清减了不少,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沈元歌的指腹停在他眉前半寸的地方,顿住了。
她想起母亲病重时曾对她,长大以后,嫁个像父亲那样安稳的士大夫,缙绅也好,不要把情意放到出征人身上,在惊惶不定的等待里耗完心血,那时她才十二岁,未曾懂得,也没想过自己一个文官家的姑娘会同武将搭上关系,只是命运弄人,真真切切懂得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
沈元歌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她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