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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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阁修缮一新,表面上依然是皇上自己受用的, 只不过长乐宫中除了江德彦外谁也不知道里面住了一个曾被贬冷宫的楚美人, 还有唯一的宫女紫云。
江德彦已经传令下去, 翻修过后洗心阁只用紫云和水生伺候,其余宫人不允许靠近。他驭下手段很有一套, 长乐宫的宫人们都被他调.教得很守规矩,不该多问的绝不多嘴,就算好奇心爆棚,也必须得烂在肚子里。
“水生公公”来了以后,往常罗白随其师父近身伺候皇上的差事就被他抢走了,皇上似乎很看重他, 平时去哪都带在身边。
不到两天, 大家都已经知道现在紫云和水生这两个新来的最受大总管器重, 对他们处处偏袒维护。其余人就算嫉妒也无可奈何, 江总管是个笑面虎,谁也不敢在他跟前作什么妖排挤那两个新人。
洗心阁曾是先帝与最宠爱的瑾贵妃定情之处。瑾贵妃是桓肆生母, 贵妃去世后,大概是怕触景伤情,父子二人都不怎么进去了。这段时间皇上却一反常态,不但下令修整洗心阁里外,还搬了半个私库里的珍玩进去。
下朝以后,他日常最常待的地方也从承乾殿转移到洗心阁,甚至在里面设了一张专用于批阅奏章公文的书案。
星涟现在正儿八经成桓肆的跟班太监了,从他下朝到就寝之前的六七个时辰必须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捉弄她, 其他宫人一律不用,什么事儿都点着她去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把她拘在身边。星涟充满了怨气,只是面对桓肆,敢怒不敢言。
不过在桓肆身边待了几天,关于他以前那样忽略自己,星涟倒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她没有与先帝接触过,也不知道一个帝王应该怎样,但她觉得作为一国之君,桓肆绝对是非常合格甚至可以优秀的了。
他是真的非常忙碌,一天十二个时辰,睡觉时间只有四分之一。醒着的时候除去吃喝拉撒这些必要的琐事,他几乎都在处理政务,批阅奏章文书,与臣子议事,探讨处理各种大事最佳的解决方案。
据江德彦,桓肆自登基以来,每天四更天就要起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没有哪一天缺席过早朝。大臣们上奏过的事件他都牢记在心,甚至有的细节比他们本人还清楚。
他少有休闲放松的时刻,有空闲时要么留心着选拔人才,要么就在研究祖上历代帝王的手记,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要保持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他还必须保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每日须得抽出半个时辰练武强身。
这人真是勤政爱民恪尽职守的典范,唯一值得诟病的是作为人家的丈夫,他一点也不称职。冷落后妃不,连后院起火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问起时他只“我的精力全都给了国事,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安抚她们?”。
星涟犹豫了一段时间,觉得桓肆现在对自己挺好,不该对他隐瞒,于是把那天在冷宫里偷听到的那对野鸳鸯的对话告诉了他。
妃子红杏出墙还想让他喜当爹,星涟以为他会很生气。但出乎她的意料,他虽然颇为惊讶,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愤怒的样子。想起母亲对父亲更爱白氏也是无动于衷,或许桓肆不怎么喜欢他的妃子们吧。
无论男女,被迫和自己没感情的人成婚都是一件痛苦的事,她父母如是,桓肆和他的后妃们也是。奈何他们的身份在这里,许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桓肆问起他们交谈的内容,星涟把能回忆起的都告诉了他,只是她已经记不得那两个人的声音,他又不可能因她几句话就把所有妃嫔召出来让她指认。毕竟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管属不属实,流传出去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就算哪天把那两人找出来了,也只能悄悄处决掉。
至于那日羽林卫去西宫搜查脚受伤的刺客,桓肆让人去查问过了,当日确实有个闯入皇宫的黑衣人,受伤后跑进西宫范围,并非有谁指使。也不排除是洞里那两人故意伪装刺客,引羽林卫去的。他们到底是不是以抓刺客为名去找那个偷听的人,还有待考证。
既然一时难以查证那两人是谁,星涟也不想多管闲事。反正桓肆了在这里会保证她的安全,直到楚从渊回来接她为止。
桓肆年末如果太平无战事,从渊会回虞京述职,探亲访友。现在离过年不久了,也就五个多月,星涟扳着手指一天天数日子等哥哥回来,还有桓肆每日变着花样使唤她,让她没空觉得无聊。
洗心阁位置当风,适合夏夜乘凉,不过白天直接受日晒,温度不比其他地方低。星涟不耐高温,最热的几天心情烦躁,桓肆便又转回承乾殿办公,并让她跟随在身边。
承乾殿内部高阔,远比外面凉爽,为了照顾到星涟,桓肆每日又令人取大量冰块置于殿中降温。星涟贪吃,桓肆便让御膳房每天送来冰碗和冰镇过的各色鲜果,精致美味的糕点食什么的,也是七八种地常备着。
他体质比很多人好,不怕冷不怕热,吃东西也不怎么挑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这么多事。长乐宫的用冰量陡然增加数倍,又突然要求起往常不怎么要的东西,负责这些供应的部门人员私底下诧异不已。不过他身为帝王,物质方面要求高一点没什么毛病,不会让人联想到昏庸堕落上去。
星涟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除了一个明确的头衔,桓肆给她的待遇已经与他人口中的“古时候那些红颜祸水”有些接近了。也幸好她现在只是一个太监,不为人所知,不然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污蔑为祸国妖妃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跟着桓肆受了这么多好处,星涟也不好意思时时对他板着脸了。比如桓肆现在要写东西,让她伺候笔墨,纵然她不是很情愿,也只得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承乾殿里寂静无声,两人一个磨墨,一个写字,相处得相当和谐。桓肆没叫人,江德彦不敢上去扰,带着两个太监候在外殿,只偶尔进去添点茶水,换掉融化了的冰砖。
桓肆的一手字写得十分漂亮,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盖下自己的印章。他吹了吹墨迹,放在一边等风干,又抽出几张信纸放在桌面,拿起毛笔递给星涟。
“纸笔给你,你来写。”他示意星涟坐到他身边去。
星涟指着自己鼻子,瞪大眼看着他:“你让我写?我能写什么?”
桓肆老是让她端茶倒水剥瓜子,难不成现在连处理公文也想让她代劳了?
他嘴角上扬,指了指刚写的东西:“这是要加急送到北方战场的信函,会直接到你哥手上,你也可以写一封家书,顺便送到从渊那里去。”
“真的?我可以写信给我哥?”星涟惊喜之下差点跳起来,见桓肆点点头,不像逗她的,忙接过笔,将信纸扒拉到自己面前。
她拿着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传达给楚从渊,不过临到下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自己一切都好吧,明明是假话,想告状诉自己的委屈吧,又怕桓肆看了不高兴直接给她扣下了不许发。
见她迟迟不下笔,一脸苦恼,桓肆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不看就是了。”
他自己写给楚从渊的信里已经把关于星涟流落冷宫的前因后果清楚了,一点没有推脱责任。是他疏忽犯下的错,从渊要怪他也应该,等他回来自当向他赔罪。
星涟不大相信地看他一眼,迟疑着声问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不管我的信里了什么,你都会把它送到我哥手上?”
“君无戏言。”桓肆将脸转向另一边,表示自己到做到,“就算你跟你哥告状诉苦,朕也认了。”
得到他的承诺,星涟嘴角一翘,放心地开始俯身奋笔疾书。
桓肆了不看她信中的内容,却仍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只一眼就回过头不忍直视。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他八岁时的字就比她的好看十倍了。
“楚星涟,你这字儿是不是应该练一练?我怕这信寄过去,从渊怀疑是朕伪造的。”桓肆背对着她,听他语气都知道充满了鄙视。
了不看还看,真不讲信用。星涟瘪瘪嘴,低着头自己写自己的,理也不理他。她这两只手好几年没握过笔,还没适应过来,字能写得好看就奇怪了。
再了,她从不爱学习,字写得丑哥哥是知道的,她早就被他嘲笑习惯了。这么多年楚从渊也习惯了她的丑字,只要不是她故意鬼画桃符,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星涟把想跟哥哥的话写满了五张信纸,折起来厚厚的一叠,比桓肆的公函还多。他果然如约没看内容,把她的信和公函密封在一起送出去。
从渊镇守的温塘关距虞京有近两千里,途中多有险隘山水,即便信使快马加鞭,沿途一驿一换马,跑一个来回也要半月。星涟只好听桓肆的话,耐心等他回信。
桓肆翻出自己少时用过的字帖,逼着星涟练字,理由是她现在是他的贴身随侍,万一哪天有需要在外人面前书写什么,那几笔狗刨样的字迹太丢他脸了。
星涟怀着对他的怨气每天临摹字帖,他批文书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练字,后来觉得单纯写字又累又无聊,闹着罢工。桓肆让江德彦去宫外搜罗了不少有趣的话本游记等读物,让她一边看一边抄,里面丰富多彩的故事和各地风土人情吸引了她,抄起书来有兴致多了。
待她看完四五本书,书法大有进步,大把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了,似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从渊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