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沐王爷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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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兰舟刚拿出针具,正要下针,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侍卫的声音。

    “给沐王爷请安。”

    叶兰舟皱了皱眉,心里暗暗嘀咕了声。

    黎沐怎么又来了?

    叶兰舟看了眼初八,初八请示道:“江夫人,需要拦住沐王爷吗?”

    “不必,请沐王爷进来吧。”

    话音未落,沐王爷的笑声越来越近。

    “六弟,我来瞧瞧你。”

    顿了顿,又道,“呦,江夫人也在呀,可巧。”

    叶兰舟回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黎沐微笑着抬了抬手:“江夫人不必多礼,你为宣武侯治好顽疾,还我东黎一名悍将,实乃不世之功,本王该向你行礼道谢才对。”

    着,竟真的抱拳作了个揖,弯腰的幅度还挺大。

    叶兰舟侧身避开:“王爷折煞民妇了。”

    黎沐瞧着她,笑意温润,彬彬有礼,就像一个儒雅的书生,不带半分傲气。

    “本王在这里,不影响你为六弟诊治吧?”

    叶兰舟摇摇头:“沐王爷请便。”

    她回过身,为黎溶取穴施针。

    黎沐坐在榻上,胳膊支在桌案上,目不转睛地瞧着。

    昨日惊鸿一瞥,只觉得这位神医江夫人疏离冷淡,清高漠然,似乎遗世独立,不与凡俗为伍。

    今日再见,她换了身淡紫色的衣裳,腰间淡紫色的包上绣的还是兰花。

    她全神贯注,为病人施针诊治,神态认真,从容不迫,令人莫名的有种心安信服之感。

    黎沐定定地瞧着,恍然有些出神。

    叶兰舟手法极快,不一会儿,银光闪闪的细长钢针就将黎溶的眼部扎成了刺猬。

    叶兰舟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这才抬眸淡然问道:“王爷感觉如何?”

    黎沐眸子微瞠,忽的笑了。

    这女人胆子可真不,在性情最是阴晴不定的溶王爷面前,竟如此泰然自若,半分不惧。

    黎溶沉默片刻,仔细体会,答道:“没什么感觉。”

    叶兰舟一听,就知道这是假话。

    钢针刺穴,或酸或麻或胀或痛,总归是有感觉的。

    黎溶只是视神经发育不良,又不是丧失知觉。

    她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黎沐,心下了然。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好。

    叶兰舟便顺着黎溶的话下去:“王爷的眼疾乃是胎里带的,日久年深,能不能治好,我也没把握。我只有竭尽全力,将人事尽到。至于能不能治好,全看王爷的造化了。”

    黎溶又陷入了沉默,整个人像是蒙着一层灰尘,黯淡悲怆。

    黎沐急道:“江夫人医术通神,连宣武侯那样重的病,你都能治好。我六弟只是眼疾而已,又不伤及性命,你怎会治不好?”

    叶兰舟叹了口气,黯然苦笑:“沐王爷此言差矣。宣武侯病得虽重,乃是后天所得,治疗起来并不为难。

    溶王爷这病,乃是从娘胎里便落下的,虽不伤及性命,却是先天不足,后天想要弥补,难于上青天也!”

    黎沐表情一僵,眼里浮起一片黯然,哑声叹息。

    “江夫人,本王恳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六弟。我六弟天资聪颖,从不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远超我们兄弟几个。

    若非眼疾缠身,他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江夫人,请你务必尽心竭力,助我六弟得见光明。”

    着站起身,又向叶兰舟作了个揖。

    叶兰舟被他几句话得心有戚戚焉,叹了口长气,点头应道:“我必定尽力而为。”

    钢针淬了药,刺激性比普通针灸要大些。

    叶兰舟喝了一盏茶,吃了两块点心。

    再去看黎溶,就见他额上沁出极细极密的汗,但眼睛周围的肌肤却连半分颤动都没有。

    叶兰舟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叹,黎溶的定力与忍耐力,当真非同可。

    汗都憋出来了,硬是一动不动,这人都快败生理本能了。

    她起身走去,用背影挡住黎沐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抬手在黎溶额上轻轻拂过,将汗水擦掉。

    叶兰舟不知道黎溶是不是为了防着黎沐,还是单纯的不想在眼睛没治好之前被任何人知道。

    但他既然不肯实话,那她作为大夫,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

    时辰一到,叶兰舟取下钢针,朝门外喊了一嗓子。

    “二郎,药如何了?”

    初八忙道:“二公子在厨房熬药,江夫人在此呼唤,二公子想来是听不见的,待人去问一声。”

    不一会儿,初八、初六陪着二郎进来了。

    二郎手里端着一个朱漆木盘,上头放着热气腾腾的药罐子。

    “娘,药是我亲手熬的,未曾经旁人的手。水是王府水井中现取的,炭也是王府厨房日常所用。我仔细查过,都没问题。”

    叶兰舟点点头,吩咐初八去寻一个干净的铜盆来,把药汁连同药渣一并倒入铜盆,为黎溶熏蒸眼睛。

    待水温稍凉,再用洁净的帕子浸上药汁,敷在眼睛上。

    黎沐饶有兴趣地瞧着,待叶兰舟停了手,问道:“江夫人的疗法倒是稀奇,本王常看大夫为六弟治疗眼疾,却从未见过此等疗法。”

    叶兰舟淡淡答道:“王爷所患乃是疑难杂症,疗法自然不同。”

    “能治好么?”黎沐又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兰舟的脸。

    叶兰舟神态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遇到此等病症。”

    黎沐眉头拧得死紧,半晌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若为我六弟治好顽疾,本王赏你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叶兰舟摊了摊手,苦笑道:“沐王爷便是将整座沐王府都赏给我,我也不敢夸海口。实不相瞒,溶王爷的病,二十余年未能治好,如今治好的希望,实在是……”

    她看了眼黎溶,深吸口气,缓缓吁出,对着黎沐摇了摇头。

    出口的却是安慰的话语:“但我总算是有些薄名,我全力救治,想来也该比别的大夫效果好些,兴许王爷还能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黎沐怔了怔,眸子眯了眯。

    熏洗热敷完毕,叶兰舟道:“还请溶王爷好生休息,莫要过度用眼,最好是用帕子一直将眼睛蒙起来。

    明日一早,我再来为王爷施针用药。”

    黎溶怔怔地歪在榻上,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叶兰舟折身行礼,带着二郎告退。

    刚出静思园,就听黎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夫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