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天生在感情里就冷静的人，他也曾那样热烈、疯狂地爱过一个人。

    ——第三千零一十一天；

    沈从真完这句话吐了一口烟雾出来，飘在空气里，或许沾染到了于念念的头发上。

    “你找我什么事？”

    于念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沈从真将手里没抽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随即看向了她。

    她笑着走近于念念，“你知道吗，他其实知道我不会真的自杀，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赌不起。”

    话落，于念念没有话，一双手紧紧握住。

    见她没话，沈从真又要继续，只话还没出口天台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出教室之前于念念就跟她的室友，让她立马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沈从真有些被吓到了。

    谢嘉南是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赶到的。

    于念念当时刚做完笔录，出来就遇上了跑进来的谢嘉南。

    “你没事吧？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谢嘉南拉住于念念就是一番检查，确认她身上没事以后才勉强轻松一点。

    于念念拉过他的手，“我没事。”

    谢嘉南还想什么，就见警察把沈从真带出来了。

    一见到沈从真，谢嘉南就像疯了一样跑上去试图抓住她，“我是不是过不要去找她！”

    一旁的警察连忙将他拉开了，于念念也连忙上前去拉住他。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女人，一看见沈从真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能不能消停点！现在还晓得偷跑回来了！”

    女人还在尖声骂着，一旁的警察在中间不停地拉扯。

    谢嘉南拉过于念念的手，带她走出了警察局里。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很久，终于，谢嘉南拉着她在一个长椅旁停了下来。

    在长椅坐下后，谢嘉南开口了。

    “她患有很严重的思维障碍，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

    “我跟她之前有过一段，后来她出国就分开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没有下一次了，我向你保证。”

    完，谢嘉南看向她，眼神里有着他自己都不出的哀求。

    这是于念念第一次从谢嘉南的身上，看到这样的一面。

    于念念盯着谢嘉南的眼睛，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是第一次啊，她好像在谢嘉南身上看见了他对自己的在意。

    那个晚上，他们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像是情到浓时不得自控，在熙攘的人群旁相拥。

    那件事情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沈从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谢嘉南对于念念也越来越好，仿佛在透过这些行为来试图弥补她什么。

    他们好像在相爱，是身边朋友眼中的模范情侣。

    大四毕业以后，于念念在A市找了几份工作都没做长久，最后还是被她妈妈召唤回了海北。

    在她跟谢嘉南谈了大半年的异地恋后，他也回来了。

    异地恋的时候，谢嘉南也给足了她安全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她感到不安的事情。

    他处处周到，事事贴心。

    可于念念，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这么跟朋友的时候，他们都她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才胡思乱想。

    典型的不知满足。

    久了，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怎么都找不出来到底少了什么。

    直到沈从真重新回来了。

    直到她从褚辛嘴里知道了谢嘉南跟沈从真的过去。

    她才恍然，原来跟谢嘉南在一起，在淞山麓那个夏日夜晚，她所察觉到的镜花水月不是错觉。

    她跟谢嘉南之间，原本就是一场时间长了点的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谢嘉南跟沈从真以前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时候她因为内向就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谢嘉南就带着她一起。

    谢嘉南从就是个刺头儿，那个时候院子里其他人都不敢惹他。

    久而久之，跟在他身边的沈从真也就没人敢欺负了。

    褚辛，那个时候的沈从真很可爱，人也很好。

    以前没钱，谢嘉南的父母都不怎么管他，是后来等他大了一点以后，他父母挣了钱，日子才好过了。

    他当时就背着大人出去零工，找那种不正规的饭店去帮人洗碗。

    赚来的钱就给褚辛还有沈从真买糖吃，沈从真每次都把自己的分一半给褚辛。

    后来，在他们念初二那年，沈从真的母亲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他们就从大院里搬走了。

    不久之后，沈从真跑回来找谢嘉南，带着满身的伤。

    一切都源自于某一个夜晚，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对着沈从真第一次实施了暴-力。

    那一年，沈从真十四岁。

    谢嘉南找到了沈从真的母亲面前，后来沈从真就被转到了另一所学校里住校了，谢嘉南也一起去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从真的精神开始出现了变化。

    起初是有男同学不心撞到了她，她就以为他是要自己，就对男生拳脚踢。

    后来有一次她把一个男生进了医院里，也就是那个时候，谢嘉南才意识到，她好像生病了。

    过后，学校通知了沈从真的母亲来接她，然后沈从真就被送到了国外去接受治疗。

    就是在那个时候，谢嘉南跟沈从真在一起了。

    他告诉沈从真她只需要好好治病，他会去看她的。

    谢嘉南也的确做到了，他赚钱存钱，攒了一年才攒够了去国外的一趟机票。

    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撞破沈从真跟其他男人动作亲密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甚至都还没有成年。

    后来沈从真哭着求他，自己错了，自己只是太害怕了，她想要被保护。

    谢嘉南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可是他们之间的纠缠仍然在继续，沈从真的病情越发严重。

    她偷偷回国去找谢嘉南，每一次都要见血。

    起初大家对她都存着深深的同情，可是后来，渐渐都被她的疯狂磨灭了。

    所以褚辛越来越讨厌她，所以许括会对谢嘉南那一句「祝你早日迷途知返」。

    所有人都知道沈从真并不是真心寻死，她只是不甘心。

    谢嘉南或许也知道，只是他做不到。

    就像沈从真的那样，他赌不起。

    谢嘉南知道，从前的沈从真大抵早已死在了那个深夜。

    而后的她都只是一个破碎的灵魂，在这世间挣扎，折磨着身边的所有人，他分明是知道的。

    后来，谢嘉南遇到了于念念。

    他那没有生机的生活突然就照进了一束阳光，他贪婪地想要永远留住她。

    可是那真的是爱吗？

    而当于念念看见谢嘉南跟沈从真以前的照片时，她忽然就明白，她跟谢嘉南之间缺少的东西是什么了。

    谢嘉南跟沈从真的照片里，每一张不管是笑还是不笑，他的眼神里永远都有沈从真。

    他原来也曾经真真切切，热烈、疯狂地去喜欢过一个人。

    不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里有对方的永远是她自己。

    那不是爱，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了。

    ……

    沈从真再次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正好是于念念跟谢嘉南三周年纪念日那一天。

    那天，于念念化了三个时的妆，挑了衣柜里她最满意的一条裙子。

    可惜啊，谢嘉南没有看到。

    本来谢嘉南是要开车去接她的，可她想要多一点神秘，就让谢嘉南去餐厅里等她。

    后来于念念想起这些的时候，她总觉得上天早就在冥冥之中就帮她做了选择了。

    于念念踩着高跟鞋到了约定的餐厅时，谢嘉南已经走了。

    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来得及给于念念，只是同餐厅里的服务生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

    于念念给他过去的时候，听筒里满是沈从真的尖叫声和哭声，以及谢嘉南跟另一个男人的斗声。

    于念念把电话挂了以后，慢慢走出了餐厅。

    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这种的情况，上天总喜欢下点雨来烘托氛围。

    她刚走出餐厅几步，天上就下起了暴雨。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暴烈，可来得快去得也快。

    它的出现，仿佛只是故意让于念念显得更加狼狈一点。

    等她回到家里洗完澡吹干头发以后，就接到了警察局来的电话，让她去领人。

    来也好笑，她一共进过两次警察局，两次都是因为沈从真。

    到了警察局，从警察嘴里于念念才了解到了这次的整个事件过程。

    那个男人就是沈从真母亲后来再嫁的那个，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沈从真的住址就找了过去。

    沈从真第一时间给谢嘉南了电话，谢嘉南赶过去就跟男人了起来。

    后来警察就到了，再后来，于念念就到了。

    谢嘉南脸上到处都是青紫，那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看上去比谢嘉南还要严重得多。

    身边的沈从真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呆呆地站在那里没话。

    从进去到出来，于念念都出奇的冷静。

    警察局外面，谢嘉南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于念念。

    “我跟她了，这是最后一次。”

    在来警察局的路上，谢嘉南同沈从真，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哪怕是死都跟他没关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于念念突然有点想笑。

    她转过身，反手拉住谢嘉南。

    谢嘉南一喜，以为于念念原谅他了。就在他脸上的喜悦还没布满的时候，于念念就放开了他的手。

    “谢嘉南，我们分手吧。”

    于念念看着他，脸上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三年前，于念念大概也没有想到，最后出这句话会是她。

    谢嘉南摇摇头，他有些难以置信，伸出手就想要去拉于念念，于念念一退再退。

    “念念，我跟她……”

    到这里，他自己都停了下来。

    于念念看着他笑了笑：“谢嘉南，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只要她一出现，你的情绪波动就会特别大。”

    “你总是嘴里着她的生死与你无关，可每次你的行为都在颠覆你之前过的话。”

    “承认吧，你对她不止是同情，你还喜欢她，尽管她伤害了你。”

    就像我自己，我也还喜欢你，尽管你也伤害了我。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半点就由不得我们自己啊。

    “谢嘉南，或许你对我是动了心，可那不是爱。”

    于念念对于谢嘉南而言，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完这句话，于念念便没有一刻停留地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很决绝，仿佛要将过去的她留下，留在这一天，留在这一刻。

    等回到家里以后，她就躺床上去了。没有眼泪，没有失眠，相反，她睡得出奇的好。

    她的生活仿佛没有什么改变，每天还是正常上下班，一日三餐都不落下，晚上追追剧就睡下。

    谢嘉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她身边出现过了。

    直到有一天，她做的方案被上司又否了，否定的点是上个方案时她指定要加的。

    她站在办公室里，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

    就是那一刻，她觉得委屈。

    无论是生活、感情、还是工作，她都觉得委屈。

    于是她在办公室里旁若无人地大哭了起来，上司还被她吓了一大跳，最后自己出去了把办公室留给她一个人哭。

    哭过之后，她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就走出了办公室里。

    下班以后她就去找宋好，宋好没有发现她还有些肿的眼睛。

    她一路上都有些兴奋，兴奋得不正常，后来甚至在车上就唱起了歌来。于念念不常唱歌的，她是个音痴。

    上一次这样唱歌，还是高中那次跟宋好、李菁去KTV里。

    到了餐厅以后，于念念点了好几瓶酒，喝着喝着她就同宋好骂起了她那个上司干的傻逼事儿。

    后来她喝醉了，然后就想起了谢嘉南。于是她就像骂上司那样骂谢嘉南，可越骂她就哭得越厉害。

    就在这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里、哭泣声里，于念念彻底同谢嘉南告别了。

    这场长达九年的纠缠，终于结束了。

    她哭得有些累了，眼睛渐渐闭上。

    在疲惫彻底袭上来之前，她仿佛看见了当年在球场上，穿着五号球衣肆意奔跑的谢嘉南。

    他站在球场，投进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随后得意地看向了场外的于念念。

    隔着人群，他同她挥手笑了笑。

    再见了啊，谢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