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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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夫人有一点不高兴。

    所以她未真正了解过什么是权柄,权柄从来不是有权柄的人宠爱你,你就能与他共享权柄了。

    苍葭没心和她叙旧,直接单刀直入:“就不与瑶夫人废话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关心瑶夫人身体,叫我和温嬷嬷过来。瑶夫人请吧。”

    打胎还是别在正殿,不然到时候谁把她抬回寝宫呢。

    温嬷嬷讶于苍葭的直接。瑶夫人如今独霸后宫,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日日往飞霞宫里送,皇上现在只要是踏足后宫,除了偶尔去未央宫用饭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腻在飞霞宫。

    皇后为替皇上遮掩,下令免了瑶夫人请安,也不许别的妃嫔去飞霞宫打扰瑶夫人。瑶夫人如今无疑是圣上心尖宠,六宫中最赤可热的谈资。

    温嬷嬷不喜欢瑶夫人,但她在宫中久了,见过宠妃,却没见过瑶夫人这样的宠妃,这种现象级事件令温嬷嬷如今对瑶夫人下意识便有不一般的敬畏。

    瑶夫人的脸色白了白,她这些日子被捧得狠,从前的凄苦无依尽忘了,如今炊金馔玉,又被天下至尊捧在心。她天性里的骄矜被彻底的激发出来,美人如神女般高华而出尘。圣上赞她:“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样的宠眷与赞誉都让瑶夫人整个人飘飘然。

    今天却罕见的尝到了被打落云端的滋味。

    眼前这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女人,她的眼神里既没有嫉妒也没有憎恨,她凭什么呢?瑶夫人心想。

    飞霞宫里如今的掌事嬷嬷安嬷嬷见瑶夫人不语,知道她这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忠心护主,更看好瑶夫人的前途,立刻扶起瑶夫人,示意她带着这两人去寝宫。

    又点苍葭:“夫人毕竟是王妃庶母,圣上宝爱之人,王妃还需知道分寸。”

    再敲打温嬷嬷:“皇后娘娘治宫严明,向有声名,嬷嬷怎的连医女都未带个过来,若是中途出了事,谁又担待的起。”

    来尴尬,皇上做下的荒唐事,如今非但要儿媳妇来处理许忘忧腹中的孩子,还需要皇后悄没声地准备好医女,又不许事泄,要神不知鬼不觉。所以现在连苍葭都还么见到专业人士的身影。

    苍葭一般不太喜欢跟人做这种口舌之争,她干脆无视安嬷嬷的话,仪态从容地往飞霞宫正宫的寝宫走去。

    温嬷嬷却不太能心服,冷笑着看了安嬷嬷一眼,道:“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叫两声了。我记得安嬷嬷从前是伺候潆贵妃的,那样一个美人,家世也好,最终那个下场啊,啧啧啧。安嬷嬷这次可得跟好了主子,这把年纪再落个没下场,这辈子可就不能翻身了。”

    都不是省油的灯。

    苍葭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又看看瑶夫人,她果然还是那个没心肝的玻璃人,闻言只是皱皱眉,对安嬷嬷道:“她们会安排好的,嬷嬷莫急。”

    谁也不帮谁也不管的,细嚼之下全是凉薄。其实单论凉薄这事,许忘忧和谢明曜还是很有夫妻相的,难怪人家能在楚襄那个时空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苍葭无不调侃地想。

    安嬷嬷很听瑶夫人的话,立刻不言。温嬷嬷也不想再讨个没趣,补了句待会会有个医女从飞霞宫后门进来,神不知鬼不觉,那医女做事老道,不必惊动太医。

    瑶夫人像是这才真正意识到苍葭和温嬷嬷此番的目的一般,她的眼中有萦然一点泪光闪烁,但很快就不见了。

    “知道了。”

    她。

    苍葭一直在观察瑶夫人。她即将要失去她的第一个孩子了,她不伤心吗?甚至可以,是她自己亲杀了自己的孩子,从她下意识地勾引天子的那一刻起,从她不拒绝天子侍寝的命令开始,就注定了她留不下这个孩子。当然了苍葭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瑶夫人能有如今的体面其实有她一份功劳。

    一路上,苍葭一面思考这个问题一面观察着瑶夫人脸上种种细微的变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她的伤心有限。

    精致的利己主义,苍葭心想。

    瑶夫人的寝宫堪称奢靡了。倒不是那种见之便觉得金碧辉煌的雄伟,而是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典雅的华贵,尤其那几乎粒粒一样大的珍珠帘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既饱满又柔润。

    瑶夫人宫中伺候的只剩下安嬷嬷一个人,毕竟这不是个什么光彩的事,甚至可以不该为外人道之了,倒是皇后这边的人多一些,除了温嬷嬷和雍王妃,那个传中的女医官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

    所以苍葭出现在这委实没什么必要,纯粹是因皇后想要报复她罢了。只是皇后也不想想,苍葭若真怕她报复,至于把雍王的侍妾直接坑成皇帝的宠妃么?所以人在上位久了就是这点不好,好不好的喜欢异想天开。以为自己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把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发得一好梦。

    女医官为瑶夫人调制好一碗浓浓的堕胎药,苍葭从前在宫里也看多了这个,那位皇贵妃一向是个心狠辣的,哪里容得下别人为王诞下孩子,想想她有一回不忍,还替一个美人求过情呢。

    那美人后来是怎么报答她的来着?

    哦,那美人诬陷她和太医通/奸。真是人心不古。

    女医官把堕胎药捧至瑶夫人跟前时,她那一直春风得意的脸色终于显露出一点白。可惜此时圣上和雍王都不在,没人来欣赏她此时的情态。

    “夫人请吧。”

    温嬷嬷带着深重的恶意对她到。

    瑶夫人忽然抖的厉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向赢弱的瑶夫人竟掀翻了女官上的堕胎药,碎瓷片砰地一声砸到苍葭脚下,那堕胎药还烫着。苍葭皱皱眉,半点不同情她。

    唉。苍葭叹了声,吩咐那女医官道:“再给瑶夫人盛一碗。瑶夫人,我好歹曾经是你的主母,就让我来帮你这一把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不寒而栗的味道。

    温嬷嬷是最乐见她们厮杀的,她们咬的越狠对皇后就越有利,于是她罕见地帮着苍葭话:“是啊瑶夫人,为了日后的圣宠,今这一场您就忍一忍吧。”

    安嬷嬷只不敢话,但她明白这个孩子是绝对留不下来的。圣上不在乎瑶夫人曾经是自己儿子的姬妾,但不代表圣上能容忍瑶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即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他的孙子,或孙女。

    瑶夫人闻言冷冷地看向苍葭,苍葭的笑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如今也不是那个需在雍王妃底下讨生活的许忘忧了。

    “你很高兴?”

    于是她十分傲慢地问苍葭。

    苍葭接过女医官调制好的第二碗堕胎药,十分体贴的拿调羹在碗里搅了搅,又沾唇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

    瑶夫人的傲慢在苍葭掰开她嘴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

    她半倚在床头,苍葭却是站着的。不知道苍葭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势,竟像是钳制住她的下颔骨一般,她的嘴被掰开,想挣扎却又使不上力气,她看见苍葭轻慢又冷漠的眼神,那一碗堕胎药就这样一滴不剩地落尽了她的肚子里。

    最后一滴尽,苍葭忽然笑了。

    她朗声大笑,像个疯子。

    苍葭知道那是宿主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而这反应给了苍葭这个魂魄一场丰盈而舒适的补养,令她知道她离交易达成又近了一步。

    她的笑声太骇人,而瑶夫人则在她的笑声中落红不止。她痛苦的蜷在床上,安嬷嬷立刻唤女医官过来替瑶夫人诊断。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飞霞宫的寝殿里运出去,一盆又一盆温水又从飞霞宫的后院里送过来。苍葭终于缓过来,她此时坐在瑶夫人跟前,用去抚摸她的头发,瑶夫人此时已经痛昏过去。而苍葭作为此时殿内身份贵重的人之一,无人敢令她从瑶夫人床前走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瑶夫人终于清醒过来。身体的疼痛令她的脸色苍白极了,她此时恨苍葭恨的滴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竟了一句:“他不会放过你的。”

    苍葭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的雍王,苍葭因此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此时真的是个绝好不过的时。温嬷嬷和那位女医官去给瑶夫人换清水去了,安嬷嬷怕瑶夫人产后又冻着,正尽心尽力的关着寝殿内的窗,此时房中只剩下苍葭和许忘忧两个人。

    苍葭俯下身,她的从她的发划到她的眉间,又落到她的腮边。指尖的蔻丹红与美人苍白的脸色交映,叫人不知是应看人指尖的艳还是怜美人脸上的颓。

    “许忘忧,有个秘密我只与你听。”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声音太低,还是因为她的笑容太盛,她竟在许忘忧眼里看见了难得的恐惧。

    “刚那碗药我做了脚,你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我知你非是真想要这个孩子,不过这宫里美人常有,太子却只会有一个。你想做母凭子贵的美梦?做梦吧。”

    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落下泪来,望着许忘忧几欲发狂的脸,苍葭用食指封住她的唇。

    “嘘,别声张。我若是你,起码在彻底固宠之前将自己不能生这事瞒的死死的。大不了日后抱养一个,都比现在立刻叫人知道你这辈子都没了前程要强,你是不是啊?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