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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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天几次三番叫他惊奇,心里的烦躁因此更盛,只能靠清粼粼的水流来安抚躁郁的内心。忽的有女子的指尖滑过他的后背,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这种战栗感如电流滑过他的肌肤,但沈玉霖其实是个极其克制的人,他三下五除二地按住苍葭那不老实的,为免她再有什么惊人的举动,竟亲自“伺候”起她洗澡来。

    从前在军队的时候都是自己管自己,因此沈玉霖在生活上没有许多世家公子的少爷毛病,给她打胰子,帮她冲洗,从形式上来看也算细心,只可惜脸黑如锅底,令这美景生了缝隙。

    苍葭知道这是他心内烦躁纠结的缘故。

    偏苍葭这时候还要刺激他。

    “督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本低头替她擦拭,忽然抬头看她,目光里有不掩藏的狠,苍葭的笑却温柔又淡。蒙上了层层水汽的窗户上印出一个月光的影子,月光极淡,模糊而静好,她转身穿上浴袍,却不离去,就在这水汽氤氲的盥洗室里等沈玉霖。

    沈玉霖以为她是受了刺激才性情大变,他将自己的身上也擦了个干净,又接了她递过来的浴袍。两人这样站在一起其实也算是郎才女貌。

    “你若心里不痛快,有什么想补偿的,我可以尽量补偿你。”

    苍葭闻言,看着他的目光又深了些。“督军,我可以不走吗?”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的,一点会也不给,一丝情面也不留。

    “督军当初看上我,是因为聂菀菀吗?”

    “是。”沈玉霖不想骗她,也不想哄她。前者是因为有情分,后者则是因为情分没那么深。

    “所以我必须得走,对不对,我得给聂菀菀腾地方。督军,我再问一句不该问的,督军心里有过我么?”

    有过她么?她这个问题难住了沈玉霖,但他毕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

    “都过去了。”他,一锤定音。“顾渺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你跟我在一起时我也没亏了你,但是我们就到这吧。你开个价,只要不过分我都能应了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去办事处找杜若,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帮你。”

    “好。”

    顾渺渺笑着答应他,却:“今晚再与督军做一夜的鸳鸯吧,至于补偿,我与督军身边的张秘书谈,不过督军别亏了我,要不来的情,用钱来偿。”

    或许是她眼底盛大的哀伤终于打动了他,沈玉霖一时不忍,右情不自禁地碰上她的唇。

    “好。”

    应好便好,苍葭又笑,眼底点点寂灭。顾渺渺发疯般的伤心在身体里扩散开,但苍葭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先沈玉霖一步转身,朝卧室走去。

    翌日,天晴。

    沈玉霖醒的极早,但苍葭睡的也轻,在他睁眼后便跟着他睁开眼睛。

    一改昨日的痴缠妩媚,苍葭醒来后十分乖觉,了声不打扰督军,祝督军日后事事如意,还不等沈玉霖回应他,便先行离去了。

    沈玉霖心里一时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昨晚那颠鸾倒凤的画面忽的又在眼前浮现,狠花了点心思方按下去,强令自己别再去看她的背影。

    沈玉霖走后,收拾停当的苍葭等来了沈玉霖的贴身秘书。两人从前也识得,张秘书很有风度,并不因这位顾姨太太已为督军所弃而趾高气扬,依旧慢条斯理与她道:“督军临走前吩咐,会尽量满足顾姐的条件。”

    张秘书人生的斯文白净,和从前那位张市长看起来是一脉相承的文弱。不过他的眼底没有精光,也更稳重。

    苍葭笑吟吟的,拿起桌上的纸和笔,那笔在纸上虚转了转,又抬头去看张秘书,含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微垂下眼写了个数字。

    她写了个零。

    张秘书见此心下纳罕,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平心静气地问她:“不知顾姐此意?”

    她方把目光从那张纸上挪到张秘书脸上。以托腮,半靠在沙发上,懒洋洋。

    “张秘书,我只要一个铺子。我与督军分别时曾,要不来的情,用钱来偿。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因为情谊无价,他没法偿。”

    张秘书没想到眼前这位已是明日黄花的姨太太竟能出这样的话,心下一怔,面子上却依旧保持风度。他跟了沈玉霖多年,深知沈玉霖的底线,同时也知道沈玉霖急于打发眼前这个女人,宁出点血,也不想拖延。

    可偏偏眼前这女子几乎不要沈玉霖出血。张秘书一时心如电转,想着是否可在别的地方再补偿她一二,即使一间铺子也算价值不菲,但实在是于是换了个更恭敬些的语气问她:“那这样,如果顾姐一时没物色好住的地方,我也可以帮忙物色。”

    送佛送到西,闹的苍葭也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细致妥帖还是骂沈玉霖做事做绝。需知有些女人不是能靠钱打发的,你这样对她,便是贬低她的情、也无视她的尊严。

    心里悠悠叹一句,好在她对这沈玉霖无甚情分,自然也不觉得有损尊严,于是笑答:“倒是不必劳烦张秘书,住的地方我自己会找,劳烦您吩咐人把我的东西都先送去我的铺子,我这段日子先暂住在那。还有,麻烦问问莲子,如果她愿意跟着我的话,还请督军把这个丫头也给我。毕竟她从前是跟我的,到时候聂菀菀嫁进来,恐怕会碍新夫人的眼。”

    倒是张秘书没想到她话行事竟这样利落,不免更觉此女心深沉。

    “行,这事我来办。”苍葭颔首了一声多谢。

    十一点,她带着莲子和几大包行李,由沈府的车送往了已是被顾渺渺装修好的铺子。

    只是还未揭匾。

    两层楼的铺子不是赁下来的,而是直接连楼带地都买下,地段也极好,往来间车水马龙,繁华过耳处,她唇微勾,与莲子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这境况在外人看来实在凄凉,从前跟着沈玉霖,什么绫罗绸缎、玉馈珍馐而不得,即使有心低调,出门也自有声势。如今沦落到宿在铺子里,又为人所弃,怎么瞧怎么令人觉得前途凄茫。

    何况这个世道又是这样乱,一个女子孤身开店,身无强援,后无宗族,又有这样的容貌,又曾为人妾室,难保不会遇到什么不愉的事。

    所以顾渺渺为什么会死呢,除却那避无可避的伤心,实在是沈玉霖和聂菀菀逼她去死。

    但苍葭丝毫不担忧,毕竟,她不是常人。

    不必以常人看待她,也不需以常人揣测她。

    好在顾渺渺从前装修这铺子时,考虑到掌柜的需长住铺中,厨房、盥洗室、的衣帽间和卧房都布置的齐全。她身上有点积蓄,但不算多,好在之前谈好的工厂,厂长的公子是顾渺渺旧交的丈夫,合作关系并不受她与沈玉霖之间的影响,倒可如常。

    昨晚躺在沈玉霖身边,不算好眠,下午与莲子将铺子重新收拾一番,又找了做匾的师傅,再扬一扬指尖。

    约六点,夕阳西斜,一间名为鸿记成衣铺的铺子便成了型。

    莲子十分的震惊。

    她站在店门口,问她:“姨娘,你,会做衣服?”

    “会啊。”苍葭含笑。莲子不了解顾渺渺的过去,有点觉得不敢想,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于是又问她:“那姨顾姐,咱们招工吗?”

    “招,边开边招。”

    淡粉色的旗袍镶着淡淡金边,在夕阳的余晖下泛出粼粼微光。那微卷的长发自然而然的垂落下来,眼底的泪痣欲滴,与微微弯起的眼睛勾勒出一副天成的魅惑。

    但她不再在乎这样的肉身。

    翌日,霞飞路上,一间铺子忽然开业。没有常见的登报、剪彩,甚至门前连个花篮也不曾摆。不过这铺子的布排倒很齐全,摹本缎、宁绸、湖绉等几样传统丝绸,毛葛、双绉、乔其等新型纺织面料,阴丹士林布、海昌布等实惠的棉布以及哔叽、花呢、蕾丝等舶来品一应俱全。

    铺子门口摆着的两个假人模特上穿着的旗袍是顾渺渺之前亲剪裁制作的,苍葭替它们带上了珍珠项链、半面纱的帽子,放在门前供人参观,也不失为一种招揽生意的段。

    一上午几拨人来了又走,都未开张。约莫下午三点左右,一辆雪弗莱牌汽车在鸿记成衣铺门前停下,一位面容枯黄的女人走进来,苍葭本来正在摸料子,见有客人来了,便笑着迎上去。

    那女人穿金戴银,一身的珠光宝气。但脸蜡黄,又涂了不合时宜的胭脂和口红,衬得她更加憔悴。

    苍葭见是她,微怔了怔。一声何太太还没喊出口,就听她:“从前见识过顾姐的艺,刚来路过偶见顾姐铺子开张,算是有缘,就来捧你个场吧。”

    这是顾渺渺曾结下的善缘。

    苍葭于是笑开了,亲自过去扶何太太。虽是善缘,但到底不是朋友,苍葭把她当主顾来待,举投足间聚是矜持的热情。

    作者有话要:  搞事业副本开启,感情线再等等~

    下班早的话凌晨能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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