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猫鼠
这个人每每笑起来,总让苍葭觉得毛毛的。倒不是他笑的不好看,相反,他的笑容堪称俊逸了,更带着一些难能可贵的儒雅。须知这个年代,有权势的多是军阀,他们血里风沙出身,见杀伐倒是常见,要见儒雅,极少。
儒雅的多是读书人,偶有世家子,偶有骄横的,却难见他这气场。
简言之,魏知年此人,注定是个耀眼的人。
而这个耀眼的人同时也是个危险的人。
他在苍葭所坐双人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脚碰到她的脚。就这样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不放过她。
“顾姐,你当我傻吗?”
他还是不信,她想。
不信也正常,但没关系,只要不死人不见血,一切好。
她脸上红晕渐褪,漆色瞳仁里的决绝也渐褪。她又往里缩了缩,却是在这个瞬间,苍葭想到很多可能。于是她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不再属于顾渺渺,而是属于苍葭。
她佯作无奈的叹了口气。
“魏先生,我不知道您和那位孟姐有什么纠葛,但我一开始就已经了,我为人所弃,见孟姐,兔死狐悲。因为我当时猜测那一场车祸系人为,之后更眼见一群人拖着一个女人走了。任谁见了这场面,都以为是您当时想要杀了那女人吧。”
仿佛没看见魏知年凝滞的笑一般,她带着破罐破摔的漠然。凄苦、绝望、又无所谓。但或许绝望透顶的人本就是无所谓的。就如同孟紫叶,她那疯疯癫癫的表情中,含着便是无边无尽的淡漠和绝望。
她不是孟紫叶,所以她脸上的哀色更迷人,是有活气的迷人。
“不知道魏先生这样的人有没有尝过为人所弃的滋味。那种恨,太恨了。所以我想要活得比他们都好。不论是人生、事业还是爱人,我都想要最好。只有这种胜利,才能抚平怨恨。”
魏知年从不怜香惜玉。他明明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似乎难过的快要窒息了,却依旧只是含着笑看她。而她此时也对上了他的眼睛。
“但是魏先生,我觉得我也挺成功的。毕竟您还真注意到我了,不是吗?我们现在坐在一处,不论因由是什么,但我想,你起码已经记得我的名字了,对吧。”
她忽的一笑,笑中有泪。
“是。”
魏知年慢悠悠地眨了眨眼。
“顾姐,你打动我了。”
他看着她,慢慢迫近她,拿去碰她的脸。
不能躲,她想。
既然了是想勾引他,此时要躲,功亏一篑,必定惹他疑心。
于是她只是垂下眼睛,感受着指尖微凉的温度。他的指腹有茧,流露出一点舞刀弄枪的证据。
他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他仍然在笑,很少有人笑起来这样好看,一点也不油腻,只是含着一种和煦的霸道。
“我之前不明白二哥为什么会喜欢孟紫叶,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一个女人,枪顶她头上都能谎话连篇,这种女人,多么有趣,又多么刺激。”
完,一个轻佻的吻覆上她的唇。
如果是顾渺渺遇到这种情境,她会怎么做呢?
苍葭此时于心中生出一个大胆又合理的猜测,于是她微微撇过头,只让他吻她,不拒绝也不回应。却也是那一刻,她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欢愉和喜悦,羽睫一闪,却也是此时,他放过她。
她因为刚刚被他半压在沙发上,头发有些凌乱了。随意用收拢一阵,眸子并不看他,却问他:“刺激吗?”
这种不上冷淡但也不上欢喜的态度再次讨好了他。
“还有更刺激的,想试试吗?”
他料她不敢,她想。但是魏知年此刻的愉悦又进一步证实了苍葭的猜想,只是证实的越多她就越失落。
“魏先生现在还想杀我吗?”
但她不把失落挂脸,反而去看他别在腰间的枪。
“你若实话,我就不杀你。”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将腰间的那把枪放去了桌上。光逆在他脸上,而苍葭注意到的却是他修长的指。
“那天在法租界,我在孟紫叶身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我跟沈玉霖分后精神状态不好,还是我眼睛真的能看到鬼。所以今天我再见孟姐,跟她那种话,也是想确认这件事。”
“所以你不是想勾引我。”
“啊?”望着魏知年含笑的面孔,苍葭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再次迫近,于是立刻补救道:“当然了魏先生,如果能得到你的在意,我的确是很欢喜的。”
他又扫了她一眼。却还不等苍葭反应过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见他往外拨了个电话。
“把孟紫叶带过来。”
“顾姐,那你就再好好看看她。看到底是你精神不济,还是她被鬼魂附身。”
“好啊。”她亦笑。
不多时,苍葭就在这间书房里见到了孟紫叶。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白裙,披散的头上竟簪了一只盛放的菊花。她被带进来,脸上是露骨的笑意,见到苍葭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没死?”
“咒人死很好玩吗?”她反问她,也学孟紫叶笑。
带她过来的男仆已经离开了,魏知年重又坐回了皮椅上,点起一支雪茄,在带着烟尘的雾霭中,用十分锐利的目光观察着这两个女人。
孟紫叶嚣张惯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也和她一样嚣张。她还有嚣张的资本,却不知道眼前这女人凭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与她这种疯癫情态所不符的厉色,苍葭此时肺腑翻腾,口里升起极浓极重的血腥气,她以血祭咒,用尽全力令指尖燃起一丝凡人不得见的金光。
她的抚上孟紫叶的脸,她那的泪痣上的花纹,消失了。那象征着鲛人族后人的,只有同为鲛人族后人方能见的泪痣上的暗纹,彻底不见。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有人引她入戏,以为这孟紫叶是她的族人,借此惹上魏知年,好借刀杀人。如果这具肉身因此死亡,她自然也不会拥有顾渺渺的一缕惊魂。更有甚者,她可能得到顾渺渺的怨恨,继而遭到反噬。
想起她曾寄宿于楚襄身上时与常念的那一番对话,始作俑者已是昭然若揭。
她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苍葭想。
既然不是族人,就不必客气了。
她的眸色变冷,还不能孟紫叶再发作,便转头走向魏知年。
“之前的确是我精神不济看花了眼,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前我念书的时候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谢谢魏先生了,为了感谢魏先生解我疑惑和不杀之恩,我再与魏先生件事吧。”
“你。”
莫名被灭掉的雪茄挣扎着升起最后一丝残烟。在魏知年二十八年的人生里,眼前这个女人可以是他所见的最大胆的女人。
不是勇敢,是大胆。敢敢做敢想敢骗,但魏知年此刻已经不想再计较她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毕竟看她诡辩的愉悦感已盖过了他对追寻真相的渴求。
“她并不是真疯,她装的。如果魏先生想从她嘴里撬什么话,尽管撬。疯子不出真话,装疯的一定可以。”
她。不管孟紫叶勃然变色的脸和接踵而至的谩骂。魏知年闻言,转头看了孟紫叶一眼。或许是他曾带给孟紫叶的恐惧太真实,苍葭发现,她竟在发抖。
很快,孟紫叶再次被人带走了。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四点,时间真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
一场闹剧,既死里逃生,又索然无味。苍葭在以为乍见族人的惊喜和发现只是旁人的圈套的失落中被拉扯的疲惫不堪。她整个人半瘫在沙发上,像是彻底忘记了魏知年的存在一般。
而之前那个死神一样的男子却再次来到她身旁,其实他身上的杀意并未完全丧失,但此刻更多的却是一种危险的兴奋。
苍葭看向他。他却顺势坐下来,高大的身躯和清晰的锁骨隐现一点风流。
“顾姐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
我都靠卖孟紫叶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这位先生你还要怎样?
“我以为魏先生已经不怀疑我了。”苍葭只得硬着头皮道。
“我的确不怀疑你了,但是顾姐,你骗了我啊。你不是孟紫叶的同党,这是一码事,你骗我想要勾引我,又是一码事。”
很好,您真是逻辑鬼才。苍葭莞尔,笑出一脸的心悦诚服。
“顾姐知道上一个骗了我的人在哪吗?”
“八成死了吧。”
苍葭懒洋洋地回答他,惹的魏知年竟笑出声来。
“顾姐,我真的很好奇,你出身不显,又无强援,胆子怎么可以这么大?”
“可能因为我刚被甩吧,脑子不清楚也很正常。”
她的态度却莫名激起魏知年的愉悦感,那种奇妙的刺激盛放在他心腔,苍葭见他眸中似有光,却愈发索然。
果然。
常念是精挑细选才选中的孟紫叶,更严谨地,她挑的不是孟紫叶,而是魏知年。
魏知年此人,与顾渺渺,有缘。
但若顾渺渺先因沈玉霖而死,后又再次亡于此人之,接连两次为有缘人所伤,顾渺渺此魂恐成怨灵。而怨灵带来的反噬,往往强于普通反噬十倍不止。
苍葭理通最后一点关窍,又立刻振作起来。她绝不会死于魏知年之,因为她绝不会让常念如愿!
“魏先生想要怎么赔?”
“嗯?”魏知年微微挑眉。
“我是骗了您,但我不想死,所以我应该怎么赔偿魏先生。”
“那就,陪我玩个游戏。”
太阳藏进云层里,她唇微勾。
“猫鼠游戏,是么?”
此刻,魏知年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的放于苍葭发梢之上,本想去拂她的头发,却只是一扬,又收回来。
“是的,顾姐。除非我舍不得你死,否则你会和那些骗我的人,一样下场。”
“我没得选,对吧,魏知年。”
“对。”
作者有话要: 不捂了,这篇就想写搞事业+狗血病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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