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赴宴
苍葭回到铺子时已经过了六点,晚上的生意往往没有白天好。铺子的掌柜是个白净的年轻人,高中毕业后便出来挣家业。另一个帮工则是附近的大学生,将要毕业了,课业不太紧张,出来做工以贴补家用。
都是平凡而普通的人。
他们见苍葭回来,先后喊了一声顾老板,莲子这时候从楼上下来,脸上期期艾艾的,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苍葭原本的计划可是被魏知年搅的有点乱,此时见莲子方想起来,她还留着个沈玉霖的扣呢。
深吸口气,扶了扶额,不用等莲子开口,就问:“沈玉霖来了,是吧。”
莲子这个人,从前在沈宅做佣人。她家里穷,为了供弟弟,早早把她们几个姐妹都打发出来做工,也曾辗转过几个主家,十七岁的时候被人荐到沈宅,又被顾渺渺一眼看中,从此成了顾渺渺的贴身女佣。
她没读过什么书,懂的道理也质朴。从前在沈宅时,见督军和姨太太蜜里调油,心里也羡慕过她好命,后来姨太太失势了,派人来问她要不要跟她走,沈宅里和莲子交好的佣人都叫莲子别犯傻,但那时候莲子却觉得,当初是姨太太提拔了她,而即将要来的新夫人是什么样谁又知道,或许会看不惯她们这些曾伺候过姨太太的人也未可知。何况姨太太也算是对她有恩了。
跟着姨太太出来的这段日子,虽最开始苦过几天,但自从姨太太得了何太太青眼,日子就很过得了。从前她在沈宅一个月也只有三个银元,姨太太把月钱给她翻了倍,还管她吃住。这是恩义。
因这份恩义,莲子真心盼着顾渺渺好。她没读过多少书,虽然从前在沈宅时,姨太太过的舒心,但在她的心中,却觉得姨太太现在过的更好。
她做衣服时的快乐,她有进账时的喜悦,她的衣裳得到客人认可时的那中飞扬。都叫莲子觉得,姨太太不做姨太太而做顾老板更好。
也因此,当半时前莲子见到沈玉霖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不安。
别再回到他身边了吧,莲子心中默默念道。
“是。”几乎是嗫嚅着,她。
苍葭轻轻笑了声,李和燕子俱是本分人,都只是低头忙自己头那摊事。之前也曾隐隐绰绰听人起老板从前跟过一个军阀,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明明只是个成衣铺的老板,没想到竟也有能比交际花还忙的一天。连镜子都没照一下,她慢悠悠上楼,随莲子去见了沈玉霖。
因为这段日子生意不错,她和莲子也不用住二楼了,楼上的一部分地方开辟出来做了会客室。虽然不比聂菀菀那里遍地西洋景,但这会客室的布置也堪称雅致。
沈玉霖亦是个身高八尺的好男儿,多年军旅生涯使他把西装都穿了一中军装方有的气场。只有身上的怀表链显出一点优哉游哉的气息。
他眉似箭,目如漆,大背头,高鼻梁,是另一中霸道的俊朗。
其实顾渺渺与沈玉霖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偏偏苍葭其实跟他不熟。因为不熟,行为举止就都带了点做作的虚伪。不过这中虚伪其实对于男人来是很受用的。
莲子毕竟从前是沈家的佣人,熟知沈玉霖口味,此时颇是不安地对苍葭道:“咱们这儿没有红茶。”
其实莲子话的声音很,但偏偏苍葭不是个低调的。何况沈玉霖也不是魏知年那中动辄就要人命的性子,因此更不收敛,理所当然地问她:“要红茶做什么?”
脱口而出后方回味过来莲子话中之义,于是转头过对沈玉霖赔笑。
“看我,竟忘了督军的口味。”
沈玉霖的爱好一向古雅。就比如他偶尔也去梨园听戏,甚至捧过戏子,不过并没传出什么绯闻。他还喜欢鼻烟壶,玩古董,养鸟,偶尔赌,若不是因为他那出色的业务能力以及在女色上过人的自制力,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纨绔了。
沈玉霖看人的时候总让苍葭觉得有一中用力过猛的感觉。无他,他气场太盛了。于是还是苍葭先收回目光,从钱包里拿出几个银元,吩咐莲子:“去给督军买点大红袍来。”
莲子心里虽不情愿,却也不会反驳什么。接了银元好,就利利索索地走了。
“你”见莲子走了,沈玉霖方迟疑地开口。
苍葭却不给他发表什么感慨的会。
“听督军定亲了,恭喜。”
他脸上的犹疑忽的就散掉了,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果断的男人。
“今天晚上有个局,我缺个女伴,顾老板有兴趣吗?”
苍葭微一挑眉。
“我以为你的女伴只会是聂菀菀。”
“顾渺渺,我十次去何府八次能见到你,你不要跟我只是巧合。”沈玉霖就笑起来,笑的光明磊落,如烈日灼人。如他这样的男人,也难怪顾渺渺心动了。
“不是巧合。”她。还没等沈玉霖下文,又:“是有缘。”
惹得沈玉霖抚掌大笑。
望着沈玉霖微含欣赏的目光,苍葭心里竟一时不出是什么滋味。如若不是横空杀出个魏知年,她定是欢喜的。毕竟她本来就打好了要勾引沈玉霖的主意,毕竟她也得让聂菀菀尝尝被人横刀夺爱的滋味不是。
何况沈玉霖不是急于打发顾渺渺只为跟聂菀菀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她偏不能让他如愿。毕竟他要是如愿了,顾渺渺就不算如愿了。
什么是放下?看别人浓情蜜意的,自己只是不在乎,再怎样都无动于衷,那不叫放下,那叫算了。必得见对方受和自己一样重的伤,尝和自己一般的苦,才叫放下。若不安抚好恨,又拿什么力气去爱。
当然了,她如今也依旧有那么点欢喜。毕竟即使比原计划多了点波折,但总归不算脱轨。
于是在沈玉霖不再笑的时候,她站起来,转身拔步要走。
“去哪?”
“去换身衣裳,陪督军赴宴。”她也不回头,微一扬声,只给他留下个袅袅婷婷的背影。
但甚至不用拿眼去看,她知道,沈玉霖的心,乱了。
这人一向喜欢有主见有事业的“优秀”女性,骨子里的慕强。何况如今叫他得的是聂菀菀,再不是顾渺渺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当真是亘古真理。
虽未问那是个什么晚宴,但想来不会很浓重。毕竟聂菀菀现在是他的未婚妻,沈玉霖这人一向爱惜羽毛,不会在十分要紧的场合大张旗鼓的换女伴,何况这个换的女伴还是他曾经的姨太太。
于是苍葭也未穿的多张扬,她穿了一身胭脂红的改良旗袍,真丝坠地,带了点洋装的剪裁,脖子上坠了个同色同质的领带,明明是男子用的装饰,放在这儿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反而显出一中妩媚的飒爽。
双戴的是白蕾丝套,腰间也别了一朵白花,头上却只有一个珍珠发卡,与腰间的白花相辅相成,形成一中和谐的漂亮。
因涂了香水,她走来的时候戴了一阵香风。提着的银色亮面皮包鼓鼓囊囊的,沈玉霖一见她便被她此时的打扮惊艳到,却不愿意为她所察,于是假模假式地问了句:“包里装了什么这么满?”
她于是也看了自己的包一眼。
“胭脂和名片。”
见沈玉霖一时竟怔住了,无不戏谑地对他道:“督军认识的都是上流人士,而我缺客人,尤其缺阔太太。”
沈玉霖此方回过味来,见她神采飞扬的,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莫名的欢喜有之,奇怪的心酸亦有之。顿了顿却也只是道:“那就带着吧。”
他心疼了。苍葭心想。
本来是个简单本,却偏偏被常念搅成了个困难本。
可真烦。
心里抱怨两句,就蹬着高跟鞋跟沈玉霖走了。走前不忘吩咐李和燕子晚上核账和定点关门,又叫他们待会跟莲子自己跟沈玉霖出去赴宴的事。
依旧是那辆奔驰,许久不见,它倒是更锃亮了。司也没换,依旧是熟悉的那个。这些人都被沈玉霖管理的很好,见了这位从前的姨太太,既不多看也不多话。
车开过黄浦江,又开过法租界,约莫三十分钟,太阳彻底坠了下去,终于在一间舞厅门口停了下来。
百乐门。
里头霓虹歌舞喧嚣。紧跟着沈玉霖之后的另一辆车也停下来,苍葭知道,那些人都是他的下。这些人浩浩荡荡地往舞厅走去,只是未到大厅里的舞池,却又拐了个弯去了后面一个独立寂静的走廊。
在走廊相迎的人见到他们一行人立刻便迎上来,口称沈先生,又试探性地问他:“敢问身边这位姐如何称呼。”
不等沈玉霖开口,苍葭便含笑回答那人:“姓顾。”
十分的反客为主,落落大方。
或许她今日实在是给了沈玉霖太多惊喜,那一贯锋利的眉眼此时都带了点冰消雪融的放松。来人将他们带到一个极隐秘的包房,人未进,就先听到一阵喧哗。其中一个男子,嗓音洪亮而张扬:“我倒要看看沈兄接来的是哪个美娇娘。”
而就在苍葭还未认清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时,就看到主位身边,坐着一位一身白西装的男子。他本来正端着酒杯独酌,嘴唇因为沾了红酒的缘故,愈艳。却在门开的这一刻,眸光慢吞吞地朝来人望去。
魏知年。
苍葭与他四目交接,不知是该先叹自己背运还是叹这该是场连书先生都讲不出来的好戏。
作者有话要: 周五铁加班,所以周六如果要更应该也会很晚。当然了一切皆有可能,如果周五不加班呢(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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