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卧里一直就很安静，安静得让白总有些膝盖发软。王远辰觉察出异样，皱眉问韩卓：“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春春每天都会很早就起床，而现在已经快九点了。”韩卓从他手里接过蛋糕，友好地建议，“不如你进去看看？”

    王先生顿时表情肃穆。

    白悻悻让开门口的位置，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不想轻而易举就放行此人，但又实在很想知道刘春春目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于是最终也只是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不许乱来。

    王远辰悄无声息拧开卧室门，白赶紧凑过去偷窥，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王先生已经敏捷地闪进房间，重新把门关了起来。如山父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忽视，白总坐在餐桌边，感觉心很痛。

    客卧窗帘拉得很严实，遮光布阻隔了所有的阳光，只有床头云朵形状的夜灯散发出温柔的亮来。刘春春趴在厚厚的被子里，正睡得一脸不设防，他手臂搭出床外，手机和闹钟被一起丢在地毯上，几乎能由此倒推出昨晚的所有活动——通宵玩手机导致清才熟睡，所以连闹钟也没能发挥作用，反而被迷迷糊糊落床头。

    王远辰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又拉高被子想帮他盖好，却反而吵醒了正在做梦的人，

    ……

    “接着睡吧。”王远辰尴尬地收回手。

    刘春春受惊地坐起来，显然没搞懂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自己的卧室。

    “我是来送早餐的。”王远辰解释，“但是韩卓你可能生病了，所以我进来看看。”

    “……谢谢，我没生病。”刘春春拧亮床头灯，头昏脑涨搓了搓脸，“我这就起床。”

    “再睡会儿吧。”王远辰微微皱眉，“你看起来脸色不怎么样，需要看医生吗？”

    “我真的没生病。”刘春春到浴室用冷水冲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几分。但清醒也有清醒的不好，脑海中的混沌刚一被驱除，昨晚的事情就又历历浮现而出，如同滚滚天雷一般，让他再度头皮发麻。

    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很正常，刘春春这么安慰自己。他算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结果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就看到白总穿着围裙，正笑容满面站在门口。

    “早啊。”他，“你想不想吃班尼迪克蛋？”

    刘春春赶紧回答：“想。”

    白表情僵了僵，继续维持笑容：“但是我不会做。”

    刘春春哭笑不得，从他身上脱围裙：“我来吧。”

    “不不不，我来。”白强行把他按在餐桌边坐好，又用眼神指示韩先生快点端咖啡，餐盘里放着刚刚烘烤出来的面包，上面还用草莓酱挤了个爱心，连沙拉里的胡萝卜都是爱你的形状，收买程度可见一斑。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王远辰面色狐疑，又问了一句。

    结果三个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王先生：“……”

    神奇的早，各怀心事的四个人。刘春春原本是想掩饰一下心情的，大家笑笑就当无事发生过，但无奈对面白总不配合，一直就表情哀怨地叼着一根生菜，咀嚼速度也很缓慢，宛若一头有严重进食障碍的老山羊。

    刘春春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风卷残云一般把食物扫进肚子里，然后就逃也似地逃离了案发现场，让王先生开车把自己送到了公司。白丢下餐叉食欲全无，仰面躺在沙发上嗷嗷叫。韩卓忍着笑，坐在他旁边道：“这你不能怪春春，他已经很配合地在演戏了，捣乱的那个人是你。”

    白怒不可遏，一脚踩上罪魁祸首的肩膀，你还好意思！

    韩先生侧过头，在那赤裸的脚踝上印了一个吻。

    白：“……”

    流氓。

    虽然这件事有些一言难尽，但也总不能靠家暴韩先生解决，况且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忙，所以白仍旧准时去上班，甚至还和刘春春一起开了个会，签了个合同，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才让秘书把人恭恭敬敬“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反锁门。”他淡淡地吩咐。

    山雨欲来风满楼，刘春春抱着头蹲在地上：“报告组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组织很粗暴，并没有好好听他讲，就旋风一般冲过来，裹挟着一起滚在了沙发上。暴力是非常可耻的，应当被全人类共同唾弃，这是刘春春在接下来十几分钟里唯一的想法。韩先生抱着手臂靠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唇角不可遏制地上扬，看起来很欠揍。

    “白哥！”刘春春泪眼婆娑，做下那不轨之事的人明明就是你，为什么反过来还要我。但有钱人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白气喘吁吁把靠垫丢在他身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春春地“呃儿”了一声，闭着眼睛：“我死了。”

    “呸！”白拍了他一巴掌。

    刘春春“嘿嘿”笑出来，伸手推推他：“没事了。”

    白搓了搓通红的耳朵，怒曰：“不准告诉别人！”

    “我又不傻，当然不会乱了。”刘春春推开他坐起来，“发誓不。”

    “行了行了。”白把他的手下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成，但我还有一件事。”刘春春单手搂住他的肩膀，“白哥，不然我搬出去住吧，你不嫌我电灯泡晃眼，我还嫌我自己明晃晃地费电。”

    白幽幽：“想都别想，你要搬去哪里？”

    “不然我先去隔壁？”刘春春试探。

    白握住他的手，正色道：“爸爸不允许你这么委屈自己。”

    “我没开玩笑。”刘春春道。他昨晚并没有在大楼里找到别的出租信息，况且就算真的有，楼层相隔太远估计其余人也不会答应去让自己住，唯一的选择就是隔壁——目前有师老师在，应该也不至于太尴尬。

    “我睡沙发就好了。”刘春春继续。

    白心情复杂目光沉痛，明明家里就有舒适的床，但儿子却要背井离乡去禽兽家里睡沙发，此等灭绝人伦之事，放在《老娘舅》里估计能拍一百集。

    “那我去工作啦。”刘春春晃了晃他，“晚上我就搬走。”

    白凄凄楚楚目送他离开，还是觉得愧疚非常。直到韩先生进来了一句：“放心吧，远辰怎么会舍得让春春睡沙发。”

    白坐起来：“嗯？”

    “如果他不傻的话，这难道不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韩卓道，“吃一堑长一智，远辰不会再乱来的。”

    ……

    “你什么？”王远辰握着手机警觉地问。

    “我是，春春要搬到你家住。”韩卓站在阳台上，“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不用我教该怎么做吧？”

    王远辰把电话丢在一边，起来就开始收拾房间，还勒令无辜的老科学家把地板来回拖了三遍，直到能当镜子照为止。

    “春春要来住吗？”师向广也很吃惊，“他和白吵架了？”

    王远辰不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上下量着师老师，觉得此人真是十分晃眼，但是偏偏还不能发走——就目前自己和刘春春的关系而言，显然还是得有个第三者同在屋檐下，才能让气氛更加轻松一点。

    “琳达最近给你电话了吗？”师向广又问，“她的身体怎么样？”

    “那是你的女儿，你问我？”王远辰摇摇头，“七叶路的酒吧距离这里不算远，需要我带你过去看看吗？当然，今晚不行。”

    “还是不了。”师向广站起来，“我去阳台上给她个电话。”

    王远辰把手里的啤酒罐放在桌上，又去主卧室里检查了一圈，觉得灰黑色的床单有些暗沉，于是一个电话给商场，让他们送了一套新的过来。

    晚上七点，白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拉着刘春春，正式过来视察。房间里没有烟味，冰箱里的食材也很齐全，茶几上还放着新买的游戏机，以及刘春春最喜欢的推理悬疑。

    “你睡在哪里？”白问。

    刘春春声道：“沙发就好了。”

    白看向王先生。

    王远辰开主卧的房门。

    老科学家在沙发上喷出了一口水，看惯了平时寡淡冷漠的色系，骤然在一片灰黑里出现这么少女的颜色，他确实有些受惊。像是在机械异世界里突然漂浮出的梦幻游乐场，床单和被罩都是粉红和奶油白，床头还有蘑菇形状的灯，连地上也换成了粉嫩的绒毛毯，如果再往浴室看，会发现从牙刷到沐浴露，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搭配色彩。

    刘春春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好了，我们回去了。”韩卓把白拉回自己身边，“明天见。”

    “春春啊。”白总依旧不放心，还想再把儿子带回去，但是韩卓并没有给他多话的机会，连哄带骗火速把人带离了现场。

    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师老师还是敏锐地觉察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车底，就算不去车底，至少也要回隔壁。

    于是他：“晚安。”

    刘春春：“……”

    这就都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