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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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段南风以为, 齐昭会为他在翰林院随便请位庶吉士来给他讲学,可回到院子里瞧见京城有名的砚山先生时,却发现并非如此。

    寻常人听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影卫想读书, 定然是随便找个读书人来敷衍一番, 根本不会请到这般有名气又学识渊博的大儒来。

    何况砚山先生可不是单单有权势就能请来, 也不知道齐昭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请来这一位。

    进门时候,砚山先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石桌上放着两套同样的书,只是放在空凳子前的那套要新上一些,另一套则是明显能瞧出是经常翻看的。

    段南风想着既然向人家学知识总该有学生的样子,上前一步便学着从前齐昭见到他的老师那般行礼。

    头一次做这样的事, 模仿起来多少有些别扭,砚山先生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来,倒没什么, 只叫他坐下。

    “段南风是吧?王爷与我过你,虽是晚了些, 但想读书是好事,不必想些有的没的, 埋头跟着便是。”砚山先生的声音带着老年人那种厚重混浊感,但意外能够清楚听明白他的意思。

    “是。”段南风规矩地应着,扶着自己的腰往石凳上坐。

    坐下来的时候砚山先生瞥了一眼他的肚子, 像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因着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段南风没能看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瞧岔了。

    想是为了照顾段南风,这头一日的上午并没有讲多深入, 多数只是讲个皮毛,又叫段南风课下去读书,读不读得懂另, 先读了总是好的。

    兴许读着读着突然就悟了。

    没有系统学过这些的人,万一还能有些不同的见解。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多数人还是懵懵懂懂等先生去讲,段南风并不觉得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午饭时候齐昭回来了,段南风这几日与齐昭的关系稍微还算缓和,不过也仅仅只是没有先前尖锐,平日里的话并不算多,只必要时刻开个口罢了。

    不过齐昭瞧着该是为此开心的,甚至想要更进一步让段南风原谅他。

    段南风看出来了,但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好几回齐昭想些什么便被段南风用其他理由断。

    次数多了齐昭也学聪明了,知道段南风短时间内不可能原谅他,便改为跟在对方身边讨好。

    可段南风并不需要讨好,虽段南风要他们的位置颠倒,但他并不是齐昭那样天生上位者的人。

    偶尔俯视齐昭会觉得心中那股憋屈不快散去些许,可时常这般却叫段南风有些不适。

    因为这总能让段南风想起从前的自己。

    今日午饭时候齐昭也这般凑近讨好,还想如当初段南风跪在地上那般一进门便跪到脚边去。

    读书会遇到许多不懂的地方,这些不懂之处本就绕得段南风整个人有些发懵,齐昭进门来还玩这一手,实在有些隔应到段南风。

    于是他筷子一摔便垂眸朝齐昭看去,冷言问:“你是无时不刻来提醒我当初有多贱吗?”

    齐昭哪里能想到自己卑微地讨好也能联想到这个,怔了一瞬后他去抓段南风的手,好声好气:“南风,我发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段南风笑起来,:“你发誓?齐昭你想想你自己从前过的话,你发誓作数吗?”

    这话不算污蔑了齐昭,自然是得齐昭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承诺自己不会再如此才能叫段南风相信。

    瞧着对方那副模样,段南风而已没了食欲,抬手按了按眉心便收拾收拾往床边走。

    段南风孕后极其嗜睡,何况今早还跟着砚山先生学了些东西,这会儿困了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在齐昭看来多少有些不想见到他的意思在,但段南风既然跑去午睡多少还是有些不想见他的意思,倒也不算齐昭多想。

    因着这日冲突,二人的关系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段南风不想见齐昭,齐昭又怕惹段南风生气,二人在之后两个月里竟是一次也没有见面。

    两个月,段南风的肚子大得十分明显,已经不是穿宽松一些的衣袍能够遮住的大,大大减少了段南风出门的欲望。

    也因此段南风平日里只在王府跟着砚山先生读书,做完功课便去园子里走走,竟是不知不觉中过回了逃离之前的生活。

    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逃离之前他三天两头还要承受齐昭的□□,如今他连齐昭的人都瞧不见,对比起来倒是好上不少。

    只是……段南风抬头去看王府的墙,再往上看那蔚蓝的天,正好看见燕子正齐齐往一个方向飞。

    其中有一只掉了队,但还是很努力地跟上前边的燕子。

    段南风掀了掀眼皮,想起先前齐昭喊自己燕燕。

    或许他的只是燕子,而非徐燕知。

    否则段南风实在想不出除去徐燕知的另一个可能性。

    不过,段南风垂眸想了想,想起齐昭过的三个字——“梁上燕”。

    他不了解这些诗啊词啊,但隐约记得齐昭还过一句,甚至是带他写过的。

    只是他忘了齐昭的是什么,甚至当时的他并不明白齐昭是什么意思。

    段南风皱起眉,眯着眼睛紧盯着斜前方的墙,直到茯苓拿着薄披风过来,入秋风凉,莫要在外边待久了着凉。

    “你也别总是不开心,王爷他自然是错得不能再错了,可你怀着孩子总这么不开心坏的不是自己的身子吗?”茯苓看着段南风的模样便猜到他是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劝道。

    “我明白的,可不得已回到这个地方,叫我如何不伤心。”段南风笑着这话,不想再叫茯苓担忧,收拾收拾脸上神情便自己饿了要回去。

    茯苓听了这话自然是与他的脚步一块儿回去,路上还想方设法些好吃的来为段南风转移注意力。

    段南风也应着,并没有拂了她的好意,有时候还笑着两句茯苓提过的那些里边有什么好吃。

    见段南风会回答了,茯苓也是高兴,当他是稍微能将旁人的话听进去。

    可回去之后段南风见到齐昭,脸上笑容却是在一瞬间淡下去。

    茯苓也有些恼,虽齐昭回来并没有什么错,但好不容易哄好一些便突然叫他看见齐昭,她也免不得要迁怒齐昭一番。

    好在段南风反应也很快,直接抬手示意茯苓先下去备晚膳,自己则是将披风脱下来递给刚要转身离开的茯苓。

    齐昭见段南风没有立刻让自己滚,心里一喜之后又强压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喜悦,免得段南风他那些示弱不过是装的。

    而且如今齐昭也想明白了,他们之间有那样不平等的过往,甚至还横着一条人命,段南风怎么可能被他随随便便一点示弱,随随便便做出一副卑微的模样便哄得原谅了他。

    若真成了这样,那他还要怀疑一番眼前这人是不是视十五为家人的段南风。

    齐昭看着眼前冷静得过了头却并不像已经原谅他的段南风,想今日的段南风又瞧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才会这般的冷静。

    冷静到齐昭忽的有些害怕,害怕这冷静不过是对方情绪爆发之前的平静罢了。

    好在段南风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坐下来望着前方不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齐昭以为他不算理会自己的时候,却听得段南风唤了他的名字。

    “齐昭,我今儿个出门,瞧见燕子南飞。”段南风只了这个,但齐昭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当初……”齐昭想解释什么,可这些若由他来解释,对段南风来似乎就多了一层只是想求得原谅回到从前那般的意思在。

    都破镜重圆,和好如初。

    可是以他们当初那般不平等的关系,无论是段南风还是齐昭,他们都不想,也不能如初。

    齐昭已经想明白,他们之间只可能和好,若是如当初那般,不过是再一次往段南风心上捅刀子罢了。

    “你不必解释,我暂时……暂时还没有心思去听。”段南风的声音很轻,听得出来他在压制心中某种情绪。

    他们二人都知道,他们起从前只会吵起来。

    对他们来,一个人避开锋芒不够,必须得两个人都去避开才能不再成日充斥着争吵。

    可明明是段南风提起的,他却自己没有心思去听。

    齐昭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一个人受了刺激之后便会性情大变,或是因为怀孕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反正齐昭已经有一段时间摸不清眼前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了。

    这日齐昭只是过来告诉段南风,不久之后或许可以拿下齐晋,齐晋也在想办法翻盘,叫他这些日子多加心。

    完之后不等段南风赶人,齐昭便自觉离开了这处院子,仿佛这院子并非齐昭的住处一般。

    因着齐昭这话,段南风本就没算出门,之后几日更是没心思出门去,只算每日跟着砚山先生读书。

    不过这几日砚山先生有些事儿,并非是日日来。

    段南风心中有个问题想问,便在心烦意乱当中多等了几日,方才等来了带着他另一位学生一块儿来的砚山先生。

    作者有话要:  明天要出门采风,不一定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