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卢瓦家的车就泊在出口外, 执事接过陈满月的包，递上热毛巾给她擦手。

    年轻的执事低声：“Lune姐，请上车。”

    陈满月夜里没睡好, 一上车就更困了, 执事送来毯子和靠枕, 她一路就这么睡了过去。

    车靠近卢瓦尔湖畔, 于正午前驰进庄园中。

    头发花白的管家正在正面阶梯下等待，他上前替陈满月拉开车门, 低声：“欢迎您，Lune姐，房间里已经备好热水, 需要帮您准备午餐吗？”

    “或许可以先给我一杯热巧克力。”陈满月托着他的手下车，“谢谢。”

    “当然。”

    瓦卢瓦家的庄园坐落在卢瓦尔湖畔，有近三百年历史, 昂贵的保养费也修复不了岁月带来的老旧痕迹, 陈满月和管家一起穿过空旷的大厅和走廊, 佣人已经在东侧的客房门口等待她的到来。

    浴室里放好了热水，睡袍和浴巾已经准备好，陈满月赤着脚进了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待她离开浴室，管家便送来一杯热巧克力和简单的午餐。

    落地窗外，法桐叶一片微黄，深红色的窗幔和窗棱勾勒出一片油画般的景色。

    陈满月慢慢吃掉午餐, 佣人收走餐盘, 她便去更衣间换了身衣服，和向明霁报了平安，准备去花园里走走。

    她随意逛了逛。

    卢瓦尔湖静谧安然, 下午四点的阳光很温和，不过很快她就没什么兴趣了——这个季节花都败了，孤零零一片灌木丛，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庄园里见不到几个活人，瓦卢瓦家的人也不太爱待在这里了，只有Sylvie这一辈的人还是照旧会回来住几个月。

    七大姑八大姨的，陈满月也不认识，这里也没有什么必须拜访的规矩，大家都各过各的。

    晚六点，Sylvie从市区回来，她和陈满月在城堡西侧的餐厅一起吃晚饭，母女俩近三年不见，拥抱了下，亲昵地了几句悄悄话。

    喝了口起泡酒，Sylvie问：“准备住多久？”

    陈满月：“半个月吧，不确定。”

    “下周有个晚宴，让裁缝来帮你做条裙子。”

    “哎？”陈满月道，“不要了吧……”

    Sylvie放下刀叉，正色道：“有个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

    餐厅里一片安静，执事上前给两人添酒，陈满月看着盘子里烤得焦香的羊排，嗯了声：“知道了。”

    算起来，陈悬和Sylvie分开已经有五年多了，Sylvie能找到新的幸福，陈满月为她感到开心，但心里还是有些道不明的难受。

    “对方是一位哲学教授，相信你会喜欢他。”Sylvie认真地，“我希望你能喜欢他。”

    陈满月诚恳地：“那要先见到他才知道了。”

    母女俩相视而笑。

    吃过晚饭，Sylvie还有工作要处理，陈满月跟她一起去了书房，拿到一台笔记本，也开始处理自己的邮件。

    她的私人邮箱里有不少品牌的邀请，拉到最末尾一封，开始回复。

    这时候恰逢春夏时装周期间，她挑出比较感兴趣的品牌邀约一一回复，而后将其他的都已阅删除，拉到最上面，发现了一封国内的邮件。

    邮箱后缀她不认识，点开后才发现是个面试邀约。

    对方是喻为导演的工作室，邀请她十月中旬到平城去试录某电视剧的主题曲。

    思索片刻，陈满月将邮件内容截图，发给了边晔然。

    【月亮：这个我要怎么回复？】

    边晔然深夜居然在线，很快回复。

    【边晔然：可以去试试，喻为导演可是很挑的，联系你明真的认可你】

    【月亮：知道啦，我想去试试！】

    【边晔然：你给我回复呢？我这里有个金牌经纪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捧红你了】

    【月亮：等我回国后再联系，有些条款我需要让律师和你谈】

    ……

    边晔然关掉和陈满月的对话框，心真是大姐做派，果断截图发给许明深。

    【许明深：？】

    【边晔然：看你家的大姐，不好骗啊】

    【许明深：嗯，确实。还有事？】

    边晔然：“……”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难搞！

    陈满月回复了那封主题曲试录的邮件，又往上翻，又看到好几封工作室和影视公司的邀约，甚至还有品牌代言的邀约。

    她都一一拒绝了。

    处理完邮件，裁缝便来了。

    陈满月去了会客室，让裁缝量过数据，又和Sylvie喝了杯奶茶，便回房间休息了。

    房间的大床上挂着厚重的床幔，她换上睡袍躺好，佣人便帮她放下床幔。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帷幔挡住，这一方空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陈满月不太适应地翻身，睡意尽失。

    两分钟后，她把手探出床幔，摸到了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预订未来半个月的失眠】

    这个时候国内已经是深夜，夜猫子向明霁都已经睡了，没人点赞评论。

    刷了会儿微博，陈满月回到微信，点开朋友圈的红点，看到一个新的赞——是许明深。

    差点都忘了，他也在法国呢。

    这下子，她又想起了飞机上的事，羞耻感慢慢回笼，在宽敞的床上了个滚。

    静了片刻，她找到和许明深的对话框。

    【月亮：我后天要去巴黎看秀，你有空的话，请你吃午餐】

    那边回得倒是很快。

    【许明深：到时候再】

    【月亮：哦…】

    【许明深：早点睡】

    可能是因为这一句无意的关心，此刻陈满月很想和他倾诉。

    【月亮：古堡里又黑又安静，睡不着】

    【许明深：怎么，闹鬼？】

    陈满月：“……”

    聊个屁！

    关上微信，陈满月拉了拉被子，盖到了下巴处。

    这一夜翻来覆去的，她到底还是睡着了。

    早上八点半，佣人准时拉开窗帘和床幔，叫她起床。

    庄园的早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管家帮她准备了早餐，询问她要不要乘船出去游玩。

    “我去书房看书。”陈满月有些困顿。

    “好的。”

    从书房落地窗前可以看到，佣人在修剪花园，做晚宴的工作。

    看了会儿书，陈满月接到了陈悬的电话。

    “宝贝，我寄了礼物到三区的别墅，是给Sylvie的新婚礼物……”他突然顿了一下，“你应该知道了？”

    陈满月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僵硬：“Sylvie昨晚告诉我了，我明天看完秀会去取。”

    陈悬：“给你的卡应该有不少钱，看到喜欢的就买。”

    陈满月：“知道。”

    挂断电话，陈满月抱腿坐在沙发上，书就摊开放在扶手上，被风带得翻了几页，她也不在意，下巴搁在膝盖上，发了会儿呆。

    父母都这么洒脱，倒显得她有点矫情了。

    不多会儿，她也释怀了，重新拿起书继续看，时不时做个笔记，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一早，陈满月起床后就直奔时装周会场。

    她今天看的秀是个很众的牌子，只供给私人定制，既不出圈也不赚钱，设计师是Sylvie的好友，一开始是玩票性质的，有点曲高和寡的味道。

    不过近年来却也引领了潮流，国内很多富豪不惜高价求都求不到一件定制。

    陈满月却没这个烦恼，设计师本人很喜欢她，每一年有空了都会给她专门设计一条裙子——不过都是收藏价值的就是了。

    到达会场的时候还早，秀是下午五点点开始，设计师Emma邀请她一起吃午餐。

    用过午餐，Emma就要去盯后台了，陈满月去了三区拿到了陈悬寄来的礼物，让司机先离开，独自一人四处瞎逛。

    这个季节的巴黎，是最舒适的时候，她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面包，拈碎了在广场上喂鸽子。

    另一边，许明深从酒店出来，准备步行去秀场。

    他走了没多会儿，路过广场的时候，看到了被群鸽“围攻”的陈满月。

    女孩一身墨绿色丝绒方领长裙，裙长到膝盖下方十公分，乌发飞扬，在鸽群中显得圣洁又美丽。

    片刻后，可能是被鸽群扑得烦了，她把手里的面包一放，提着裙角跑开，停在另一头，开始摘下头发上的羽毛。

    许明深站在原处，笑了起来。

    注意到目光，陈满月抬眼看了过来，隔着扑棱的鸽群，男人清隽的身影映入眼帘。

    认出了是许明深，她脸上缓缓烧了起来。

    他！看！见！了！

    为什么每次都被他碰到这么尴尬的时候，陈满月觉得羞耻感简直爆表，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许明深缓缓走了过来，熟练地帮她拿下来一根羽毛，问她：“看秀？”

    “嗯……”陈满月垂眼看着自己的裙摆，有些不自在，“时间还早，随便逛逛。”

    许明深收回手，淡声道：“走吧。”

    男人已经先一步迈步，陈满月顿了一下才跟上去，“你也来看秀？”

    “嗯。”许明深，“有个设计师的定制只有今天现场开放，帮我妈过来看看。”

    “哦……”

    许明深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注意到陈满月脚步匆忙，他放慢了步子，等她。

    两人走了一会儿，陈满月闻到了香甜的面包香气，看到了街角一家面包店，便停下脚步，扭头道：“你吃吗？”

    许明深也看过去，“我不吃。”

    “吃嘛。”陈满月，“我们过去喝下午茶？”

    她话的时候，尾音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绵音。

    像被根羽毛挠了下，许明深十分受用，淡淡一笑，：“好。”

    陈满月便不太淑女地一蹦一跳地跑过去，在店外的桌前站定，朝他招了招手。

    秋日的晴光正好，阳光透过棚顶的花藤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可爱异常。

    许明深便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