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深没有下午茶的习惯, 只是叫了杯咖啡。

    服务生端来陈满月的杂果拿破仑蛋糕和红茶，还送了她一颗粉嫩的马卡龙：“漂亮的姐，祝福你有一个愉快的午后。”

    法国人天生浪漫, 陈满月倒是习惯了, 礼貌地：“谢谢你, 你也是。”

    她端起红茶杯抿了一口。

    女孩腕骨细瘦, 皮肤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凝白细腻。

    “你来巴黎就是为了看秀？”她搁下茶杯。

    许明深淡声：“不是, 碰巧。”

    他这次飞巴黎主要是为了参加一个峰会，会议原本是今天下午开始，结果遇上罢工, 主办方往后延了几天，邢沛白便让他帮自己跑一趟秀场。

    确实是凑巧。

    陈满月又问：“你是去看谁的秀？”

    许明深沉默了下：“……不知道。”

    他只负责去邢沛白发来的地址那花钱，哪里记得人家设计师的名号。

    “几点开始？”

    “下午四点。”

    “那我们不是一起的。”陈满月吃了口蛋糕, 眼睛一亮, “哇, 这个好吃。”

    她将放蛋糕的盘子和一把干净的勺子往许明深那边推了推：“你要尝一口吗？”

    看起来的确很好吃，许明深看着女孩兴高采烈想要分享的样子，不由笑了声：“不用。”

    陈满月也不坚持。

    略坐了一会儿，许明深先一步离开，陈满月则是在一个书店里逛了会儿，让执事过来取书，才慢慢去了会场。

    Emma的秀从来不会令人感到枯燥, 短短三十分钟的秀看完, 陈满月还有些意犹未尽，干脆到另一个品牌开放预订的后台逛了一下。

    她对这些品牌没什么概念，逛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 抬头时正巧和许明深的目光对上。

    许明深没怎么出席过这种女人扎堆的活动，略显局促，手里还拎着个赠品袋，有些滑稽。

    陈满月正算过去招呼，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陈满月？”来人语气欣喜。

    何修齐这回是被品牌方邀请来看秀的，遇到陈满月算是意外之喜，他都要相信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了。

    自公司发声明那天后，他就没再和陈满月有过工作以外的交流，但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转过头，陈满月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礼貌道：“何助教。”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行为确实不太礼貌。

    何修齐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环顾了下四周，道：“真是巧，你也在这看秀？一起吃个晚饭吗？”

    片刻后，他补充道：“明天我就要回国了。”

    “……”陈满月，“抱歉，很不凑巧，我和别人有约。”

    何修齐似乎还想些什么，忽然，他目光一转，看向了陈满月的身后。

    许明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为了看秀才戴上的细边眼镜上缀着细碎的流光，他一言不发，目色幽深，让人无端气弱。

    陈满月顺势后退两步，心虚地：“我们有约的。”

    她实在是怕了何修齐了，粗鲁又自大，没有分寸感。

    沉默片刻，许明深看了眼腕表，又轻描淡写地看了眼何修齐，不算跟他纠缠，迈腿欲走。

    陈满月忙拉住他的手腕，跟着迈腿。

    一阵无言，许明深回过头，目光停在女孩脸上一瞬，便带着她离开。

    场内人很多，人声嘈杂，陈满月拽着男人衣角埋头走着，光影绰绰，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下，是道不明的心动。

    离开了会场，外面已经全黑了，许明深在廊下停下了脚步，女孩没刹住脚步，撞到了他坚实的后背。

    许明深，“司机马上就来，去吃晚饭？”

    “啊？”陈满月眨了眨眼，没懂。

    “不是跟我有约？”许明深居高临下看过来，语气随意。

    陈满月垂眼，脸上热腾腾地烧起来：“好。”

    许明深这次过来，主办方安排了车接送，开车的司机是法国人，要带他们去最地道的餐厅，开了足足四十分钟到那，结果店没开，只好又折返回来。

    但这时候，哪里还有餐厅有位置。

    晚上八点，司机连连道歉，将两人送到了许明深下榻的酒店门口。

    好在酒店餐厅不是预约制的，前台还有位置，两人便乘电梯上了三楼用餐。

    法餐用餐时间漫长，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送陈满月坐上车，许明深便乘电梯上楼，回到房间，Andy就送来一张邀请函，是文布兰庄园送来的晚宴邀请。

    瓦卢瓦家和许家在生意上常有来往，正赶上他也在法国，发来邀请倒是正常。

    他拆开看了眼，随手搁在桌上，换上浴袍去了浴室。

    －

    晚宴前一天，陈满月的礼服原本是早就要送到的，但裁缝的车抛锚在路上，就一拖再拖。

    怕到时候试衣服还要换来换去，陈满月干脆穿着条睡袍就在书房里看书。

    反正庄园里的佣人基本是透明人，也没人会刻意看她穿的什么。

    另一边，许明深受邀提前一天过来住下，这会儿正从正门进来，去客房的路上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就麻烦管家带他去书房处理工作。

    管家将他带到书房门口便离开去准备茶点，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窗前窝在沙发里看书的陈满月。

    整间书房低调奢华，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高大的书架衬托下，女孩显得十分娇。

    她屈膝窝在沙发里，和窗外的秋色融合在一起，油画一般。

    可能是书里的内容需要很投入，她始终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许明深看了会儿，垂眼敲了敲门。

    陈满月如梦初醒，抬眼看到人，下意识笑了一下，眼眸弯弯，忽然发觉到自己穿的是睡袍，尴尬地起身了声“抱歉”。

    而后她赤脚踩在地毯上，棉质睡袍裙长到她腿处，圆润巧的脚趾陷在地毯中，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许明深不自觉笑了下，迈步进了书房。

    不多会儿，陈满月又回来了，她换了条黑色立领长裙，立在书房门口，犹豫着往书房里看了眼，又缩回去，有些懊悔。

    从许明深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缀着蕾丝的裙角。

    他也不拆穿，安静地开始处理工作。

    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一截裙角也不见了。

    陈满月回到房间，和向明霁吐槽了下刚才的事，那边发来一串无情的“哈哈哈哈哈”。

    【明霁：往好了想，你家这么古板的睡袍，也看不到什么】

    【月亮：……】

    午餐后，礼服总算是送到了，陈满月试了一下，管家带着工具过来，随时修改不合身的地方，又折腾了一下午。

    傍晚，雨淅淅沥沥的下下来，整座庄园更显萧条和静谧。

    晚餐前Sylvie才回来，三人一起吃过晚餐，在起居室坐了一会儿，她又匆匆去了书房。

    壁炉里点着火，陈满月怕冷，坐在壁炉边上看书。

    许明深在在另一边坐着。

    谁也没开口话，陈满月手中的书已经看了大半，懒得挪窝，干脆慢慢把整本书都看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终于看完，刚合上书，就听到许明深问：“看完了？”

    他居然还没走。

    陈满月有些意外，点点头：“看完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许明深沉默了下，“没什么事，和你一起。”

    着他无意识地看了眼两侧的走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往日那种清冷感在此刻消融了大半。

    起居室里只亮着两盏暖色的落地灯，两侧的走廊里灯光微弱，远远地看过去，那一点光线都被黑暗吞噬了。

    片刻后，陈满月把书搁在桌上，心中明了，起身：“那我们走吧。”

    许明深：“嗯。”

    他们需要先走到走廊中部，再顺着楼梯上楼，几盏壁灯聊胜于无，还是很暗。

    许明深脚步沉稳，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女孩纤瘦的肩，她穿着黑色的裙子，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去。

    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渐渐融合在一起。

    许明深淡声道：“记得让管家多装几盏灯。”

    陈满月强忍笑意：“好，明天我会和他明。”

    两个客房是挨着的，他们在走廊上互相道过晚安，便各自回房。

    陈满月换上睡袍，扑到柔软的床上了个滚，笑了起来。

    她实在没想到许明深居然怕黑，和往日的他比起来，显得可爱死了。

    不过屋里确实是该多装几盏灯了，她时候过来，晚上连房间都不敢出，总觉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会有怪物出没。

    一夜无话。

    这次晚宴邀请了不少人，大多是世交，也有像许明深这样的生意伙伴。

    Sylvie再婚算是瓦卢瓦家的大事。

    才过十点，庄园里便已经热闹起来，很多从外地赶来的宾客都被安排在三楼的客房里稍作休息。

    佣人们也忙碌异常——他们不仅需要准备午餐和下午茶，晚宴的准备也不能落下。

    陈满月在庄园里，每天的裙子都不重样，她今天换了身杏色一字肩长裙，去起居室和那位哲学教授见了一面。

    他很帅气也很绅士，和Sylvie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

    陆续又有人过来和他们交谈，陈满月过招呼便退到一边，正算回书房看书，就看到窗前站着的许明深。

    这会儿他穿得并不是很正式，闲散地立在那，听见脚步声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陈满月上前和他并肩，轻声：“好无聊哦。”

    许明深嗯声：“确实。”

    昨夜一场雨好像给整个湖畔都刷上一层金色的油漆，早秋温和的阳光下，入目一片耀眼。

    “要去游湖吗？”陈满月邀请他，“和我一起。”

    女孩仰着脸看过来，浅茶色的眼睛清亮，光线从窗外洒进来，光影在她脸上浮动，衬得她几分明艳。

    许明深目光微动，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直到陈满月熟练地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她好像已经找到了动他的秘诀。

    片刻后，许明深就淡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