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花的这一声啊，那两个人倒了霉。

    那么多人把他们围住，跑也跑不掉。

    他们两个还算硬气，也许是为了面子，没有求饶。

    其中一个光头:“你们想以多欺少？”

    流氓看着他们笑一笑，只指了指铁蛋。

    他一句话都没有，可他那神态那笑容分明在:“对付你们两个瘪三，还用得着都上？”

    铁蛋走上前，健硕的身体如一座大山，看着二人，闷声闷气又十分诚恳的问:“谁先上？还是一起？”

    花第一次近距离观战，看的胆战心惊。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威猛的雄性荷尔蒙力量，比电视上的任何一幕都更加真实。到身上，不知道有多痛。她只看着，就觉得身上皮肤发紧。可是四下环顾，大家都一副司空见惯着的模样，没有谁觉得不忍或者害怕。就连春燕和那几个洗头妹，都无比淡然，甚至还在嬉笑。春燕嚼着口香糖，见花看过来，还对着她吹出一只泡泡。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那两个人终于忍不住求饶。

    他们已毫无还手之力，只用手护着脑袋，鼻青脸肿的告饶。

    铁蛋住了手，回头看流氓。

    流氓倚靠在桥边的栏杆上，笑嘻嘻的:“看我干嘛？你累了吗？”

    铁蛋明白了，活动活动手腕，继续左右开弓。

    对于流氓，花了解的一直不多。她来店里做工这么久，跟他都没有怎么讲过话。他不大爱搭理外人，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店里，所以他们交集很少。

    她所看到的流氓，总是有点懒懒的，痞痞的，还带着一种不清的特别感觉，好似让人捉摸不透。

    眼前的这个，怎么，让人觉得有点……冷酷。

    嗯，没错，就是这个词。

    人都已经求饶了，为什么还不放过。

    那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弱。可流氓的表情一点都没变，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就那么嘻嘻笑着看着。

    直到二狗出声:“老大，那边来人了，好像是派出所的。”

    流氓走过去，弯腰问匍匐在地的两人:“知道为什么要你们吗？”

    “买东西不付钱。欺负老人。”一个人咬牙回答。看来还算思维清晰。

    可流氓摇摇头：“不。老子最恨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那两人这才明白到底何事触了他逆鳞，忙：“再也不敢了。”

    流氓终于松口：“今儿算你们走运。滚。””

    两人连滚带爬的走了。

    这边也各自找到车辆，一窝蜂的开走了。

    经过这么一着，火锅吃不成了，于是道回府。路上突然又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的，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看来晚上生意肯定冷清。既然如此，干脆关门大吉。不，门还是开着，只不过门外挂上牌子：要吃火锅，不接客。

    半路上他们冲进一家超市，风卷残云一样，买了大包包食材，挂在车子后面，一起拎回店里。

    回去后，男孩子们把地面收拾收拾，将两张桌子抬到大厅中央，铺上一张塑料餐布，便纷纷撤离，跑到休息区去牌看电视。

    女孩子们洗手上阵，将这里变做厨房。

    刚刚的那一场战斗，对男孩子来，已经过去，不值一提。

    女孩子们却津津有味，一边摘菜一边回味。

    花也在其中，不过她只做聆听者。

    从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论中，她知道一些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座江边城，大不大，不。长长的江河将它一分为二。东岸和西岸隔江而望，于桥相连。西岸有县政府坐镇，更为繁荣。东岸面积稍弱，只有两条长街，但靠着港口，发展也不赖。两岸居民忙忙碌碌，既相互融合，又有各自生存规则。

    东岸的流氓，西岸的光头帮，各据一方。要知道，一山从来不容二虎。就算时间流逝，那些人员变来变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只要利益发生冲突，那么，争斗就永不会停歇。就像现在，流氓的爪牙伸展到西岸，光头帮早已暗恨在心。

    一个妹十分兴奋：“你们，光头帮会来复仇吗？会有一场大战吗？”

    “那两个人挨了这么一顿，就算他们自己不，也瞒不过啊。”

    “哇，那看来有好戏看了。”

    一个嗤笑：“就知道看热闹。他们那帮人可不好惹，听出手凶狠。”

    那个不服：“怕什么，难道我们好惹？不别人，老大一个顶十个。”

    “少拍马屁。你见过？”

    “没有。但人人都这么。”

    “嘁，没见过就不算。虽然我也拥护老大，但没有证据的传言，我可不信。”

    “老大貌美如花我承认，但一个顶十？哈，那是超人。”

    春燕突然出声：“老娘见过！他就能一个顶十！谁不信，来单挑！”

    不信的人瘪瘪嘴，不再出声。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春燕卖起关子，任凭人怎么问，都不再透露只言片语。

    就有人道：“要是这次跟光头帮起来，就能见识到了。”

    另有人接口：“不一定吧。老大很少亲自出手。”

    众人回想一下，“也是。”“哎”

    春燕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什么事都让老大亲自出手，还能叫老大？老大就该有老大的范儿！”

    的有理。

    于是换了话题，又讨论起那两个瘪三的狼狈模样。

    嘻嘻哈哈的人群里，只有花沉默。

    她身旁的一个妹突然注意到她，咦一声：“花花，你为什么不话？”又忽然想到一事：“哎呀，花会不会被他们报复啊。”

    花也正想着这事呢。

    那个光头帮，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回头啊的那一声，对方也看清他的样子，还对他瞪了瞪眼。

    以后会找她算账吗？

    他们找到她，会她吗？

    像铁蛋他们那样？

    花想了想，：“不会……吧。”

    那妹瞪圆眼睛：“那可不准。光头帮的人最没品，可不像我们老大，不女人。万一你被他们秋后算账，可怎么办。你这个身板，会被锤成粑粑的。”

    其他人笑起来：“粑粑粑粑。”

    “花，害怕的话，别上学了，来这里工，跟我们一起，不怕他们。”

    “对，和我们一起。给你也烫个头。你喜欢什么颜色？”

    花吓了一跳，连忙：“不，不。谢谢。”

    “那你不怕他们算账？会被成粑粑的哦！”

    “……怕。”花：“可，学得上。”

    “哟，花原来还真是好学生呢。”她们都笑起来。

    笑笑之间，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结束，接下来的烹饪就全靠花了。她们拍拍手，离开她，跑去休息区，加入牌行列。

    这餐结束已近傍晚，花尽职尽责，将所有碗筷洗刷干净，厨房收拾妥当，才预备离开。

    二狗今天输的火起，誓要赢回本钱，不肯离开赌桌，另外指派了一个男孩子送她。

    在他们的车子发动之前，春燕突然追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朝花怀里一抛。

    花手忙脚乱的接住了，问：“什么？”

    春燕抱着臂膀，神情仿佛十分嫌弃：“老大叫我给你的。他的意思是：你也算是员工，万一有什么事，用不着怕。他罩着你。”

    花回到学校后，才将它开。

    缓缓展开，原来是一条围裙。

    就是店里春燕她们人人都系着的那种围裙。

    挺简单的式样，胸前是一个卡通孩的大脑袋，眯着眼睛看着镜头，有点色眯眯的样子。

    招弟仔细看看，皱皱鼻子：“真丑，头发还那么少，像三毛。”

    花笑道：“你别这么。”

    她十分喜欢它，觉得它滑稽而可爱。

    招弟耸耸肩，：“你现在厉害了，会跟人架了。”

    桥上的那一幕，有路过的学生看见，早传的沸沸扬扬了。招弟一直担心花被牵扯其中，眼下从花口中得知她真的也在现场时，不能不表示惊讶。

    花再一次解释：“我没有架。我只是……刚好在场。”

    招弟：“反正，你是参与者了。这一点，不脱。否则，你怎么怕报复，人家又怎么会要罩着你。”道这里，她倒是点点头：“想不到他倒能替你想到这一点。”

    花也的确没预料到。她：“你看，我早过，他们其实还不赖。”

    别看招弟那么胆怯弱，却是个不容易被人服的主，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我也没错。他们就是喜欢架。”

    “这一次他们没有错。是为老人出气。”花试图辩解。

    招弟才不管：“总之，就是架了。”

    花放弃。

    招弟一会儿又凑近她：“还有一件事，我也没错——他们到处招惹女孩子。”她神秘兮兮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流氓有多少个女朋友？”

    不待花回答，她接着自己就出答案：“十八个！”

    花眨眨眼，不能置信。

    “真的。”招弟继续：“原本只有十七个，昨天才新增一名。新增的那一名你猜是谁。就是隔壁班玲玲的姐姐。”

    花知道这个玲玲。

    如果没有丹丹，她大概就是校花的代言人。

    她那个姐姐，也是大美人一名。

    “她姐姐高一就辍学，到了西岸一家美容院做学徒，听追求者不少，却偏偏看上那个流氓。昨天终于成功晋升流氓第十八个女朋友。”

    花骇然：“十八个？开什么玩笑。”

    招弟耸耸肩：“我也以为是假的。可事实千真万确。听他的目标是交满二十个女朋友。现在名额仅剩两个。”

    “ 十八个？二十个？就不怕她们架？”花真的好奇。

    “当然在此之前，已经明白，能够心甘情愿接受这件事，才能做他女朋友。”招弟这样。

    花犹觉不可思议。

    漂亮的面孔当然招人喜欢。在她做工的每段时间里，只要流氓在店中，那些来做头的女孩子明显更多，更喜欢逗留。也格外活跃。流氓对这一切似乎司空见惯，有时候视若无睹，有时候遇到漂亮的女孩，也做回应，微微一笑，或者一声响亮的口哨。这一点，花承认，她是见过的。

    可是，十八个女朋友？

    她一次也没见她们找上门来，更没见他和谁以情侣身份或姿态一同出现。

    她突然想到一事。

    等等。

    他如果真的有十八个女朋友，那么丹丹是怎么回事，丹丹算第几个？

    招弟摇摇头：“谁知道？不过丹丹有一点倒确实让人艳羡：被他追的女孩，只有她。”

    “或许，她会成为他最后一个女朋友。”

    “做第一个或最后一个，向来最浪漫最特别哈。”

    真的是这样吗？

    花也不知道，但她又想起一事，就忍不住一笑。

    招弟问：“你笑什么。”

    花：“那个流氓今天了一句话。”

    招弟问：“什么？”

    花慢慢回答：“他：他最恨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招弟眨眨眼，花也眨眨眼。

    然后两个人一起不厚道的笑起来。

    招弟：“他们两要在一起了，真是一段虐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