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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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丹和流氓之间,其实有点奇怪。

    你看,人人都知道流氓在追丹丹,但实际上,流氓又好像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除了那次有人托信上门,他去帮她出气之外,再没见他主动去找过丹丹。平常也从未提起过她。

    至少,花在店子里的时候,从未从他口中听见过丹丹的名字。

    只有一次,流氓从外面回来,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给她送一束花过去。”

    二狗听了,嘻嘻一笑:“咦,老大,你原来是回老家了?”

    流氓有些不满的瞪了二狗一眼,没有什么。

    那天花晚上回到学校,就得知丹丹又收到花了。

    很大很大一捧玫瑰,鲜艳欲滴,羡煞旁人。

    花这时方明白流氓当时的那个她,原来是指丹丹。

    只是不明白,送花和他回老家有什么关系?

    她有好奇心,但不追根究底,疑问只在心头闪过,便搁置一旁。

    因为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三天假期来临。

    花一早赶到店里。

    店里今天开门的也早,只不过店员们一看就刚起床,个个哈欠连天,抹着眼睛。他们一向睡得晚起的晚,今天因为学校放假,才起个早床。

    花二话不,挽起衣袖干活。等他们匆匆洗漱完毕,店里一切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上工。

    一个妹称赞道:“花真像田螺姑娘。”

    花笑笑,接着去扫卫生。

    她要在上午全部扫完毕,然后回家。

    客人开始上门,接二连三,店内一片忙碌。

    过了一阵,流氓自楼上下来。

    听他昨晚去西岸收一笔账,很晚才回来。这时候起来,眼皮微肿,下身一条简单普通的牛仔裤,上身一件黑色背心,脚下趿一双人字拖,一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懒洋洋的自楼梯上信步而来。

    这时候来理发的多数都是学生,女学生。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他。

    仿佛他身上有一束光,他走到哪里,她们的目光就如影随形跟到哪里。

    理发师们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时响起:“麻烦你同学,头转过来。”

    “喂,再转来转去,剪成秃瓢不要怪我。”

    直到流氓洗过头脸,到休息区去吃饭了,此种声音才算告一段落。

    洗头妹们对此种场景都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春燕嘀咕一句:“一群花痴。”又有些得意。

    故意对流氓招招手:“老大,你过来一下。”

    流氓应声站到她身边,问:“什么事?”

    春燕:“这个验钞机好像不太灵光了,你看看。”

    收银台的一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个在那里。春燕指挥流氓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流氓十分配合,毫无怨言。

    春燕脸上笑吟吟的。

    只是她没高兴多久。

    因为一个女孩子走进店里来。

    是丹丹。

    春燕没有见过她,不认识,很客气的问:“妹,洗头?剪头?烫头?”

    二狗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他一向夸张和嗓门响亮:“哎哟喂,这是谁大驾光临。”

    发财紧跟其后,“哟,老大的幺妹儿来了。”

    流氓正眯眼察看验钞机,闻言就朝来人看去,依旧眯着一双眼。

    春燕站直了,脸上笑意已褪去,问:“谁呀、”

    二狗推她一把:“这还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是老大的那一位啦。”又笑眯眯转向丹丹:“来找老大?”

    丹丹脸蛋儿红红的,轻轻:“我想剪剪头发。”

    “好的好的。”二狗十分殷勤,马上安排最好的洗头妹和最好的理发哥为她服务。

    春燕恨恨瞪一眼二狗。

    二狗嘿嘿一笑,“你生气也没用。你比不上人家。”

    春燕从没有觉得二狗如此讨厌过。

    可他所言不假。

    丹丹真的漂亮。

    她来之前,这间店里有许多女孩子。

    她来之后,这间店里仿佛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儿。

    芸芸众生,鹤立鸡群。这些成语,自有它的印证者。

    她芳名远播,认识她的人不少。学生妹们偷偷量她,窃窃私语。目光中夹杂的成分十分复杂,各色各样不可一一赘述。

    丹丹很是镇静。

    这样的目光她从就经历无数,早已应付自如,甚至享受其中。

    只带着两分的羞涩,八分大方告知理发师,她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她自始至终没有左顾右盼,很端庄很安静的坐在那里。

    直到流氓走过来,她才抬起眼睛,从镜中看着他。

    流氓站在她身后,口中叼着一根烟,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丹丹回答。

    流氓点点头。

    他还没吃完饭,正要转身走开,却听丹丹开口:“抽烟对身体不好。”

    红润润的唇瓣微微一抿,娇嗔的足以动任何人的心灵。

    流氓笑笑,没有话,走开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和一个浅浅的笑容,将丹丹与其他所有人区分开来。

    这一刻,她真像个女王。

    二狗和发财围在她身边,热络与她聊天,生怕冷落了她。

    理发哥也前所未有的耐心而心翼翼的为她理秀发。

    春燕还是站在收银台里,卷卷的头发里似乎藏着火苗,下一刻就要一点而着。其他女孩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几个洗头妹相互交换眼色,很不以为然。学生妹们陡然失去热情,不再高声嬉笑。

    只有花一人如常。

    看见丹丹的那一刻,她自发自觉地远离。只是其他地方的卫生早已收拾完毕,只有休息区这一地域,因之前流氓在此吃饭,所以还没来得及扫。此时她正弯腰慢慢擦拭桌子。她故意擦的很慢,想拖延过这一段时间。

    谁知春燕在那头大喊:“花,你跑到哪里去了。这里脏死了,也不收拾一下。”

    她一肚子气,出在无辜人头上。

    花只好走过去,问:“哪里脏了。”

    春燕忘记眼前这人与丹丹有过节,只顾着自己出气,气冲冲指一指丹丹脚下:“没看见吗,那里,踩的脏死了。”

    花拿着拖把缓缓过去,低头干活,一句话不。

    丹丹并不生气,好像没有听见春燕的话。还十分配合,将双脚轻轻抬起,便于花拖扫。

    只是当花准备离开时,开口叫住她:“店里有水吗?我口渴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一杯?”

    粉面含笑,语气礼貌,真是落落大方,叫人不能拒绝。

    花倒了一杯清水过来。

    “谢谢。”丹丹。

    再没看她一眼。

    春燕瞪着花:“谁让你倒水给她!”

    花偷偷叹一口气,声答:“她是客人。”

    “客什么人,没有老娘的允许,你再倒给她试试。”春燕凶巴巴的。

    但花的话提醒她,她眨眨眼:“对,是客人。看老娘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一个多钟头过去,丹丹来到收银台前:“多少钱?”

    她来时扎着马尾,现在则披散在肩头。黑发如云,清纯自然,配着一双盈盈美目,有眼睛的人都会多看她两眼。

    春燕耷拉着眼皮,“洗剪吹五十!”

    丹丹还没话,二狗已经站出来:“春燕你又顽皮,乱开什么价。我们店里什么时候洗剪吹这么贵了。瞎喊,把人都吓跑了。”又敲一敲桌子:“再,你也不看看这是谁,还收什么钱。你瞪什么瞪,白长两牛眼了!”

    丹丹轻轻啊了一声:“怎么能不给钱呢。这多不好。”

    二狗笑嘻嘻:“要收了你的钱,老大才要叫我们不好了。你等一等,我去叫老大。”

    丹丹静静站在那里等待。

    春燕与她面对面,始终没有好脸色,将收银柜的抽屉关上又开,呼呼啦啦的拨弄里面的纸币和硬币。

    丹丹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春燕一愣,她不愚笨,马上看出其中的微妙。

    微妙的示威。

    可是还不等她发作,流氓已经从里面出来,一面电话,一面对丹丹做了个手势,丹丹便与她一同走出去。

    几个妹马上凑过来,挤到门口往外张望。

    伸长脖子看了好久,回过头报告:“老大送她到桥头的车上了。”

    “还好老大没有亲自送她回家。否则更更让人伤心。”

    “伤心有什么用?我们几个加一起也比不过她。老大最爱美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才是俊男美女,珠联璧合。春燕姐,你是不是。”

    春燕哪里听得到这些,听了也只是更加气愤,她转头问花:“你看见没有,她那个笑,嗯?”

    花当然看见了。她是缄默惯了的,什么都不。

    春花气的要命,吼道:“死二狗,你给老娘滚过来!”

    二狗早一溜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倒是流氓走进来,看她那么气鼓鼓,问了一句:“谁又惹你了。”

    春燕瞪着他:“你真要跟她好?她不是个善茬!”

    流氓斜睨她一眼,“哥自己有眼睛。”

    “这一次你眼盲,只看得到一张外皮。”春燕。

    流氓手上的电话响了,他不再搭理她的气话,又出了店门。

    几个侧耳倾听的妹对视一眼,耸耸肩,各自去忙。只有春燕还是不甘,犹自气愤,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骂道:“男人没一个例外,都只看一张皮。”

    突然听到一个的声音:“其实,我觉得……你比她漂亮。”

    春燕一听,反过来没好气:“你也眼瞎了!”

    不过还是知道这话是为安慰她,脸色稍霁。

    她看花还站在那里,就问她还有什么事,花下午要回家去,她摆摆手,没有在意。

    丹丹一来,就弄的人心不宁,可是不管怎样,都只有这么一会儿,花却还要回家和她一个屋檐下呢。

    这次时间耽搁的有点晚了,她狠狠心,坐了车回到家中。

    此时家中没有其他人在,邬云不用做戏,脸色十分不好看,劈头就问:“听你把人家东西弄坏,欠了一大笔钱?”

    就知道,丹丹跟她母亲母女同心,怎么会替她隐瞒。

    邬云又:“这是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负责抹平。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让你长个教训。”

    花默默点头,一个字都没有。

    让家里帮忙还?

    不,她从没有想过。

    邬云关心的还有其他事:“这么,你那条项链真的丢了?”狠狠瞪她一眼:“败家子。”

    邬云失望,花更失望。

    她这样,无疑标明项链并不在她们母女手上。

    究竟在哪里,更难以断定,难以寻找。

    花吃过饭,依旧到油坊帮忙,直到夜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鸣过后,花便起床,揉揉眼睛,穿衣穿鞋,然后背上一只背篓走出家门

    七八月,地里的庄稼处于收获和即将收获的阶段。干不完的活儿。

    邬云昨晚临睡前帮她安置好今天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周到细密,绝不浪费时光。

    她出门的时候,家中其他人都还睡的香甜。

    唯有一只狗,当她从它窝前经过的时候,它抬起头,睁开眼,看看它,冲她摇了摇尾巴。

    她对它皱皱鼻子。它低下头,继续清的梦境。

    忍不住想,在这个家中,她和它的地位谁更高?

    不,不能这样想。

    太贬损自己了。

    自己都不给自己悄悄留下一点自尊和怜惜,那真是凄凄惨惨戚戚了。

    其实她很喜欢下地干活。

    看,早上的空气多么清醒,每一口都带着天然的植物芳香。土壤的气息也很好闻。尽管太阳出来后,会无情的炙烤大地,让劳作的人挥汗如雨。

    可是没有关系。

    家里,地里,都是干不完的活,且一样的劳累。

    可是,地里宁静,祥和,待她平和,温柔。她播下种子,为它们除草施肥,它们就以蓬勃生长来回报她。有什么话儿也可以对它们诉。即使只在心里,它们也仿佛听得见。

    在它们面前的,是另一个花。

    花在田地里干活的时候,一点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十分悠闲。

    太阳升上高空时,还是得回去了。

    顺着蜿蜒的路,爬过半座山,终于气喘吁吁到家。

    但没想到,家中正有几个不速之客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

    外出了~

    算错了日期,存稿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