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山涧
花上来不久。流氓紧随而至。
他伏在栏杆上眺望江面。
此时的江面真美, 像电视里时常宣传的名胜区的风景。
流氓转了个身, 靠住栏杆。
夕阳给他上光环,勾勒出一个清俊的轮廓。
他像风景里的风景。
他点了一根烟, 看花喂鸡。
花嘴里唤着:咯咯咯咯咯。
他笑。
“傻不傻?”
花不出声了。
将米饭撒一层到角落里。那鸡慢慢踱过来,鸡脑袋一点一点的啄食。
花不擅言谈,每次与人相处, 多数沉默如金。一群人在一起还犹可蒙混,只有两人时, 便多少觉得有点
尴尬。
她看一眼流氓。
逆着光这样子看过去, 莫名的, 他周身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她形容不出,但有点移不开目光是真的。
她自认不是外貌协会成员,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年轻男性,的确足以让许多女孩为之倾倒, 为之争
风吃醋。
他是不必为感情苦恼的那类人。只要他想, 就不乏机遇。
不知将来谁会真正俘获他的那颗心。
他他已有意中人了?
真的吗?是谁?
花也有好奇心。
她忍不住看一眼流氓,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要问吗?
他会答吗?
他一定会嫌她太八卦。
别人的感情关她什么事呢。
“问吧。”流氓突然的一句。
花一呆。
流氓指一指她:“眼珠子都快转掉了。”
这么明显?花有点不好意思。她咳嗽一声, 就真的问了:“你意中人是谁啊?”
“你想知道?”
“大家都想知道。”
流氓吸一口香烟,淡淡的白雾在他指间升起。他一时没有话, 就那么看着花, 目光里有些叫人不清
的东西,似探究似思量。
花倒有些诧异, 他在犹豫什么呢?好像这一刻拿不定主意?
他在想什么?
花有点懊悔,不该探人隐私。
正要岔过去,流氓却开口了。
他:“假的。”
“啊?”花看着他。
流氓微微一笑:“自然是编造出来发她们的借口。这都看不出来,傻不傻啊你。”
果然。
就知道人都天性难移,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换审美。男人尤其如此,青睐美女是他们永远的习性。
“怎么,你很失望?”流氓问她。
花不置可否,专心去喂鸡。
她很快发现,一地的食物里肉粒已经全数消失,只剩下些米饭和菜叶。那鸡东瞅瞅西拨拨,明显兴趣缺
缺。
天,居然开始叼嘴了。
只吃肉,怪不得长那么肥。
花好笑,吓唬它:“你再挑,就把你炖掉。”
春燕他们已提过几次,都想喝鸡汤。
鸡听不懂人话,依旧自顾自东挑西拣的啄食。
花转头对流氓:“你想喝鸡汤吗?”
流氓无端端瞪她一眼:“夏天喝什么鸡汤。”
花大家都想喝。可流氓依旧驳回,夏天不适宜喝鸡汤。
花问:“那适宜吃什么?每天做饭都那些菜,大家好像都吃腻。”她也为难。
流氓不满:“别惯着他们。挑三拣四,不得了了。你怎么方便怎么做。”
过一会儿,他想一想:“螃蟹该熟了。”
是,到吃螃蟹的时候了。
俗话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穿流整个县城的这条江河提供给它的人民富饶的水产品。一年四季,吃不完
的河鱼河虾。螃蟹也有,却主要生长在溪涧里。
那一条条似玉带般从山沟里绵延而下的清流,是它们最喜欢和最适宜生长的栖息地。
想抓获它们并不难,本地人几乎都深谙抓蟹之道。只要搬开石头或者掏进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就能看见
它们身影。耐心一点,沿着溪流走几个钟头,就能得到满满一筐。
这一天,大家一起去抓螃蟹。
花原本不想去,她还在为她的学费发愁。可是呆呆坐在店中愁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出去混混热闹散散
心。
店中只留三个人看店,其余人全部出动。
傍晚,太阳将落不落之时,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起出发。
因为就在附近,所以都没有骑车。一路上大家兴致勃勃,笑笑,倒十分热闹。
到了目的地,大家便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好地段。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雨,溪流里水量充足,湿润凉爽。有
人干脆脱了鞋,直接赤脚进入水中。
螃蟹喜阴趋光,夜晚才是抓它的最好时机,所以大家并不急,嬉戏着。
花干什么都全能,可抓螃蟹却是头一次。主要因为丹丹和乌云都对螃蟹不感冒。试想如果她们嗜好这一
口,她一定早成为捕蟹专家。
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大概知道一点方法,又跟在其他人旁边看一看,便心神领会。要领有二:
眼尖手快。发现螃蟹后,赶紧用拇指压住它的背,别管它如何张牙舞爪,只要压住它的背,再两边一捏,它就
无计可施,再难逃你的手掌心。
花没有走的太深,就沿着入口处慢慢往上。
太阳落了,月亮升起。
大家渐渐分散,花落在后面。
她以为自己落单,可一转头,流氓就在她身后。
他也一样装备,身边一只桶,手上一只手电筒。
看样子他身手了得,收获颇丰,桶中已近半。
真厉害。
花暗暗给自己鼓劲,也要加油。
流氓不紧不慢,她便跟随他的步伐一起往前。
她观察一段,便发现他的诀窍。
他很少去搬动完全浸在水中的石头,而是专找那种半干不干半湿不湿的地方,几乎一挑一个准,看起来不
起眼的一块石头下不定就藏着一只大螃蟹。
她试一试,屡试不爽,顿时大获丰收。
流氓瞧着,一笑:“孺子可教也。”
花学到诀窍,充满干劲。她的桶快要装满了,可回头一看,居然还只走出短短一程。真没想到,一条溪
流里竟然这么丰产。这样下去,别一桶,只怕十桶五十桶都不在话下。
她正搬开一块大石,刚一掀开,一下子跑出几只蟹来,有大有,满地乱爬。看来遇见一个大家庭。
花去抓最大的那只,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啊的一声轻叫出来。
流氓就在旁边,闻声过来,看见那只大螃蟹夹住花拇指,那是一只老蟹了,蟹钳坚硬有力,牢牢咬住敌
人肌肤不放,一下子就见了红。想来十分疼。
可是花却好似浑然不觉,反而满脸兴奋。
流氓心解开蟹来。
花拇指上鲜血渍渍冒出。
花两眼发光,晶晶亮亮:“我想到了。我可以捉螃蟹去卖。”
流氓皱眉:“你的手在流血。”
花看一眼,附身在溪水中洗一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赚钱的方法了。”
“不疼吗?”流氓还是看着她的手。
当然疼。但是可以忽略不计。花完全沉浸在卖螃蟹这件事中。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喜欢吃蟹的人不
少,尤其这个季节,做香辣或者清蒸,都很适宜。但县城里卖蟹的却寥寥无几。一般都是谁家想吃了,就去抓
一回。很少有人经常去,毕竟还是费力费神。
如果有人专门卖呢?会有人买吗?
花盘算,只要价格适中,不愁没有生意。可以卖给居民,也可以卖给餐馆,尤其是晚上的夜市,可以帮
他们加一道大菜,一定受欢迎!
她现在有时间,又有精力,附近几条溪涧她也都认得路。那会有多少螃蟹?她一天可以卖多少?
花越想越兴奋,放眼望去,整个山谷此时好像都变成金光闪闪的颜色,充斥着财富的味道。
她这时候一定是个十足财迷样,所以流氓看了她半天才话:“原来你这些天都是在为钱发愁啊。”
“是啊。”花。
她现在没有那么那么愁了,她总算找到一条生财之道了,不用成本,只要出力就好。
可是流氓下一秒就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就算你天天卖螃蟹,也凑不够所有费用吧。据我所知,一中
下一年的学费要上涨,而且涨的不少。”
花呆住。
“你还不知道?你领成绩单的时候没听?”
花:“我没去领成绩单。我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这样啊。怪不得。”他继续:“你下学期高三了吧。其他学杂费只会多不会少,生活费也不会太低,
毕竟功课更多,需精力更多,总不能饿着肚子学习。这些费用加起来怎么也得算不少一笔了。就凭你卖螃蟹,
能赚够?这位同学,不要太天真。就算你把这几条溪里的螃蟹都一个人抓光了,夜以继日的卖,也最多能凑个
半数。”
花慢慢:“一半也好。先交一半,请求学校通融通融,别的我再想办法……”越声音越低,自己也
知道行不通。
流氓不留情面:“高三可连假期都没有了,功课又重,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花眼里晶晶亮的光消失了,山谷也恢复它本来面貌,不再金光弥漫。
她有些颓然。
流氓看着她,“有必要这么垂头丧气吗?”
“你不明白。”
“那你看。”
花叹一口气,她本不想,她不是个爱倾诉的人,可是,刚刚大起大落的太厉害,她心绪受到影响。
“我很想读完最后一年。”
“你想上大学?”
花犹豫片刻,第一次对人坦诚:“是。”
“呵。志向倒不。”
花并不分辨,大学的确不是谁都能轻易考上。她只:“好不容易最后一年了,不甘心。”
“那倒是。”流氓不置可否。
有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话了。
今晚的月亮极好,银白的柔光洒满整个山间,脚下是溪水潺潺,耳边闻见野蛙鸣叫,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唧
唧有声,远处同伴们的谈笑时远时近。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花黯淡挫败的双眸。
流氓突然笑了一下。
花没有注意到。
只听他开口:“你还欠我个女朋友呢。”
花抬眼,迷惑的看向他。
他也看着她,神态又有一点懒洋洋的了,可是他的语气很认真:“我过,如果我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
你就得赔我一个。记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