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好?呢。”对于?娜提雅维达每件事最后都能扯到结婚上的本事, 莱芙深表佩服，然?后甩手就走。

    “骑士姐一?定会答应的。”娜提雅维达迟了几步跟在后面，“这是迟早的事。”

    两人同孩子们一?道吃了午餐, 其间娜提雅维达离开了一?会儿?。饭后过了一?会儿?，羊姐同牛姐似乎都被服了, 主动过来找莱芙。

    “我们会……全……全力以赴地帮你逮住那些人, 等处理好?……这些事之后，就照你的那样……”羊姐一?手插着腰, 一?手把玩着自己的腰带。

    她至今想象不出来自己是人的时候的样子，但又没?法不信莱芙的话?。此时佯装镇定，实则慌得很，灰色的矩形瞳孔的眼睛颇为温顺地望向莱芙，“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吧, 会给我们一?片……乐土。”

    这一?段话?得磕磕巴巴，每一?根羊毛上都写满了“这不是真心话?”、“迫于?魔龙的淫威”。

    牛姐板着一?张脸，没?有话?, 忌惮地看着莱芙身后的娜提雅维达。

    “我不会随便允诺，但只要是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莱芙,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除掉那些‘大人们’, 才能将更多的受害者解救出来。”

    “那, 那就太好?了……”羊姐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握住了莱芙的手。

    牛姐喘了一?粗气，见羊姐软弱的样子，气不一?处来,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道：“可别忘记她宰了我们多少同伴。”

    羊姐缩回了手, 瘪着嘴泫然?欲泣，两只漂亮的羊角也显得比平时少了许多光泽。它本身就没?有什么主见，习惯了听从安排做事。她要听从牛姐的，听从娜提雅维达和莱芙的。当二?者产生矛盾的时候，她就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为它们的丧生深表遗憾。”莱芙，“可我不为这件事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我关心的是幸存者，我要救的不仅是那些即将遭难而?尚未遭难的人类孩子，我也想救你们，以及那些和你们有同样遭遇的……”她一?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些怪物，若是魔兽，它们是从人类变来的，并不完全是魔兽；若是人，连它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人。

    “恕我直言，你像是一?个为了骗人做马前卒而?许下空头承诺的阴谋家，等到你达成你的目的之后，就会抛下我们这些踏脚石。”牛姐努力地去忽略站在莱芙身后的人，皱着眉头，双手抱胸，手臂上粗壮的肌肉鼓起，“你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同伴，可你并不需要为了这些杀戮而?承担后果。可见你就算是事后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风险。我们有什么理由来信任你？”

    “她真的会这样吗？”羊姐惊恐地看着莱芙。

    “琪蒂妮，还是莱芙，不管你是谁。你应该去问问那些孩子们，在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在他?们习得恐惧之前，他?们因为我们的样貌，本能地产生了厌恶、鄙夷和轻慢——这只是‘正常人’在见到我们之后的反应的缩影而?已。”

    牛姐板着面孔，她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她没?有同莱芙抗拒的力量，也根本摆脱不了对娜提雅维达的恐惧。

    她质问莱芙，并不是出于?怀疑，恰恰相反。其实在上一?次与莱芙对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自控地对这个人类姑娘产生了信任。甚至更早之前，她就看出来这个姑娘勤劳肯干，人品踏实，这些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品质。在莱芙身上，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她本能地察觉到，莱芙并没?有撒谎骗人，那些承诺是认真的。

    正是因为相信，正是因为知?道莱芙怀有善意，她反而?觉得更加难过。莱芙在她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无疾而?终的、在记忆中丝毫无存的那段属于?人类的过去，还有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那段属于?人类女?子的将来，原本该有哪些色彩。

    她的向往被钩起了，然?而?通往向往的门却根本不存在。

    若是莱芙能显露出些阴谋诡计、叵测人心，牛姐反而?会觉得自在一?点?，然?而?这个人类姑娘的神情和语气一?丝不苟，真挚过头了甚至有些不真实。

    牛姐撇了撇嘴：“即便你不杀我们，而?是将我们移交给人类看押——你不用为此遭到任何?指责，也不必费心为我们寻一?块土地生活——这是正常的处置流程。你这样做对我们而?言，和杀了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我有这种担心，是因为你这么做更省事。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你们是无辜者。”莱芙挺直了脊背，“我希望罪人，是因为错误的选择和错误的行为而?受到处罚。你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帮着看押这些孩子，这并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们做了错事，而?是因为你们与魔兽接近的模样而?受到惩罚，世上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莱芙。一?向喜欢引用语录的骑士姐这一?回却没?有引用语录，措辞的时候稍许有些吃力，不过这些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那好?，我们相信你……”羊姐瞳孔颤抖，凝视着莱芙，“等到解决了这桩事之后，便带我们去那片乐土吧。”

    牛姐嘴唇动了动，想要些什么，又看了一?眼娜提雅维达，对莱芙：“反正我们也别无选择。”

    看着两个怪物离开，莱芙这才将面部肌肉放松下来：“我宁可去找一?只厉害点?的魔兽大战一?场，也不再做这种事了。”

    娜提雅维达勾了勾唇：“骑士姐分明很擅长，做得也很好?。”

    “杀死魔兽容易，可是要获得信任真不容易。若是它们不信任我，走漏了风声，要继续顺藤摸瓜可就难了。”莱芙，“我在努力模仿老瑞利在教训孩时候的模样，他?话?总是不缓不急。他?不会生气也不会急躁，因为坚信对方不听完全是对方的损失。”

    “老瑞利？”娜提雅维达道。

    “是埃得村里的老神官。”莱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你也见过的。他?教管了我十六年，一?直待我很好?。只是上一?回见面的时候，并不很愉快。”

    “不止是‘不很愉快’吧。”娜提雅维达回想起来，在初见的时候，骑士姐还是一?个贫寒的牧羊女?。在十七年前，骑士姐是一?个可怜的弃婴，被一?个老妇收养。在十六年的光阴里，埃得村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而?从她离开村子成为骑士起，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蛮风光的。”莱芙想起埃得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埃得村是新?手村，对玩家而?言应当有特?殊意义。不过这村子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她在里头生活了十六年，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荣耀与新?娘，骑士姐都已经有了，自然?很风光。”娜提雅维达牵住了莱芙的手，“要是在十七年前捡到骑士姐的人是我就好?了。”

    莱芙的思绪被断，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被娜提雅维达捡去，会是什么样子。娜提雅维达一?看就不怎么懂得照顾孩。婴儿?版的莱芙会穿上亮晶晶的衣服，被娜提雅维达放在宝石堆里爬来滚去，顿顿吃鱼，日常娱乐是数金币……这样的日子过上十六年，莱芙毛骨悚然?。

    “现在捡到也不晚。”娜提雅维达捏捏莱芙的掌心，“骑士姐正好?是适婚的年纪。”

    这是娜提雅维达第二?十三次提起成婚，莱芙已经没?动力反驳了：“我希望它们能信我帮我，这几天?可别有变数了。”

    她绞尽脑汁给这些怪物想出了最为合适的安排，也在服它们上尽了全力。怪物为数甚多，她必须得先服牛姐和羊姐，再靠它们来收服剩下的十个怪物喽啰，继而?让它们协助抓获上头的“大人们”，以此来作为怪物向圣殿投诚的功绩。如果做不到这些，圣殿不会相信这些怪物人性未泯，也许在莱芙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圣殿就会立刻下达对这些怪物的屠杀令，那么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还是除恶容易，只要动刀子就行。”莱芙道，“想要妥帖地行善，真的好?难。想出办法远远不够，要多方考虑，各处权衡，还得懂得人心 。只要任何?一?个步骤有所偏差，就要功亏一?篑，甚至比原来更遭。圣殿能找出几百个理由来杀了这些怪物，但是不杀它们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它们怎么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您已经尽了力，如果它们不肯配合，得到不好?的后果，”娜提雅维达，“也只能是活该。”

    “我有必须要做到的理由。”莱芙。

    “世上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还有许多。”娜提雅维达，“难道骑士姐每一?件都要挂在心上不成？”

    “唯独这一?次，必须。”莱芙向远处望去，看到麦妮正瞧着她们，不知?站了多久，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嘴里则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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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到了晚餐时分，孩子们啃粗面包配清水。对于?这样简陋的饮食，这些孩子已经吃惯了，所以也没?有人抱怨。

    在怪物们或被杀或被抓起来之后，这些离家数月的孩子们自然?都想回家，但是莱芙算留在这里引出这些怪物的领头人，他?们便全部答应配合，没?有一?句异议。对于?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而?言，居然?能这样听话?，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们都离我们这么远？”莱芙同麦妮、娜提雅维达呆在一?个新?搭起的棚之中，和孩子们所在的棚隔开了一?段不的距离。

    娜提雅维达将一?块裹着蜂蜜的烤鸡块递到莱芙嘴边：“骑士姐，张嘴。”

    莱芙咬了一?口，刚咽下去。

    娜提雅维达又递上来一?块蛋糕：“张嘴。”

    接着又是牛乳，坚果，蔬菜饼……

    麦妮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跟着娜提雅维达手的动作转动着绿眼珠，若有所思，无声地点?了几下头，从布袋里取出了一?卷薄羊皮和一?枝鹅毛笔，舔了舔笔尖，在羊皮上写下几笔。然?后将羊皮收进布袋中。

    “我吃饱了。”莱芙闭上嘴，一?条烤鱼正抵在她的唇上。

    “那好?吧。”娜提雅维达把烤鱼收了回来，看着莱芙，“咔嚓咔嚓”几口将鱼吃了下去。

    莱芙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与上个月的偷偷摸摸不同，这次三人烤制食物的过程并没?有避着人。有几个孩子探头向他?们这儿?望来，但是没?人敢过来。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有点?馋：“骑士姐的嘴脏了……”

    莱芙从娜提雅维达的神情中猜出后者想做什么，而?且能肯定她没?有猜错。她迅速抹掉了脸上的食物残渣，站起，从烤制的食物中拿了一?部分：“我给他?们拿点?吃的。”

    麦妮看了眼娜提雅维达，起身来接莱芙手中的东西，：“还是我来吧。”

    “我来。”莱芙是知?道麦妮送出去那些糖果的结果的，如果这些食物是麦妮送去的，不定没?人敢吃。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麦妮送了食物之后就不会回来了，留她和娜提雅维达两人在一?起，气氛会很奇怪。

    莱芙一?进到棚中，孩子们的话?声立刻消失了。有一?个少年压抑不住惊呼了一?声，几个少女?捂着心脏，面红耳赤地看着她。

    莱芙把食物给了坐在门口的伊莱娜殿下，后者的双手发颤，差点?把两块蛋糕抖到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莱芙被一?百多只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稀奇的动物……”

    “没?有。”孩子们摇着头，异口同声地，“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就好?。”莱芙将信将疑，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些调料、蔬菜、肉类、一?些加热后就能吃的冷糕点?，还有几口锅，一?些细木棍。

    不过在孩子们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从莱芙袖口凭空掉出来的，于?是又是一?连声的惊叹。

    莱芙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并不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无中生有”的本事。可是五十几个人需要的食物为数不少，她虽然?不至于?搬不动，但还是不如直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来省事。

    “知?道怎么处理食材吗？”莱芙问。

    有几个孩子应声：“知?道。”

    一?只羊怪喽啰负责巡视火炉，走到不远处，看到被孩子们围在当中的食物堆里有许多肉，眼睛都红了：“太可怜了……呜呜呜呜……你们居然?……呜呜呜……死得这么惨，尸体还要被……”

    孩子们动了糕点?和蔬菜，但是对于?那些肉，还没?有人动过。

    “这些都是禽肉和鱼肉。”莱芙解释了一?句。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马、牛、羊肉。

    实际上并不需要莱芙指出，从这些肉的纹理和骨头形状，就可以看出来不是牲畜肉。莱芙的系统背包里其实有一?些牛肉，出于?某些考虑，她没?有拿出来。

    羊怪喽啰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惊恐少了一?些，给周围的几个火炉添了些柴，往回走的路上遇见了一?只牛怪喽啰。隔着老远，莱芙听到羊怪喽啰尖锐的话?声：“那些野蛮的人类孩，他?们居然?——吃动物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