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蛋“嗡嗡”地震动了几声：好。

    “除了挖矿之外, 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莱芙慢慢回过味来，“即便这件事既符合魔龙成长天性、又符合人类社会规则，既不至于让蛋受了委屈、又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建设性大于破坏性……然?而，从人类的常识而言, 这就是?奴役。”

    “不符合人类社会规则的, 或是?具有强大破坏性的事，倒是?还有许多?。”娜提雅维达道, “爱财是?魔龙的天性。骑士姐不想?让它掠夺财富，那便让它自己制造。”

    “……但?它，只是?一个蛋。”莱芙思?绪混乱了起来。

    “骑士姐不必顾虑这么多?。“娜提雅维达牵起她的手?，坚定?的眼神很有服力，“对于人类而言, 路克非冰原极冷，但?是?对于圣地精灵而言，冰原温度适宜, 温暖才?无法忍受。同样的，被人类视为奴役的事，对于魔龙蛋而言, 只是?游戏而已。”

    魔龙蛋“嗡嗡”了几下, 表示赞同。

    “那么派一群动物在垃圾堆里翻硬币, 然?后上?缴，这种行为对于魔龙而言算什么呢？”莱芙接着了她在昨夜的发现。

    “这件事啊……”娜提雅维达盯着布兜看了一会儿，“……就和人类婴儿的发出哭叫声一样，这是?一种信号。人类婴儿发出哭声, 或许是?想?要它饿了。而龙蛋有这种表现，意思?就是?, 它想?要去挖矿呢。”

    莱芙想?象着采矿归来的缩版娜提雅维达，面黄肌瘦，浑身沾满了黑灰，和她昨晚梦境中那个可怜的女孩重合了。

    谁能想?到凶恶的魔龙在幼年期居然?是?矿工呢？

    莱芙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也只能相信娜提雅维达，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养魔龙。

    努力消化了一会儿，莱芙道：“那你之前给我的宝石，也是?自己去采来的吗？”

    “那些?是?遗产。”娜提雅维达。

    “娜提雅维达也喜欢采矿吗？”莱芙，“我想?要陪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幼年龙喜欢采矿，成年龙喜欢和配偶一起数宝石。”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骑士姐可以做我的配偶。”

    操偶师已经下场，又换上?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丑。

    “……”莱芙扶了扶金色鱼头面具，向入口处走?，“入场券上?的时间是?不是?已经到了？”

    “我又往后推迟了一个场次。”娜提雅维达停顿了一会儿道，“昨晚伊莱娜就想?要邀请骑士姐一起来看马戏，被我拒绝了。可谁让骑士姐今天上?午偏偏要邀请雪丽大祭司和伊莱娜一起来看马戏呢？她们拿到了同一场次的入场券。可是?我只想?要和骑士姐两个人去……骑士姐不会连这件事都忘了吧？”

    “我当然?记得。”莱芙很想?每场看马戏的人都那么多?，就算同时进去也未必能碰上?。

    娜提雅维达瘪着嘴道：“骑士姐对于伊莱娜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莱芙道。

    “格外的宽容，忍耐，还有关心。”娜提雅维达道，“我想?骑士姐的职责所在，可并不包括照顾好一个人类幼崽的心情吧。”

    “她是?一个孩。”莱芙道。

    “是?一个任性的，普遍而言招人讨厌的人类女孩。”娜提雅维达道。

    “孩子都有任性的一面。”莱芙道。

    “您是?指所有人类幼崽吗？但?至少骑士姐就没有任性过呢，一直以来都非常懂事。”娜提雅维达道。

    “不，恰恰相反。我是?非常任性的，比伊莱娜任性很多?倍，更加自以为是?，也做出了许多?惹人讨厌的事情。”莱芙道，“曾经被认为是?无可就药的孩子。你要是?在那时候见了我，估计要躲着走?。”

    “嗯？”娜提雅维达疑惑地看着她。

    莱芙金色鱼头面具下的脸波澜不惊。

    看完上?一场马戏的人，一边谈论着刚才?的表演，一边往外走?。多?数是?带着孩的大人，还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

    入口处的马戏团雇员们提醒下一场观众入场。

    “到我们了。”莱芙顺着人流，走?向入口处，“和任性的人类幼崽怄气的娜提雅维达，也不算什么成熟的魔龙吧。”

    “骑士姐不要被我的表面迷惑，我三千岁了呢。”娜提雅维达低着头和她咬耳朵，“比麦妮奶奶的年纪大了许多?，即便看起来比她年轻。”

    “别骗我。”莱芙垫起脚来摸摸娜提雅维达的脑袋，“魔龙和人类又不一样，三千岁的魔龙还很呢。”

    娜提雅维达抓住了莱芙的手?：“有没有人跟您过，魔龙的脑袋不能乱摸？”

    “为什么，会长不高吗？”莱芙想?要往前排走?，但?是?被娜提雅维达拉往相反的方向。

    马戏团的观众席呈现为一个前低后高的扇形，靠近舞台的前排座位密集，而后排的座位则较为稀疏。支撑起表演场地外层巨大毡包的骨架在内侧并没有遮挡，最后一排的个位数的几个座位，错落在骨架的缝隙之间。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娜提雅维达拉着莱芙坐到了离舞台最远的两个座位上?。

    舞台上?，开始报幕。

    观众席附近本就数量不多?的油灯熄灭，陷入一片昏暗。

    “我不信。”莱芙摇摇头，“种种迹象表明，你的行为模式幼稚。爱撒娇，闹脾气，不像是?成年龙。”

    “我是?装的。”娜提雅维达道。

    “你亲口过自己年幼。”莱芙道，”我怎么能确认你现在不是?在扮大人？”

    娜提雅维达道：“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才?一千多?岁呢。 ”

    莱芙知道自己对于魔龙的了解不足，但?是?作为她在“魔龙学”方面主要知识来源的娜提雅维达，却?又不是?一只完全坦诚的、甚至以撒谎为天性的魔龙。她想?要了解娜提雅维达，于是?只能随时准备推翻自己的假设，再建立更可靠的假设。

    “……如果这点是?真的，那么三千岁确实不了。”莱芙道，“不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本来想?的，可是?骑士姐给我唱儿歌哄我睡觉呢。”娜提雅维达，“一不心就忘记这件事了。”

    “……”莱芙盯着舞台上?看了许久，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一段表演结束，她跟着观众们鼓起了掌，“根据生殖器官成熟的年龄可以推测出寿命，如果对于魔龙而言，一千岁就是?成熟的年龄，娜提雅维达你现在岂不是?……岂不是?年纪很大了……”

    “骑士姐懂得真多?。”娜提雅维达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魔龙和普通的动物是?不同的，我现在还是?适婚的年龄呢。”

    一个身上?挂满食物和饮品的贩经过，莱芙将他叫住买了两罐牛奶。一罐给了娜提雅维达，一罐自己喝。

    莱芙知道当地人喜欢在牛奶中放上?各种调料，这罐牛奶闻起来和她从雪丽大祭司那儿拿的那壶有点像，但?是?尝起来的味道不一样。在甜味、苦味、辣味之外还有一股酸味，让莱芙联想?起擦了翻的调料瓶的抹布。她将奶液含在了嘴里，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骑士姐太喜欢在毫无必要的事情上?多?想?了。”娜提雅维达侧向莱芙，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您现在想?什么。您一定?在担心我现在是?不是?过了适宜繁育的年龄。我可以回答，没有。如果您要问我，魔龙的繁育期有多?久。我的回答是?，要多?久有多?久。”

    莱芙直视娜提雅维达，将口中滋味复杂的液体吞咽了下去，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皱起了眉头，道：“话不要那么露骨。”

    “骑士姐之前的话，也并不含蓄呢。”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不语，口啜着味道古怪的饮品，居然?喝光了一罐。

    “在谈婚论嫁的时候起年纪……骑士姐分明就是?在担心繁育期的问题嘛。”娜提雅维达伸出一条胳膊，将莱芙勾到她怀里，“既然?这样的话，骑士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喂，你……你……”莱芙抢过娜提雅维达放在一边的牛奶罐子，和自己的罐子一起拿在手?中，隔在两人之间，“你这只魔龙，没有羞耻心吗？”

    “羞耻心？这是?人类才?有的东西?。”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蹭了几下，带着金属光泽的尾巴贴上?了莱芙的裤腿，“可我是?一只野兽呢，骑士姐。而且冬天都快过去了呢。”

    两只牛奶罐落在了地上?。

    舞台上?的表演本就热闹，观众喝彩声也不轻，没有人注意到后排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不怕我让你再生一个蛋吗？！”莱芙当机立断，用意念开系统背包，扫视了一遍格子里的物品，然?后将一口大铁锅调出来，位置正?好卡在两人之间。

    “骑士姐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呢？”娜提雅维达遗憾地将尾巴收了回去。

    “为了煮东西?吃。”莱芙抱着锅，喘了一口气。

    “骑士姐是?在以为我年纪很之后，才?开始对我好的。”娜提雅维达道，“可是?现在知道我年龄大了之后，就开始嫌弃我了。”

    “怎么又绕回到年纪上?了？我没有嫌弃你。”莱芙摇摇头，“你还没为什么要假装年幼呢。”

    “我想?试试看，变了之后，骑士姐会不会对我产生邪念。”娜提雅维达道。

    “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喜欢女孩的变态。”莱芙抱着锅，坚定?地，“而且无论你几岁，我都绝对不会对你产生邪念的。”

    “骑士姐一会儿嫌我年纪，一会儿嫌我年纪大。”娜提雅维达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

    “不需要扮演任何年龄的人类，娜提雅维达只要按照你自然?的模样来表现就好了。”莱芙道，“不需要因为我的喜好来改变自己的。”

    娜提雅维达想?了一会儿：“既然?这样，我永远十?五岁，人类女子做新嫁娘的年纪。”

    莱芙目视舞台，正?襟危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十?八……”

    “骑士姐，您什么？”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不语。

    “十?八岁。”娜提雅维达道，“是?会让骑士姐产生邪念的年纪吗？”

    “都了不会的。”莱芙拿锅挡住了下半张脸，有些?暴躁地声吼，“把尾巴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