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万里水云身(2)
“砰”地一声炮响。
石炮轰然砸落,隆隆地在城墙外激起巨大的烟尘。
城墙上,杀香月衣摆翻飞,深紫色的衣裾在高处被狂风猛地掀起,他一动不动,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距离:“十八丈。”
他左手边的那一尊原本是该退伍的礼炮,可如今金陵城内野战大炮严重不足,但凡仓库中可用的礼炮、信炮全部被人一股脑地推了出来,一尊由十几人架着抬到了七十余周里的城墙上。
湛蓝的天空下有矫健的大鹰迅疾地擦身而过,绕着城墙发出一声嘹亮的叫声,杀香月迎着风站在城墙的最边缘,青石砖墙一路伸展,绕着虎踞龙盘的金陵城,直至目之所及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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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守备衙门正式宣布金陵进入战备状态,城外派出部队阻击倭寇大军巡防袭扰,城内动员军民百姓参与建设城防,每日严格鸣鼓闭城,宵禁闭户。
同日,丰城侯于作战会议中力排众议、启用杀香月。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时围着会议桌好几个衙门共同表达了不满之意。
现在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太平教的新掌教了,李梦梁在世时因为有正规文书他们敢怒不敢言,但李梦梁为人低调,身份被戳穿后深居简出从未挑衅过同僚,可是这个杀香月一看便是毫无顾忌之人,坐在议事厅里也可以公然地、怡然地转动手上玉扳指,一张脸阴晴不定、冷艳又孤傲,可以是十分猖狂。
但是很快,所有的质疑声都不见了,因为他们需要杀香月远胜于杀香月需要他们。
那是天生的营造奇才,他擅长军用地图、防御工事、地理,匠师的身份让他了解城池城防的所有弱点,并可以直接派人上手修补。
炭笔沙沙地在勾满圈线的地图上画出一个个黑点出来,这个年轻的掌教画毕,用力地在几个重点点了点,清脆的黄纸跟着震颤起来,激起细碎的炭未——
“这些地方很容易被敌人潜伏利用。”
他口气笃定,如数家珍,眨眼之间已经将金陵城中的地井隧道、守卫漏洞、出城秘道全部圈出,并且金陵如今人手不足,杀香月专业对口,让他来调配,他一个人可以用其他匠师三分之二的人力、二分之一的工时,修补效果碾压整个金陵工部匠师,几天下来,便是再爱三道四的公门之人也不敢在杀香月口出狂言。
同时,杀香月太平教掌教的身份,鼓动起人手也让所有公门人傻眼。原本安抚百姓是大灾临头一大艰巨任务,但是杀香月出面当即稳住了城西,民众一大半青壮劳力开始主动响应号召为城防帮忙,而这些人手的聚合,可以让兵马司、五军都督府、应天府人数不多的精英人马抽调出来,提前出城伏击倭寇,为金陵守卫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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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四年,北有瓦刺,南有倭寇,两京齐陷围城之乱,局面危如累卵。
金陵城守城兵力不足一万五千人,斥候传报,倭寇主力部队便足有三万余人,双线包抄正成合围之势,军方、官府风声鹤唳,还未完全从北方二十万精锐毁于也先三万铁骑的阵痛中恢复回来,虽有洪武爷留下的七十余里城墙固守,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金陵指挥部挪至城中应天府……那里是城池的最中央,方便四方传递消息,金陵城外十三道城门,每个大方向坐镇一名身经百战的高级军官,其中城西南秦淮河入河口的通济门、洪武门最为险要,由守备衙门、兵马司主要负责,其次城西石城门、三山门,此处城墙没有墙垣,最方便野炮进攻,也最容易受到袭击破坏,考虑太平教城西深远的影响力,丰城侯临危授命,将此任务交给了太平教和应天府差役,城北占地极广,囊括雨花台、燕子矶、钟山山麓,人手铺排费时费力,但此处又极易为敌人利用潜兵而入,故主要派出人手周回巡……
八月二十三日,杀香月慨然领命后带人登上石城门城墙。
其时应天府百名差役已由成大斌带领着登上城墙,放眼望去,那一边公门差役,黑衣挺肃,纪律严明,这一边城狐社鼠,各有形状,混不吝地弓腰抖腿,走路抖,站着抖,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下巴微抬,目光飘忽。
张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对面许多人和应天府都多少有过过节,但想到未来一个多月,他们就要和这些人在这里共同防守,同吃同住,修补城墙漏洞,修筑防御工事,心头不免咯噔一下。
成大斌站在最前面,与杀香月寒暄了几句,不喊“掌教”,而是以“杀师傅”称呼,心照不宣地略过此前种种恩怨。
太平教是否能合作,针对这个问题金陵衙门曾经对此表达过激烈的内部质疑,毕竟对于公门之人来,政治立场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但是丰城侯亲自向应天府成大斌等人安排任务时是这样的:“事有轻重缓急,保卫人员要有,但是绝不能把自己人往敌人那边推!”并且严格地嘱咐过这些人,与太平教主力信徒协同作战,接触时绝不可以主动滋事火上浇油!应天府差役们挺起胸膛,干脆利落地齐声应是!
如今,两方人马于城墙上照了面,差役们强行压抑着自己想上前抓人的冲动,对面则极不信任地盯着官差们,两方都跃跃欲试,充满防备——
待成大斌完话,杀香月冷淡地一点头,表示理解——
他气场强大,紫衣加玉扳指,混合出一股凛然诡秘的冷艳之气,身后的太平教徒欲讽刺成大斌,“噗”地吐了什么东西在地上!这个行为当即引起了应天府的集体不满,张华还未开口,杀香月陡然扭头转过身去——
刚想要造次的教徒骤然怔住了。
应天府那一侧看不到杀香月的表情,只能看见这个传中的太平教掌教忽地走了过去,二话不直接拽住那人的领子,提腿给了那人一记膝击!
“别惹事。”
那高壮的大汉立刻弯下了腰去,面对比他矮纤瘦的杀香月,就好像是一头巨象轰然倒地,朝着精悍的虎豹豺狼俯首告饶,杀香月声音冷酷,看也不看刚刚那个人,目光缓慢地扫向其他人,声音不高不低,却极有压迫力:“现在是全城抗敌的大日子,不许架,不许惹事,也原话告诉到你们手底下的人,在这城墙上,不许玩闹,不许赌博,不要偷这城楼上任何东西哪怕一根木头!对面让你们做什么,做什么!——听懂了嚒!”
眼前各个都是兴风作浪、惯于架斗狠的硬茬子,在应天府惊疑的目光中,这些流氓一个个地在杀香月的目光下低下头去,认真答:“……听,听懂了。”
杀香月点了一下头,再次平静地回转过来,径直走到应天府队伍前,朝成大斌一颔首:
“成捕快,交给你了。”
杀香月已经拿出他的最高诚意,收拢城西最有战力的流氓地痞配合官府守卫险要的石城门、三山号召城西良民青壮劳力帮助城南守卫运送物资,太平教,这官府曾经最棘手的敌人,一朝之间,变成金陵城池最可靠的战友,其年轻的掌教以铁腕铁拳控制最易慌乱混乱的地界,在民众还来不及惶恐的时候,就已经把惶恐压了下去。
而在城西的势力之外,官府朝廷观照不来的地方,秦氏开始自发地疏通城北权贵,劝勉这些人家留守城池,同时以身为表率,主动捐助物资钱款。城北城东势力复杂,官员勋贵关系盘根错节,秦氏原本是招呼玉带娇和自己去的,结果姑娘自己要去城墙帮忙修筑城防,去城西则推荐了自家哥哥。
“我哥和很多家关系都很好的,他漂亮又爱,秦夫人您带他去见见世面罢。”姑娘笑得饱满。
秦氏失笑:“你个女子,倒是能使唤你哥哥。”
玉带娇骄傲道:“那当然了,谁养家,谁话!”
能人志士拱卫疆土,掌握大局,整个城池迅速地运转起来,但那些尚有空缺的地方,需要他们这些人挺身而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被问到李梦梁的尸身,秦氏回应先放着吧,是忠骨,天地皆可为墓,若是金陵守不住,亡国之魂,还归什么故乡?而玉带娇带着自己贡院里的同窗学子,一股脑扎去了南侧城门——城东南、城西是城池守卫的重点,这些地方她不搀和,但是城南的守备人手一直不足,官府是抽不开人手,不是掉以轻心。
贡院学子们主动请缨后,丰城侯同意,刚刚好填补空缺,逢夫人听了,连逢源都没让他跟着自己,而是让他上了城墙,不过短短几日,等秦氏带着些吃的去看望儿子的时候,那个平日连府上庖厨不知道在哪的孩子,和城西的青壮劳力一同协作后,身体变结实了,声音便低沉了,整个人都莫名了有了精气神。
并且论气氛,城南这一处氛围是最好的。
虽然山河破碎,国难当头,但孩子们兴致十分高昂,请战意愿强烈,初次接触到城西这些他们此前从未接触的人群,表现出的不是鄙夷,而是同理和关怀,纷纷表态等这场国难过去,他们一定要去城西帮他们重建家园。
玉带娇嘛,姑娘倒是什么时候都很踊跃,每天干劲儿十足,最近大概是尤其踊跃。
因为她父亲的案子落定了。
北京朝廷听了姑娘为父伸冤费力找寻证据的壮举,赏了她一副冠带褒奖,除了对玉府一些规制内的抚恤补贴,还特许她父亲的公屋继续让他们兄妹使用五年,玉带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蹦了起来,当着很多人的面,抓住身边的琉璃珥,猛地就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琉璃珥:……
李敏:……
不过那一口之后,那副褒奖的冠带没有到她手里就是了。
李敏大人叩住了它,四爷也表示姑娘爱惹事,之前闯了那么多祸,一码归一码,等此灾过去要她在应天府衙门尽半年的义务劳作之后再还给她,还有七月十七日被她伤的锦衣卫,全部医药养疗费用由她来出,不要总装作没事人一样。
这件事秦氏和邝简听后,表示很赞同,这个姑娘家雀似的爱翘尾巴,不给她好脸色自己都能灿烂,性格必须磨一磨,她哥哥管不了他,夫家管不了她,父亲又没有了,他们这些她的叔叔伯伯不看顾着点,这孩子将来无法无天了。
四爷甚至跟手下吩咐了,“玉老板的富春堂以后别客气,刊印的书册,都严格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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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快乐和谐的南城墙也有过一次不愉快就是了。
那一日是八月二十五日正午,蝉鸣聒噪,气候炎炎,清风舒爽,唐观太监趁着阳光好,登上了城墙。
在北方,王振土木堡一败尸骨不存,王振一党的马顺被人活活死,金陵城中的唐观听后,惶惶不可终日,面也不敢在衙门里露,但丰城侯私下与秦氏的沟通是,之前唐观贪渎了许多赃款现在家国危急,也该他一丝一缕地吐出来,所以秦氏登门时,唐观觉得这是将功折罪的大好时机,所以赶紧表现,今日他各城防区送完物资,大摇大摆等着南城墙,开始拉长腔——
“对!那个是干粮,放那里那里!”
贡院的学子刚忙完炮弹补给,还要搬运这位的恩赏,并且唐观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事,以为学生和贱民好骗,支使完还要装腔作势:“这个灾啊,就是太平教前掌教李梦梁招来的,悖逆本国,潜从他国,不然也不用有这么大的劫难……可苦了你们了!这李梦梁可真不是东西,叛国之人呐!”
玉带娇像是吃了一只苍蝇,立刻撸起袖子。
琉璃珥却手疾眼快,瞬间拉住她。
“他之前……!”玉带娇表情一急,一肚子骂人的话憋住了。
她心你这个死太监跟我们这些干什么,有本事你去通济门、洪武门,石城门、三山门啊!看他们不把你下来!李梦梁?李梦梁就是被你和王振从好好的锦衣卫逼成太平教掌教的!我呸!
琉璃珥表情却平静,朝着激动的姑娘,无声地摇了摇头——
唐观腆出肚子,举着烟袋,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出尽了风头,毫不吝啬地对他们表扬了一番,在得意洋洋地纾解了近日憋闷后,扶着城墙的墙垛,心满意足地走了。这一带住宅人烟不是很多,也是这个原因,南城墙不是守卫的重点,蝉鸣燥燥,夏意浓浓,唐观刚走下城墙,忽然发现城墙门洞的阴影里,一位白衣秀士正亭亭地站在那里。
那个人有一张似曾相识的、漂亮得不落凡尘的脸,一副淡颜惊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目光流转,似有玲珑之感。
“唐公公,是忘了生了嚒?”
那声音温平蛊惑,唐观心头一动,不由起了邪念,款款靠近答:“你是……”
蝉鸣燥燥。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漆黑的门洞里传来重重地落地之声,紧接着,白衣秀士拍着手掌缓缓走了出来,神色自如,唇边还挂着清浅笑意,走出门洞时,日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垂眸看见自己鞋底边沿蹭上的泥,便不紧不慢地身侧的大石块上,用力地磨掉——
八月二十六日,唐观的尸身被人发现,没有在金陵城内激起半点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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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八日,城外部队折返,经通济门入城。
隆隆的马蹄声震颤着所有人的心,二百人出城的精锐人马,回城损失五十余人,精钢铠甲,满身硝烟之色。
城中百姓都惶惶不安地抻起脖子,等待他们带回什么消息,是时,杀香月带领诸人正完善城西城防,玉带娇受人嘱托过来督促杀香月吃药,杀香月冷着一张脸举着地图指指点点,腾不开空,姑娘只能从自己胸口的袋子里拿出药丸送到杀香月嘴边。
上一刻杀香月刚把药服下去,下一刻城内方向就震起一连串的马蹄之声,应天府的差役们俯身去看,目光一定,不禁高兴地叫唤起来:“头儿!你回来了!”
杀香月的身体,不经意地一紧。
紧接着,城楼下是一连串的吁声下马、脚踏城墙的声音,甲胄碰撞出一阵清脆的锵锵声响,玉带娇回头,只见城墙之上好几位青年将官快步迈来,正午的阳光把他们照得亮晃晃的,一溜的披甲持枪,腰马合一,身材修长,邝简走在最前面,最严肃,也最显眼,尤其是他还提着枪,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错觉,邝简提起枪的样子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变了,金脆的光笼罩在他漆黑的甲上,英俊到晃眼。
上次邝简出城玉带娇没去看,只之后那天之后许多自发来给守城将士们送药送饭的姑娘向玉带娇各种听邝简,反复地邝捕头那腰如何如何,玉带娇心都至于嚒?邝简穿公门服她常看啊,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此时正面一瞧,才知道真的不一样,那腰那肩那腿,玉带娇看了心头也跟着一酥。
姑娘抑制不住地发笑,赶紧让开杀香月旁边的位置,给邝简腾地方。
谁知道广邝简显然不是来找杀香月的,反而指了指她。
“找我?”玉带娇意外。
广简点头,神情十分地严肃。
玉带娇不敢玩闹了,立刻跑去他们那边去。
广简站在一众将官里,低头看她,认真问:“江行峥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玉带娇眉心一蹙,口气也跟着严肃:“我不知道,七月十七日,他离家出走后便找不到人了。”
玉带娇神情有些焦虑,心地仰头看着这些高大的将官讨论,大部分事情她听不懂,但是她能感觉事情不,“是江行峥发生什么了?”她心地问,邝简简单地和她解释了两句,他们半路截获了倭寇的线报,递送的地点是原镇府司的驿站点,现在他们怀疑城内有内鬼策应敌人。
江行峥当日杀害无辜,他父母如今又论罪待审,官府找不到他的人,当然要做最坏的猜测。听他完,玉带娇也觉得十分忧心,她对自己这个未婚夫感情很复杂,若让她,江行峥当然不是坏人,在那他朝那个无名少年一发几铳前,江行峥积极投入公务,敬爱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为自己父亲的案子倾尽全力,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并且从他的立场上看,他对太平教十分厌恶并不是他的错,他也一直在朝廷的立场上履行职责、惩恶卫道,可是被强行送进镇府司的他真的太不顺遂了,起初是无法出头受尽折辱,之后便是遭到他的父母、他的上司、他的下级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愚弄。
玉带娇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别担心,现在都还没有定论,有事也牵连不到你。”
邝简和将官们聊了几句接下来的布置和分析,垂眸拍了下她的头,罢,他上下看了看姑娘,黑了,也瘦了,看见玉带娇塞在腰带里的一卷纸,他没等玉带娇拒绝直接伸手取了过来,玉带娇有些害羞,那纸里面还夹着一根炭笔,是她为自己的故事闲暇收集素材用的,邝简一张一张地看过去,里面有人有物景,人像最多的是琉璃珥和杀香月。
邝简把那一叠收起来,嘱咐道:“别再画了,你一不心把军事部署画进去,被敌人拿到都省得侦查了。”
玉带娇心头一震,害羞立刻一扫而光,当即道:“哦我哦,我不画了。”
邝简一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去看杀香月——
就在同时,“砰”地一声炮响。
石炮轰然砸落,隆隆地在城墙外激起巨大的烟尘!
城墙上,邝简一震,其余人也皆是一震,还以为倭寇攻进来了,再抬头,只见杀香月衣摆翻飞,深紫色的衣裾在高处被狂风猛地掀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墙的最边缘,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距离:“十八丈。”
那个梦境一下子闯进了邝简的心头!
身侧都是人,很多人的影子快速地闪过,一声锐响后有人在他身边忽然栽倒!邝简心中战栗,在所有人都没反应的时候二话不地奔了过去,那风声惊动了杀香月,他骤然回头——
高处的烈风将杀香月鬓角的乱发吹起,凌乱地滑过他光洁的额头——
脚下砖石坚硬,杀香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微微仰着上身,不解又防备地看着忽然冲过来的邝简——
邝简的右手僵在半空中,不知不觉间身后已是满背的冷汗,杀香月身边的太平教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个弹指还在埋头记这尊礼炮的射程,下一个弹指这位金陵名捕就已经蹿到了自己身边,一时间,城墙上所有人都惊讶莫名地看着邝简——
湛蓝的天空下,矫健的大鹰发出一声嘹亮的叫声——
邝简回神,右手尴尬地回收,此时才找到自己懦弱的声音:“你,、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