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希望
星禾刚想起身去开门时,那敲门声就倏尔戛然而止,星禾顿了顿,既然陆淮宁放弃了,他就没必要去相迎。
倘若云岚之前没有在他这设了结界,恐怕这些人能随意进来吧,想到这星禾有一丝庆幸云岚自作主张地帮他设了结界。
“主人您算什么时候去掌门那?”
“等会吧,磕完这把瓜子。”星禾悠悠地又坐了回去,随意地剥着瓜子。
蔓青一想,既然主人也不急,她急什么,也便跟着一起嗑瓜子。
*
蓬莱阁内。
星禾跪在一个蒲团上,低垂着头,露出了细长白皙的颈脖,任由束起的墨发垂落在脸庞边。
“狐这几日你不见了踪影,没有去泡药池,你去哪了?”
朝道仙人负手而立,高大身影的影子笼罩着星禾身上,长睫下得眼眸如同黑潭般毫无波澜,虽有情绪,却不及眼底,再往深处看,恐是漠然。
这比直接骂他还来得心慌。
因为星禾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能断断续续模糊道:“弟子……贪玩,去外面玩了几天。”
朝道仙人沉默不言,死寂一般的气息在这座屋内蔓延。星禾缩了下喉头,心脏发紧似要跳到嗓子眼,他张了张嘴,软着嗓音胆颤道:“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跑出去玩,还请师尊责罚。”
胆怯地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朝道仙人的表情,沉默半响后,星禾只听得见上方传来了微微的叹气声,他倏地抬头仰视着朝道仙人,颇为忐忑师尊真的给他什么惩罚,像那水牢就能要他半条命。
“罢了,你这性子怎么越长大越回去,自幼便贪玩,长大了也如此。我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修补灵脉与魂魄的方法了。”
朝道仙人眉眼依旧冷淡如冰,只是如今没有了刚才的愠怒掺杂,显得平和了些。
瞬息间,星禾瞪圆了双眸地望着朝道仙人,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阵惊愕过后,是如海般磅礴的喜悦将他淹没,张口话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师尊,您......可是真的?!”
“嗯。”
星禾不敢置信,又确认一遍:“师尊可没有诓骗我?”
“没有。”朝道仙人淡淡道。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星禾从来没有安心过,仿佛活在了一座孤岛上,彷徨终日。有时虽然得乐,心中却是藏在一丝忧郁,师尊这次的话可以是给了他生的希望。
冬日里的竹叶由苍绿逐渐变成枯黄,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黄黄的叶子,有些被积雪埋地了地下,怕会化作春泥,待来年重上枝头。
朝道仙人又像想了什么,眉头一蹙,脸皮上的表情变化极轻微,周身的气质却徒然一转,严肃不已,连带着星禾的喜悦都降了下来。
看着朝道仙人的表情,他意识到一丝不妙,颤巍低声问道:“怎、怎么了?什么方法?”
“但是此方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轻则失智成疯魔,重则魂飞破散。我曾猜测你的灵脉受损是因为你的魂魄损伤导致,前几日我偶查到如何恢复魂魄的方法,我便想先帮你治愈魂魄,再看灵脉情况如何。”
星禾凝声道:“什么......方法?”
朝道仙人:“古者凤凰涅槃方能重生,将灵脉和骨骼尽数毁去,我进到你识海中,铺下聚魂阵,以灵力帮你重塑身与魂。”
一个人的识海是最为隐秘的地方,一丝灵力尚且可以进到别人识海中,但这种将整个人的灵魂塞到他人的识海中,如果太过霸道,他人就会疼痛难堪,或许会变成痴儿。
且不这进到识海,就毁去灵脉和骨骼再重塑这种事也会让人活生生疼死。
星禾的喜悦像被捧到那天间,然后被人狠狠地摔倒地上,如浸冰窟,冷得浑身发颤,他张着嘴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深吸了一口气,方挤出声音:“可会成功?”
朝道仙人眼眸里的情绪复杂,似有无奈与不确定。
不确定?
他沉默着不话,星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有其他的办法?”
“无。”
这道声音像无情的利刀,将刀刃对准了星禾,他头颅绝望地垂下,绝望得像掉进了一个没底儿的深潭。
漂亮白皙的颈脖透着一丝微颤,朝道仙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踱步向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道:“其实也不必太过灰心,我有六成的把握。倘若你不愿,那就不试了。”
听完,星禾缓缓抬眸,一双美眸里因为眼泪而泛着潋滟,像被水濯洗后的宝石,声音微颤,却带着坚定:“我想试。”
早在之前的动不动就吐血后,他对灵脉五脏俱损严重一词有了清晰的认识,或许现在不试这种方法,能苟活几月或几年,但又如何?在不久的未来他都要死,为何现在不拼一把?
像是为了坚定决心,他跪伏在蒲团上,郑重地重复一遍:“师尊,我想想试一试,麻烦您了。”
朝道仙人定定地望着他,几息后,低声道:“好。”
“三日后去紫坛,我为你施法。”
“是。”
......
*
寒风袭来,星禾不由得拉拢了大氅,一手撑着油纸伞,有些恍惚走在万级玉阶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如幻梦。
目光触及到玉阶十里之外的苍穹,昏昏暗暗,不断落着雪花,如一片银装素裹,在宽阔无垠的世界里,他像一只浮游,虽不朝生夕死,但也不远了。
“唉。”星禾轻声叹了口气。
“师弟为何独自在这唉声叹气呢?”倏然一道声音从旁处传来,星禾转头寻声,便看到了林远鹤缓缓拾级而上,嘴角含笑道。
星禾挑眉,有些惊愕又遇到他,一日见两回也是难得了。
林远鹤走近到星禾身旁。
不知他要做何事,所以星禾沉默地望着他。
“哼,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云岚?”林远鹤微眯着眼,唇角虽然在笑,眼神却带着一丝阴狠。
倏然,林远鹤伸手掐住了星禾脖子,指尖缓缓收力,阴沉道:“你可真恶心,死赖着脸皮黏上去,赶都赶不走,你以为你学我就能让云岚喜欢你?做梦!我最为厌恶你这种人了,你这幅容貌放在你身上倒是可惜了。”
学他……?
恍惚中星禾想起了原主的确曾因为嫉妒而模仿过他,衣着、神态、做事、话语气等等,但是只学了个表面样子,东施效颦,最后不伦不类闹了笑话,他就不学了,况且,他这幅清润公子的形象不也是装的吗?想到这,星禾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林远鹤见到他的表情,一愣,随后更怒了,指尖的力度骤然增大,像发了狠般。
红痕浮印,星禾痛苦地张开了嘴喘着气,但仍然缺氧,这让他脸色涨红,脑袋逐渐变得昏沉模糊。一开始死命扒拉挣脱林远鹤的双手开始无力地垂下,手中的油纸伞早已被丢落在一旁。
林远鹤蓦然松开了手,神情冷漠厌恶地望向星禾。
“咳咳……”
星禾无力地跌落在地上,红痕开始泛紫,清晰地印在白皙的脖颈。地面的雪以蚀骨的冰冷,顺着肌肤浸入五脏六腑,空气的突然涌入,刺痛着肺部,一丝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太弱了。
星禾轻轻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敛着眼睛看着指尖抹着的血。
“你别白费心机了,他终究会跟我在一起,跟我成婚,倘若你再缠着他,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
林远鹤道完拂袖而去,留下星禾在风雪中。